汉唐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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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红领巾:蒙古俄国边境为什么也有长城?|2019-05-20

古代长城是中原政权抵御草原游牧民族的重要防线,对于农耕经济的自卫自保有着重要的意义,汉族人也经常将其引为民族建筑奇迹,对此深感自豪。

清朝时1907年的长城

(图片来自wikipedia)

但建长城的思路却并不是农耕民族所独有,在辽阔的草原上,游牧帝国对长城的建设也颇感兴趣,甚至将其付诸实现,沿着其边境修建了一道长城。

游牧民的核心区

站在中央王朝的角度看,人们经常把古代长城以北的游牧地带视作同一个地理单元

不过实情显然并非如此,长城以北的广大土地多样性也很高,一如中国农耕区的南北方生产力生产模式有别一样,游牧帝国也有南北之别。

塞北是个辽阔的世界

草原、绿洲、荒漠、雪原、大湖各有不同

历代活跃在东亚历史上的主要游牧政权,实际上拥有一个相同的地域中心,即鄂尔浑-色楞格河河谷地带。这两条河也是今天蒙古国的主要河流。

鄂尔浑河发源于杭爱山脉,流经著名的蒙古高原政治中心——哈拉和林,向北注入色楞格河。其支流图勒河流经现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旧称库伦)。色楞格河则继续北流,进入今天俄罗斯境内,注入贝加尔湖。

向北最终流入贝加尔湖的河流不止一条

而向南的河流却很少

可见戈壁以北的蒙古高原与贝加尔湖有着密切的联系

在这一带,外兴安岭(雅布洛诺夫山脉)、肯特山、杭爱山、唐努乌拉山、东萨彦岭等山脉围出了一块高原中的相对低地,周边山脉提供的水源有利于形成连片草原,因此深受游牧民族青睐。

草原上一座古旧的佛塔

(图片来自wikipedia@Marcin Konsek)

突厥从6世纪中叶到8世纪中叶、回鹘从8世纪中叶到9世纪中叶、蒙古在13世纪,都把鄂尔浑-色楞格河地区作为本国的政治核心地区。明智的游牧民族不会无端爱上这里,将其列为核心无疑因为此处在生产力、交通枢纽、安全性等方面均有一定优势。其往南就是把游牧地区切割为“漠北”“漠南”的大片戈壁和荒漠化草原。

游牧民族也是逐水草而居

并不喜欢这样的荒漠地带

(蒙古国南部戈壁省份)

(图像来自Google map,DigitalGlobe)

虽然中央王朝认为游牧帝国荒凉且蛮横,但在蒙古高原的角度看来,更北方的“南西伯利亚”条件更加恶劣,当地人也显得更加强悍且难以征服。

发轫于叶尼塞河流域的黠戛斯人就是其中的代表。

其实贝加尔湖也是叶尼塞河流域的一部分

(图片来自wikipedia@Kmusser)

有铁器的游牧帝国

黠戛斯古称“坚昆”,早在2000多年前就活动于鄂毕河一带,后迁居叶尼塞河上游,即西伯利亚南部的米努辛斯克和阿巴坎地区

今天的米努辛斯克和阿巴坎已经在俄国境内

分别位于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和哈卡斯共和国

(两座城市只隔着一条河)

这里位于蒙古高原西北侧,地处西伯利亚针叶林的南部边缘,同戈壁—草原为主的蒙古高原不同,形成了森林、草甸、草原相结合的生态景观。叶尼塞河流域水系发达,众多大小不一的河流,滋养了沿岸地带的牧草。自然条件水草丰美,使黠戛斯诸部得以充分发展畜牧业。

哈卡斯共和国境内的白伊尤斯河沿岸

(图像来自Google map,DigitalGlobe)

他们以肉、奶为食,逐水草而居。牛、羊、马、骆驼等牲畜成为财富的象征,贵族甚至可拥有几千头牛。此外,这一带森林茂盛,河流密布,蕴含着丰富的野生动物资源,如野马、黄羊、鹿等等。黠戛斯人游牧之余,也经常开展大规模的狩猎活动,积存食物并获取珍贵的动物皮毛以用于贸易。

白伊尤斯河沿岸

蒙古高原上的游牧民来了要感动到哭…

(图片来自wikipedia@АртёмПолоs)

唐代前期,黠戛斯曾发展成强大的势力,拥有至少八万军队和数十万人口。(全民皆可战?)

同其他古代游牧民族一样,黠戛斯民风剽悍、勇猛善战,为周边所畏惧。除此以外,他们还拥有其他经济优势。

这里的人类活动遗迹其实可以追溯到相当古早

俄国人在这里也有大量的考古学发现

比如奥库涅夫文化(下图似乎是当地太阳神)

其冶金技术在当时已相当先进

(图片来自wikipedia)

黠戛斯人居住的米努辛斯克盆地地区,铁、铜、锡等金属矿藏极为丰富,甚至会在暴雨后冲刷出矿脉,当地金属冶炼和铸造技术高超,先后成为突厥汗国与成吉思汗的金属制造基地。从公元5-10世纪,黠戛斯作为制造中心,为蒙古高原西部的广大地区供应了大量铁制箭镞。

山里的矿也是数不胜数

(图像来自Google map,DigitalGlobe)

冶金技术在游牧民族发展史上经常起到关键性的作用。西汉名将陈汤曾经评论说,汉军对战胡人能以一当五,因为胡兵“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一旦是游牧部落拥有了趁手的兵器,便会更快崛起。比如草原霸主突厥兴起以前,就曾做过柔然人的“锻奴”。

这对于黠戛斯人来说就不是问题,其武士甲胄甚至长及膝盖,战斗力很强,连唐玄宗也曾称赞他们“弧矢之利,所向无前”。

唐的北方有突厥,突厥的北方有黠戛斯

(底图来自中国历史地图集)

充足的畜牧、渔猎资源和相对发达的冶金手工业结合,构成了一种混合经济,为黠戛斯南下奠定基础。公元七世纪,黠戛斯人开始形成一个强大的汗国。公元648年,他们来到长安,不仅向唐朝皇帝朝贡,还要“认亲”。

原来,当年李陵战败被俘,投降匈奴,受封为右贤王,黠戛斯酋长自称是李陵的后代。而唐朝皇帝宣称门出陇西李氏,把飞将军李广当作自己的祖先。通过这一层关系,黠戛斯与唐朝攀上了亲戚

何谓无可稽考?

唐中宗曾亲口对黠戛斯使者说,两国是同宗之国,与其他藩属关系不同。唐武宗时,甚至真的要将黠戛斯可汗的名字载入皇室谱牒。当然,这种亲缘关系的算计成分更大,黠戛斯后来成为唐朝在漠北的重要属国,多次参与了对突厥的围攻,开辟针对突厥的北方战线。

两面开花,岂不美哉

八世纪中期,回鹘汗国消灭后突厥,称霸漠北,黠戛斯很快与其发生冲突。公元751年,回鹘磨延啜可汗对黠戛斯发起进攻。758年,回鹘与黠戛斯大战于叶尼塞河流域,黠戛斯军五万人被回鹘击败,损失惨重。几番较量下来,黠戛斯一方处于明显劣势。

然而,回鹘并未彻底打败黠戛斯人。他们不得不多方布防,派军队守卫自阿尔泰山西端至西萨彦岭的漫长防线。

索性在更北方也有样学样修一条?

面对令人头疼的北方顽敌,回鹘人最后竟学起了汉人的办法,修建了一套“长城”式的防御体系:防线从萨彦岭南麓向叶尼塞河和赫姆奇科河流域延伸,基本工事为一条长达230公里的黏土墙,其间一个城堡接着一个城堡。这些城堡和城墙用长方形砖筑成,筑城技术大约来自汉人和粟特工匠。

上帝之鞭的上帝之鞭

回鹘人设置的这道边墙,基本相当于回鹘汗国的北部边界,也差不多可以看作蒙古高原和西伯利亚的分野。因此,其后它也经常作为北亚强权的分界线而存在。1727年,清朝与沙俄签订《恰克图条约》,规定清朝与沙俄以萨彦岭为界。今天,这里则靠近蒙古国与俄罗斯的分界线。

当然,俄国人是占了大便宜的

然而,正如万里长城难以解除北方边患,这道漠北边墙也未能令回鹘永保安宁。公元9世纪以后,回鹘国力渐衰,内部也纷争不断,给外敌可趁之机。黠戛斯阿热可汗率军击溃了回鹘宰相的讨伐军,随后于840年,在内应配合下,出动骑兵十万击破回鹘汗国中枢,焚毁其可汗牙帐。回鹘称霸草原的历史就此终结。

黠戛斯人一面追击回鹘残众,一面挥师南下大漠、西征天山。他们还远征位于蒙古东部的室韦,把受室韦庇护的回鹘余众带回。势力最强盛时,黠戛斯控弦数十万,甚至可能占据了西域原属唐朝的安西、北庭都护府所在地

强者当前,847年,唐宣宗册封黠戛斯首领为“英武诚明可汗”,对其漠北霸权予以承认。

也算是辉煌了一把

(底图来自中国历史地图集)

不过,黠戛斯的草原宗主地位并未持久。他们很快被其他民族逐出天山地区和蒙古高原,北归叶尼塞河上游的故土,以至于在契丹(辽)抵达之前,草原的历史出现了一段空白。

这种历史演变的原因也许首先在于,黠戛斯的霸权崛起于叶尼塞河上游混合型经济的基础上,在自然环境迥然不同的蒙古高原核心地区难以移植。既定生活方式使得黠戛斯人转移统治中心的动机遭到削弱。而他们原来的核心区实在过于偏远,更适合在漠北进行军事劫掠而非建立永久的控制。

无论从米努辛斯克盆地或贝加尔湖南下

还是从蒙古高原北上

都要适应差异巨大的环境

当时的技术和组织能力都难以做到同时控制

其次,黠戛斯人的政治体制过于落后,未能及时跟上建立东亚游牧霸权的需求。

黠戛斯内部分为多个部落,可汗以外存在一个部落贵族阶层。在与唐朝的长期相处中,他们学习中原官制,设置宰相、都督、刺史、将军、长史等官职。可是黠戛斯的“宰相”却有七人,大约均为各部落贵酋,其他官职也只是借用名字而已,并未形成汉地式的等级森严的中央集权体系。

黠戛斯人之所以能先后同突厥、回鹘较量,是由于小酋长们在战时愿意联合起来,共同抵御外敌和掠夺财物。一旦强大的对手倒下、战利品瓜分完毕,他们也就失去联合的动力。等到黠戛斯再次出现在中原史籍上时,似乎已经失去了统一政权的形态。

后来,黠戛斯人逐渐演变为柯尔克孜族(吉尔吉斯人),成为我国少数民族之一和吉尔吉斯斯坦的主体民族。今天这个中亚小国的国民也许不会想到,他们的祖先曾有过这样一段称霸草原、波澜壮阔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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