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员晚年写过两封信,一封谈了如何建设社会主义,这个过程的主旨是“破”,一封谈了建设什么样的社会主义,这个结果的主旨是“立”,堪称教员晚年思想的凝练总结。
1966年6月17日至28日,教员回到湖南韶山,在滴水洞住了12天。这段时间,教员独自一人想了很多事情,涉及到理论、历史、哲学、人民、官僚以及革命事业的前途。
尽管他的思考已经有了眉目,但他在心里憋的难受,有些不吐不快,便在7月8日那天,提笔给妻子写了一封1700余字的长信,零零散散的谈了自己最近的思考结果。
接下来,我们挑选信的重点内容,看看教员对一些重要问题,都是怎么想的,又给出了什么样的答案。
廿八日来到白云黄鹤的地方,已有十天了。每天看材料,都是很有兴味的。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过七八年再来一次。
中国历史上,每次发生大规模战乱以后,只要新王朝能稍微整顿秩序,就必然迎来数十年的太平盛世。
楚汉战争到文景盛世、隋末战争到贞观盛世、五代十国到宋朝盛世、元末起义到洪武盛世、明末农民战争到所谓的康乾盛世,甚至是清末民国的战乱到新中国的建设,都遵循着这样的规律。
出现这样的结果,一方面是战争消灭了大量人口,缓解了“人多地少”的马尔萨斯陷阱,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原来的既得利益集团几乎都被大乱给清理掉了,剩下的人们能在一张白纸上作画,画出最美丽的图案。
可以说,释放财富、重建生产关系,就是大乱达到大治的根本原因。
教员说七八年来一次,本意就是不断重复这一过程,让整个国家和社会保持高频率的新陈代谢,不断的推陈出新。
我的朋友的讲话,中央催着要发,我准备同意发下去,他是专讲政变问题的。这个问题,像他这样讲法过去还没有过。他的一些提法,我总感觉不安。我历来不相信,我那几本小书,有那样大的神通。现在经他一吹,全党全国都吹起来了,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是被他们迫上梁山的,看来不同意他们不行了。
101的讲话,即《五一八讲话》,通篇都在讲世界政变事例和历史政变典故,并抛出“天才论”,说教员比马克思和列宁的地位都高,他的思想是当前最高明的马列主义。
但,要控制“大乱”的节奏并顺利过渡到“大治”,需要一批坚定的支持者,即便这些支持者有其他的个人目的,教员也得容忍他们,否则就有可能失去他们的支持。
于是,教员被迫同意了101的说法,并准备做打鬼的钟馗,一方面是帮助他们打个人利益需要的私鬼,另一方面,换取他们支持自己打革命事业需要的公鬼。
这种事情是走钢丝,一招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但教员已经74岁了,时日无多,他还是想试一试,也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事物总是要走向反面的,吹得越高,跌得越重,我是准备跌得粉碎的。那也没有什么要紧,物质不灭,不过粉碎罢了。
全世界一百多个党,大多数的党不信马列主义了,马克思、列宁也被人们打得粉碎了,何况我们呢?
在经受数百年新文化熏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完善的西方国家,这种方案或许是可行的,但在封建主义浓厚、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薄弱的中国,不信马列、不走社会主义道路、没有一个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的执政党,只会重新回到封建社会,绝不可能保护工农的利益。
正因如此,便要保护社会主义道路,要打倒那些有可能破坏社会主义的鬼。
而在教员看来,这些破坏社会主义的鬼,除了旧社会延续下来的遗老以外,也包含某些社会主义的既得利益者。
因此,打鬼既是保护社会主义道路,也是清理既得利益集团。
出于这样的考虑,教员便在信件的中后篇,又重申了一遍开篇就说过的观点:
现在的任务是要在全党全国基本上(不可能全部)打倒右派,而且在七八年以后还要有一次横扫牛鬼蛇神的运动,尔后还要有多次扫除。
当然,这么声势浩大的行动,教员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他给自己定义为“阳春白雪,和者盖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但他为了心目中的美好未来,仍然要试一试、冲一冲,成功了固然可喜,失败了也能做为一次演习,让所有人总结经验吸取教训。
中国如发生右派政变,我断定他们也是不得安宁的,很可能是短命的,因为代表百分之九十以上人民利益的一切革命者是不会容忍的。那时右派可能利用我的话得势于一时,左派则一定会利用我的另一些话组织起来,将右派打倒。
这是一次全国性的演习,左派、右派和动摇不定的中间派,都会得到各自的教训。结论,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还是这两句老话。
这两段话,其实就是教员对现阶段的总结,以及对未来的预判。
教员的第一封信谈了大乱的问题,讲清楚大乱的原因、目的、方式和危险,教员的第二封信便是谈大治,要讲清楚大治的目标、模式和结果。
其实要论写信时间的话,教员写第二封信要比第一封信早两个月,但考虑到信件内容的逻辑顺序,我还是把这封谈大治的信,放到谈大乱的信后面。
那天,教员审阅完总后勤部送来的《关于进一步搞好部队农副业生产的报告》,颇受触动,再联想到红军、八路军、解放军在不同时期创建根据地的历史经验,便提笔给101写了一封信。
只要在没有发生世界大战的条件下,军队应该是一个大学校。即使在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条件下,很可能也成为一个这样的大学校,除打仗以外,还可做各种工作。
教员认为,军队不仅是训练和打仗的武装,同时也要肩负起国家和社会方方面面的工作——
从事农副业生产,办一些小工厂,生产自己需要的若干产品和与国家等价交换的产品。
战争年代,人民军队就是通过这些工作,由弱变强、从小到大,并建设起一个又一个根据地,最终打败一切敌人,缔造了红色江山。但是革命成功以后,人民军队逐渐转变成单一的作战军队,不再负责这些工作了。
现在,教员要求军队回顾历史,吸取成功经验,把这些放弃的工作重新拾起来。
一旦转型完成,中国人民解放军就再次完成脱胎换骨般的蜕变,和古往今来的任何军队都不一样,真正成为执行政治任务的武装集团。
而这个政治任务就是保卫社会主义道路,践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做革命事业最坚实的后盾。
工人以工为主,同时要学军事、政治、文化,参加批判资产阶级。
农民以农为主,兼学军事、政治、文化,有条件的时候可以由集体办些小工厂,并随时批判资产阶级。
学生以学为主,兼学文、工、农、军,随时批判资产阶级。
商业、服务行业、党政机关工作人员,凡是有条件的,都要做同样的事。
按照教员的设想,大乱之后的大治,根本要求是工农商学兵组成五位一体的社会模式,共同拼凑起完整的中国社会,并严丝合缝的管理中国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
在这个全新的社会中,每个人都得全面发展,每个角落都是政社一体。
政治影响社会,社会反馈政治,社会主义道路由此得到巩固,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根本没有颠覆的机会。
虽然这个设计会造成社会效率不高,但好处是能保证一定的公平,低水平的贫富差距,以及相当长期的举国一体。
教员在《矛盾论》里说过:“事物的矛盾法则,即对立统一的法则,是唯物辩证法的最根本的法则。”
社会各个方面都是矛盾,中国的上上下下都是矛盾,矛盾和矛盾互相对抗,矛盾和矛盾互相消解,由此便构成了一整套生生不息的循环体系。
虽然后来的事情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但不得不承认,大乱确实清理了既得利益集团,此后崇尚效率的经济大发展,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画出的美丽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