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意味着,中国已经完成了从“0到1”的科学发现,正在跨越从“1到100”的工业实现。
毫无疑问,一场关乎14亿人饭碗、关乎全球地缘政治洗牌、关乎人类终极命运的革命,即将到来。
1 二氧化碳到淀粉
说到底,人类的进化过程,本质上是一个认识能量、转化能量的过程。
一开始,人类只能通过狩猎、采摘野果,来获得自然中已经转化的能量。
后来,人类学会了种庄稼,种下种子,最终收割那一颗颗充满碳水化合物的粮食。
也正是因为农业的出现,让人类第一次把能量转化掌握在了自己手里,这是人类诞生文明的基础。
但问题在于,这种能量转化的效率,太低了。
光合作用,本质上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生化过程。
植物通过叶绿体,利用太阳能,将二氧化碳和水转化成碳水化合物。
这个过程涉及约60步代谢反应,能量转化效率极低,通常不到2%。
而且,植物需要几个月的生长周期,需要大量的水、肥料、土地,还要在这个过程中合成纤维素、木质素等一大堆我们吃不了的“副产品”。
除此之外,这种合成方式,不确定性也很高。
比如,云层遮蔽的光能不能充分利用,病虫害影响光合作用效率,水肥供应不足或过量会中断能量转化,还有旱涝灾害引发的植物枯萎等等,等等等等。
为啥古代动不动就有饥荒?就是因为这种能量转换效率又低又不稳定。
2014年,中国科学院天津工业生物技术研究所所长马延和在高铁上,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脑洞:
既然植物的能量转换太慢、效率太低,我们能不能撇开植物,自己设计一条“捷径”?
能不能像造化肥、造塑料一样,在车间里直接把空气中的二氧化碳“捏”成淀粉?
这个想法在2014年被提出时,外界普遍嗤之以鼻。
但是马延和,还是坚持着做了。
他认为,当时天津工生所已经实现人参、天麻、红景天等一批药用、经济植物有效组分的异源细胞合成,在相关领域有雄厚基础,没准真的能成功。
中科院很有前瞻眼光,意识到了这个项目的巨大价值,2016年1月1日,马延和成功拿到了国家立项。
虽然对项目难度早有预估,但实验开始后,困难还是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植物细胞合成淀粉经过了数亿年的进化调教,精密无比,人类想凭空设计一套新路径去替代它?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研发团队经过3年多的奋战,试管里终于出现了那抹令人心颤的蓝色——那是碘液遇到淀粉后的特征反应!
虽然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点,但这抹蓝色,证明了路子通了。
又经过三年的优化,2021年9月24日,中国终于向世界宣布:
我们首次在实验室实现了从二氧化碳到淀粉的合成!
这是人类从新石器时代进入农业社会以来,第一次在底层逻辑上,摆脱了对土地、阳光和季节的绝对依赖!
说起来,这个二氧化碳合成淀粉技术,原理也并不复杂。
首先需要电,电解水制成氢气和氧气,然后把二氧化碳和氢反应造出甲醇,最后通过工程化的酶,将这些一碳化合物像搭积木一样,精准地拼接成淀粉。

这是一个“0到1”的惊天突破,但马延和心里清楚,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解决不了中国的粮食安全问题。
如果不能把成本降下来,不能把规模做上去,这就是一个昂贵的实验室魔术,而不是工业革命。
2022年底,二氧化碳人工合成淀粉工程化测试平台建成,百升级装置启动测试。
这意味着,整条合成路径第一次走出实验室、进入生产线,科研团队正式朝“从1到10”的目标迈进。
到了2025年,试验已经走到了吨级中试。
这意味着,这项技术已经走出了实验室,开始接受工业化成本和工程稳定性的考验。
按照现在的进度,在2030年之间,完成千吨级试验,是完全可能的。
这种对传统农业的“降维打击”,其意义不亚于当年人类从采集狩猎转向定居农业。
2 第二次农业革命
当然,如果仅仅把这项技术,看作是“多了一种生产淀粉的方法”,那格局就太小了。
我们需要把镜头拉高,站在中美博弈的大形势之下,就会明白这项技术的真正意义。
很多人有一种错觉,觉得中国粮食已经连续多年丰收,我们不缺粮。
但这只是表象。
真实的数据是:中国虽然实现了“口粮绝对安全”(大米、小麦自给率很高),但在饲料用粮和工业用粮上,我们存在着巨大且极度危险的缺口。
以2024年的数据为例,中国全年的粮食进口量依然维持在1.5亿吨左右的高位。
其中最刺眼的是大豆,进口量常年突破1亿吨,对外依存度超过80%。
这1亿吨大豆是拿来干什么的?主要是榨油和做饲料。
这1亿吨进口大豆背后,是美国、巴西、阿根廷数亿亩的耕地。
换句话说,中国实际上是在租用全世界的耕地来养活中国人的胃。
在全球化美好的年代,这是经济互补;但在地缘政治波诡云谲的今天,这就是软肋,就是被人扼住的咽喉。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种?因为没地了。
中国为了保住饭碗,死死守住18亿亩耕地红线。
这18亿亩,是中国社会的稳定器。
为了这根红线,我们限制了城市扩张,牺牲了无数工业用地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土地依然不够用。
要想完全替代那1亿吨进口大豆和几千万吨进口玉米,我们至少还需要增加6亿到8亿亩的耕地。
这在中国目前的地理条件下,是物理意义上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就是中国农业的死结:有限的土地,承载不了无限的工业化肉蛋奶需求。
“人工合成淀粉”技术的出现,直接跳出了土地的维度。
按照目前天津所中试基地的数据测算:
在能量供给充足的条件下,1立方米大小的生物反应器,其年产淀粉量,相当于5亩玉米地的年平均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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