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日下午,在日本大阪举行的2019年女排世界杯赛第三阶段A组循环赛比赛中,中国队以3比0战胜塞尔维亚队,夺得2019女排世界杯冠军! 1978年12月10日,是中国女排征战曼谷亚运会的第一个比赛日。那一天,是年轻的主攻郎平第一次在国家队的比赛中亮相,也是她的生日。 郎平这个名字,从此伴随着中国女排经历辉煌、挫折与奋起。 进入90年代后,古巴女排开始缔造八连冠的强大王朝,而中国女排再没能站上三大赛世界之巅,但是在最低谷的时候,中国女排依旧永不服输,砥砺前行。 1995年,中国女排迎来了一名熟悉的人物——郎平被中国排协聘为中国女排主教练。《郎平自传:激情岁月》一书中对这段岁月有着详细的叙述。 9月28日,中国队主教练郎平(左)在比赛间隙指导张常宁。新华社记者 贺灿铃 摄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新华每日电讯”(ID:xhmrdxwx),原文首发于2019年9月28日,标题为《郎平自述:1995年,我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回国任教的?》。 1 解除婚姻契约 解除工作合同 1994年11月,我带八佰伴世界队打完最后一场比赛,中国排协打电话给我,要我从香港弯一下北京再回美国,说有事情商量。 到北京的当天晚上,袁伟民找我谈了女排的情况,我们确实都不忍心看着中国女排落到世界第八而一蹶不振。 袁伟民说,女排最缺乏的是一种精神,是教练的凝聚力,要用一种人格的力量来调动运动员,而时间又特别紧迫,离亚特兰大奥运会只有一年半时间,不允许再慢慢启动了,他对我有信心,希望我考虑,能否回来执教。 但是,我对自己有多大的把握呢? 中国女排的成绩一再下滑,这让太多对排球有着特殊感情的中国人感到失望。而过重的希望和过多的失望,交织成巨大的网笼罩着女排队员,她们无法不感到压力和压抑,她们痛苦地扪心自问:还有信心再打翻身仗吗? 1994年年底,赖亚文、崔永梅、王怡等几个老队员不约而同地写了辞职报告。这些在打球时挥臂如棒的女排姑娘,一旦提笔写“辞职报告”,握笔的手都有气无力,半途而废毕竟不光荣。 感到最懊丧、最心痛的是队长赖亚文,她为人友善,用情专一,对排球事业更是忠心耿耿,她从12岁开始练球,整整12年苦战球场,却落得“世界第八”的结局,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国家队? “1993年、1994年的时候,队伍情况是最糟糕的。说实话,如果不换教练,女排肯定起不来了。我也不想干了,尽管很不甘心。我1989年进国家队,是队里年龄最小的,我现在毕竟只有24岁,还可以好好打几年的。”说话轻声轻气的赖亚文在谈到那份“辞职报告”时,有点激动,她倒吸一口气,再冲出的声音显然有了重量:“1995年初,我在家里休假,从报上看到一些报道,在炒女排换教练的事。快到春节的时候,报上突然有消息说,郎平有可能参加主教练的竞选,我顿时喜出望外,只要郎平参加竞选,那肯定就是她了,只要她上阵,女排有救了。 记得,1994年打大奖赛,和郎平在香港见过面聊天时,谈到女排的情况,我很寒心,当时,我随口对郎平说:‘你要是能回来带队就行了。’那时候,她正在八佰伴世界明星队当教练,她有自己新的生活、新的位置,怎么可能回来带队?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我真觉得如果郎平来执教,女排有希望。这是一种预感,因为我信任她。” 我知道,这是大家的信任。我也知道,袁伟民教练一般是不求人的。 1994年打世界锦标赛的时候,我正在八佰伴做收尾工作。当时,一听中国女排拿了第八,我吓一跳,我觉得中国女排不至于打这个成绩,就是因为输给韩国队后,情绪懈了,一泻千里,结果落到第八。 在巴塞罗那奥运会,女排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那年,我生下浪浪还在坐月子,美国电视台不转播中国女排的比赛实况,我在家里坐卧不安,结果等来的是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中国女排在小组赛中输给荷兰队,夺魁无望;巫丹误服中草药,被国际排联误认为服用兴奋剂,这一事件使女排士气严重受挫。 竞技、比赛,说到底,比的就是精神,比的就是士气。 得知这些消息,我整整一天说不出话,几经周折,终于拨通国际长途,找到张蓉芳,我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都抖了。 奥运会之前,女排在美国圣地亚哥参赛,那时,我怀孕快八个月了行动很不方便,可我还是坐了12个小时的车去看她们,真希望她们能在巴塞罗那奥运会上把1990年锦标赛没拿到的冠军夺回来,没想到她们却接连失利。 张蓉芳心情也很坏,我太能体谅她了。我赶紧又拨通北京的电话,让我父亲替我去北京机场接她们,一定要代我安慰她们,告诉她们来日方长。遗憾的是,女排受打击的士气再也没有缓过来,这种状态被其他国家的教练都看出来了。 1994年世界锦标赛后,那时在香港,我、欧亨尼奥(古巴队主教练),还有卡尔波利(八佰伴世界明星队团长,俄罗斯队主教练),我们三个并排坐在一条长凳上,他们和我聊起了中国队,说中国队怎么回事,中国队的水平不应该跑到第八的。 欧亨尼奥说,中国队内部有问题。卡尔波利也说,奇怪,不正常。卡尔波利挺得意,他带一批新队员还拿了第三名。突然,欧亨尼奥很认真地对我说了一句:“我看呐,中国队得你带。”我马上回答他:“你别开玩笑了,我带八佰伴挺好的。” 但我心里常常会想起托父亲转告女排姑娘的话:来日方长!这个智慧的“古巴小老头”很神哪,一出口就是预言。 我自己都没想到,国家体委会请我回去执教。可我还是挺犹豫的,倒不是为工资或待遇。那段时间,和体委通了那么多电传、电话,双方都没有涉及工资和待遇的问题。 我知道,如果决定回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国家干部,不可能提任何条件,而且,说好干到奥运会,总共一年半时间,还有什么可提的?生活中有些东西不是用钱可以估量的,如果能把女排带出低谷,也是对我自身价值的挑战。 可恰恰在那个时候,我自己正面临着最大的困难:在协议办离婚。 这件事,除了我妈妈和劳尔(前美国女排队员,我的朋友)了解一些情况外,我没有和任何人聊过。我请了律师,要商量很多细节问题:财产问题、女儿问题,这都是一些最痛心、最麻烦的问题。我是赤手空拳去美国的,八年奋斗,好不容易有了工作、有了绿卡、有了房子、有了汽车、有了女儿,这一切都是用心血和汗水换来的。 如果决定离婚,如果决定回国,一切的一切好像都要一笔勾销,或者,支离破碎。 但我还是决定离婚。 人的生活有限,生命更可贵。我总觉得,一些物质的东西好一点、差一点都无所谓,但人的感情不能将就。而感情问题却是那么复杂,那么不好驾驭,你需要在一个曾经是素不相识的人身上找到互相的欣赏、互相的默契、互相的理解、互相的爱护,这是最高的要求,也是最难的事情,这需要双方一起作牺牲、作努力,体谅、谦让,精神上亦步亦趋,才能越走越近。 这些道理,谁都会说,谁都会写,谁都明白,可感情是感情,理性是理性,而且,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事到临头,怎么讲道理都不解决问题。我想,还是一句俗话有说服力:缘份尽了。 我也仔细地回想过,这一步是怎么来到的?好像是不知不觉,但确确实实是很不愉快的积累,一点一滴、琐琐碎碎,想追究一下谁对谁错,都觉得很没有意义。 当然,我从很多人的眼光里看出一些概念化的猜想:郎平是名人,她很能干,她是“女强人”,因此,她的生活问题是因为她太能干,她不会生活,她不顾生活。 不管别人怎么猜测,我不愿意对任何人作解释,我曾经只对一位朋友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努力做个贤妻良母,我热爱生活,我对生活尽到责任了。但生活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对和错所能概括的。你尽力了,也未必能使生活美满如意,这比打球难多了。 分手让人感到痛楚,就像要割去你的手、你的脚,你怕你的手脚伤残了,割去它们是为了保全生命,但这个“割去”手术,毕竟是你身上的一部分,曾经是一个整体,有很多记忆、很多日子、很多内容、很多活动,是一起完成的、一起经历的,不管开心、不开心,都有血有肉地联在一起了,要剥离,要侵害,连血带肉的,能不痛吗?! 但我相信,我的决定是对的,“手脚”既然有伤有残,痛归痛,总得“治病”啊,拖着“病痛”生活,活得肯定不爽快。只有下决心“手术”,也许还有新的生命、新的希望。 当然,“治病”“手术”,要付出代价,房子要一分为二,女儿要一分为二,曾经所有合二为一的东西都要一点点“锯开”。 房子是从意大利打球回来刚买的,三百多平米的一座房子,前后还有两个院子,这样的家,有树、有草,这种祥和安谧的氛围,是我梦寐以求的。 两年打球,我的膝关节动了三次大手术,才有钱买的房子,可房子还没住暖呢,我就离开去香港,到八佰伴世界明星队做教练工作,他和女儿虽然也一起去了香港,但生活毕竟动荡。而离开香港又回美国,我再也没有住进那座有前后院的房子,等待着我的,却是更剧烈的“动荡”。 让我感到最难分难舍的,不是房子、院子,是女儿,她还不满两岁啊…… 面临着这样的难关,突然又接到回国执教的邀请,郎平举棋不定啊,心情同翻江倒海,无法平静,无论家事、国事,她都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结,家庭问题要处理,但国家的事也大。回国执教,毕竟不是一月两月的出差,更不是一周两周的的旅行,可以说走就走、说回就回的。 还有一个难题是,结束八佰伴世界明星队的执教后,郎平在美国已经有了几个工作合同,也为自己租好了房子,已经在慢慢地开始着、适应着新的、独自的生活,她也在慢慢地考虑着、寻找着今后的、更新的生活。 一切都在刚刚迈步,好像还没站稳脚跟,却又要猛地掉头——回国——执教,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变故啊。 2 把感情封闭一阵 1995年初,中国排协在老山召开全国教练会议,决定更换中国女排的主教练,大家也提了人选,又一次想到了我,于是,排球协会一个电传接一个电传地发到我工作的新墨西哥大学,球类司司长也给我发来电传,有一句话打动了我:“郎平,祖国真的需要你!” 确实,最后使我下决心的就是这句话。作为一个人,我们其实都很渺小,但是,当有人代表国家对你说:“祖国需要你!”你还能无动于衷吗? 那几天,劳尔总是玩笑地对我说:“我们的OFFICE都成了詹妮(郎平的英文名)的办公室了。”劳尔的态度很明确,她不赞成我回国,我们认真地交流过,她的想法很中肯:你在国家队那么多年,干得那么苦,压力太大,而且,你家庭情况不好,孩子那么小,你怎么能回去呢?你应该安下心,把自己的问题处理好,可以建立新的家庭,重新开始生活。再说,你还有那么多合同。这样大的牺牲值得吗? 劳尔是为我着想,她的分析有道理,这是一个朋友的肺腑之言。 这些利弊、得失我自己全都想到了。回国、执教,这个动作确实非同小可,也许会又一次改变我的生活和命运。而执教工作之多,也可想而知。但我更清楚,女排在中国人心目中有一种很特殊的位置,女排打球已经超越了排球、超越了体育本身。虽然,我离开国家队那么多年了,但大家还是想着我,在女排最困难的时候,要把这副担子交给我,我深深地体会到,这是一种信任和托付。 我也反反复复考虑:也许,正因为没有了家庭,心空出了一大块,应该有东西填补;也许正因为女儿还小,不懂事,我还可以抓紧时间干两年。 在反复考虑的时候,我脑海里时常会闪过很多“眼光”,像幻觉一样,熟悉的、陌生的、亲近的、遥远的,这些眼光渐渐地走进我心里,使我终于明白,怎样的“东西”才能填补我心里空出的那一块:为了这些“眼光”,个人作点牺牲值得,我应该去尝试。而且,我有种预感,如果决定回去,不会是一年两年,应该有思想准备:肯定不可能再有个人的生活了。要说“牺牲”,这是最大的牺牲,你得想好了?! 我想好了,决定回国。 当我把“决定”告诉劳尔时,劳尔笑了:“两个月前,你第一次来和我商量回国的事,那天晚上,我就和戴维(劳尔的丈夫)说,你看着吧,詹妮肯定会走。”因为,劳尔发现,我一谈起中国女排,非常有感情,还是很依恋的。劳尔很恳切地对我说:“虽然,我不希望你走,你要为你的决定作很大的牺牲,但我尊重你的决定,能作为一名主教练去参加奥运会,这的确非常光荣。” 劳尔和新墨西哥大学排球队的全体队员为我开了欢送会,队员们专门去买了一套运动服送给我,因为,我又要重返中国的球场了。 新墨西哥大学体育部主任琳达女士,是个特好的老太太,她送我一张卡,写了很多祝福的话:我们在一起有过很多愉快的合作,我们会永远记住这些日子,希望你在中国的事业顺利,并衷心希望我们能在奥运会上为你加油,我们一定会去亚特兰大看你。 这一番充满感情的送别话语,让我感动,也让我难过,我在新墨西哥大学工作,和这里的同事、朋友相处得很好,生活在他们中间,我已经有一种如鱼得水的融洽感。 我虽然只是在一支大学的球队做助教工作,但也有不少固定的球迷,他们了解哪个队员哪天过生日,都会给她送礼物。有一个球迷,我们都叫她“老妈妈”,她家里有一种烘干机,能把菠萝烤成干,又香又甜,我特别爱吃,“老妈妈”知道我喜欢吃她做的菠萝干,经常会给我送来一些。 这一次,她也听说我要回中国做教练,就来劳尔家看我,我们正好出去了,“老妈妈”留下一大包菠萝干,还给我写了一张纸条:我知道你要走远了,要回中国了,就多做了些,你慢慢吃,经常想到我。“老妈妈”真是慈祥,我回国这么多年,每年生日都会收到“老妈妈”寄来的生日贺卡,从来没有间断过。 1996年奥运会,劳尔、琳达她们真的来亚特兰大看我,为中国女排加油。琳达说:“我虽然是美国人,对于中美比赛,我不作任何表示,我的心情会很复杂,其他比赛我都站在中国队一边。” 我也很珍惜和这些美国朋友的感情,所以,要离开这样一个给我友爱和温暖的生活环境,又要重新闯一番天地,摆在我面前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选择走出家庭,又选择走回中国女排,一个紧接着一个,在我这一生中,都是最重大无比的选择啊。对,还是不对?值得,还是不值得? 别想那么多了,落子无悔,就看自己怎样地去“杀出一条血路”了! 终于要走了,租的房子没到期,得付清罚金;关于绿卡问题,要和美国局接触。比较难办的是,和新墨西哥大学排球队以及沙滩排球队解除合同,必然要赔款,这是个信誉问题,要支付一笔数目不小的违约金。 我自己没有经济能力,但也不希望由体委或排协承担,这会造成舆论压力。幸好,春节前夕,一向支持祖国体育事业的香港实业家朱树豪先生向袁伟民表示,愿意帮助我解决回国执教的困难,并要他在美国公司的律师立刻和我的律师接洽,很顺利地办好了有关手续。 剩下的就是打点我自己。那座房子、那两个院子,还有汽车,都留给他和女儿。车需要架起来,用帆布苫盖好。退了租用的房子,还要把家具搬回我们的房子里,我自己的一些书籍、衣服,全都存进劳尔家的仓库。 当我收拾完这一切,忙停了,我才发现,我这样的忙碌十多年,结果把什么都忙没了,属于我的,只有我自己和竖在我身边的两个箱子。 当然,在法律上,我还有半个女儿。女儿还在香港,他没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回美国。我们互相都在回避,一些有关法律的问题,由文件传递,那都是无声的传真。 要回中国了,一直就是那么远,我很想先飞香港看看女儿,但我不敢触动自己的感情,我得把感情牢牢地封闭一阵,因为,我马上要出师,等着我的是硬仗,肯定要干一番大事业,而且,这一走,是没有退路的,不管前面会遇到什么情况,也不管等待我的是怎么的命运,哪怕彻底牺牲了,我也义无反顾。 1995上2月14日,我离开新墨西哥州,劳尔送我到机场。告别时劳尔哭了,她紧紧拥抱我,还送了我一大把红玫瑰。 我是捧着玫瑰花上飞机的。 很孤单地坐在飞机上,郎平把脸埋在花里,看着一朵朵开得正艳的花,一阵很深很深的孤独感,像猛然袭来的一股冷空气,冲开了她“封闭”的感情,她禁不住流泪了,一颗一颗滚烫的泪濡湿了花瓣。这样大的一次转折,这样大的一段征程,没有爱人相送,更没有爱人陪伴,送玫瑰花的却是一位美国女朋友,以后,还会有人送她玫瑰花吗? 上飞机前,郎平北京的几个好朋友通电话,何慧娴、张蓉芳,她们都表示要去机场接她。她婉言劝阻:“我不愿意兴师动众,不想把风声搞得那么大,我希望大家把我回国执教的事看得平淡一些,就是工作,像所有的人一样,为国家尽力而已。” 坐在飞机上的十个多小时,郎平尽力调整好情绪,开始做训练计划。在美国时,中国排协已经把奥运会前的一些比赛日程电传给她,根据赛事,她要做个大致的安排。在这之前,她已经把自己的执教思想写成书面报告同样地电传给排协。 3 我不是神,给我时间给我空间 虽然,教练、队员都没有确定,但是,我对中国队的状况是有印象的。在八佰伴世界明星队时,和中国队打过五场比赛,这几年的大赛我也都看,我开始仔细地回忆一些队员的情况:她们每个人的特点,组合起来,这支队伍将会是什么风格,走怎样的路? 坐在飞机上写着写着、想着想着,我停下笔闭目养神,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大的疑问:郎平,你胆子够大的,回去接这样一支队伍,你哪来的勇气?!但我绝不盲目、绝不冲动,我是三思而行。 2月初,我给排协写了一份书面报告,比较详细地阐述了我的执教想法,有一个基本精神:坚定信念,卧薪尝胆。
对于回国执教的决定,虽然犹豫了两个多月,但是,我对自己完全有信心。对于一个集体项目来讲,根本的问题在于团结和凝聚力,而这个“根本”,可以由教练来控制,凭我多年的经验和我的人品,我能抓住这个“根本”。而且,我没有任何包袱,反正,现在我又是一个人,赤手空拳,干吧! 但郎平绝对没有想到,她的回国执教竟是1995年年初中国最大的一条新闻。她人还在美国,她的执教纲领,早已先声夺人地刊登在各大报刊上。而关于郎平哪月、哪天、哪个航班回到北京的确切消息,记者们已从美国航空公司那里问得一清二楚。 尽管,何慧娴、张蓉芳理解郎平的心情,也很尊重她的意见,果然没去机场迎接,但近百记者却早早地把机场的出口处围个水泄不通,中央电视台记者还扛着摄像机等在了机场内,打开明晃晃的照明灯,摄像机镜头早已“严阵以待” 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又在考虑训练计划,下飞机时,我有点晕晕乎乎了,头也没梳,稍微理了理,捧着那束玫瑰花跟着大家下飞机。走到机舱门口,我只看到机场上有那么多人,有扛着摄像机的,有端着照相机的,有举灯的,灯都打得特别亮,我还回头看,心想,肯定有什么贵宾坐在这架飞机上。 没等我想明白,这些人黑鸦鸦一片全冲我来了。好,我还迷迷糊糊呢,十几个话筒伸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地提问,我都不知道听谁的好,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前拥后挤的,我的脚都好像不沾地了,远远地,我只看了我妈和我爸一眼,他们就被人群挤没了,我也被两个警卫“架”到警卫室,海关都没过,只好走“后门”了。 后来,我听说,在机场的一些外国旅客看到这样的场面,指着我好奇地问:她是谁?我还听说,记者们还把我妈围上了,向老太太提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妈什么也没说,她就惦着女儿有晕车、晕机的毛病,她对我朋友说:“这样真是难为了郎平!” 这就是我妈。 出机场的这一幕“欢迎架势”,把还在晕机的郎平惊醒了,她身穿一套白色运动服,像一团云猛地落到地上,意识立刻清楚:回来了,这就是大家对你的期望!郎平终于回来了,很多人长长地吐了口气,如释重负,好像心安理得地把这份压在心头的郁闷很信任地放到了郎平身上。 1995年2月15日晚到达北京,2月16日下午郎平和首都以及来自各地的新闻记者见面,并宣布上任后的三个目标: 第一、在1995年9月下旬的亚洲锦标赛上夺回亚洲冠军; 第二,在1995年11月初的世界杯赛上争取奥运会资格; 第三、在1996年奥运会上打出好成绩。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提问,焦点明确,大家老想知道郎平究竟有什么“高招”,能带领女排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连翻三滚”,越出低谷?而更多真正关心体贴郎平的朋友和球迷,暗暗地在为她捏着把汗。有人甚至认为,郎平提出的三大目标对于滑坡不止的中国女排简直是个“神话”。 而就在这第一次的新闻发布会上,郎平非常真切、非常中肯地对大家说了一句心里话:“我不是神!大家给我机会,也要给我时间。” 可以想象,当一只小小的排球成为全国人民关注的一个热点,几亿双眼睛都盯住了它,这小小的球,不啻千斤啊。郎平,要用一个人的肩膀,独当一面地扛起这只沉重的小球,这让很多隔岸观火的旁观者感受到了不寻常的分量。 《北京青年报》很及时地登载一篇署名为黄稚文的文章,题目很温暖:“郎平,我们拿什么送给你?”文章写的情真意切:
我把大家的理解,的确看作最好的礼物。说实话,一下飞机,就被这样一大团腾腾的热气包围着,在我心里又添了把火,让我更有了摩拳擦掌的激情和冲动。 我知道,把女排带上去,这是干一件挺大的事啊,会给大家带来激情和活力。当然,到底能干到哪一步,我没数,我也在心里画问号。客观地说,你要我带着这样一支队伍去冲世界冠军,这要求苛刻了,但做到第一步,冲进奥运会,我觉得不应该有问题。 回来以后,我确实有激情,很兴奋。当时接队,他们告诉我,队里只有一千多元的经费,我好像都没反应过来,根本没在意钱不钱的事情。到柳州集训,柳州市委听说女排很困难,马上组织各企业为中国女排捐款,募集了将近一百万,还搞了一台文艺晚会,大标题就是:祝中国女排再创辉煌! 编者注:1995年2月郎平回国接任主教练,同年9月获女排亚锦赛冠军,11月获世界杯第三名;1996年再获亚特兰大奥运会亚军;1998年摘得曼谷亚运会冠军,并于1997年被国际排联评为年度最佳教练;任教国家队期间几次累得晕倒,包括在亚特兰大奥运会时。1999年3月,郎平因病引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