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唐归来
惟有中华

王正兴:这支部队威震西南几十年,西藏平叛教训印度反击越南,全都没落下 |2020-02-29

作者:徐渡泸

18军解放西藏,是忍受饥寒,艰难跋涉在雪域高原上完成的。他们劈山炸石,战天斗地,修筑了举世闻名的川藏公路。在完成了艰苦卓绝的全面平叛后,接着就进行了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以18军主力组成的藏字419部队,在反击战中把印军打的一败涂地。六十年代末与50军149师对调番号和防务,1979年参加了对越自卫还击战西线作战。

这支部队还出了好多父子兵,他们的父辈都是老西藏,在进军、筑路、平叛和对印作战中奋战。到了对越还击战的年代,已是师团级领导的父亲们,又把儿子送上了枪林弹雨的一线。

李廷山副政委是河南南阳人,平叛时任155团8连指导员,参加了追剿四水六岗卫教军的战斗。当时,叛匪因为有叛徒姜华亭出谋划策,行动非常狡猾。在根朗沟战斗中,卫教军放出了严密的警戒,一打响就从解放军的伏击阵地前溜了。解放军用步兵追叛匪的骑兵,作战难度极大。李廷山带的一个排,追了两天两夜,硬把一股三十多人的叛匪逼近一个山沟里消灭了。

尽管有姜华亭给卫教军支招儿,连连偷袭、伏击解放军得逞,可是到围攻泽当的时候,李廷山所在的3营硬守了74天,姜华亭使尽浑身解数,就是拿泽当没办法。在建国后新疆和西藏的剿匪平叛中,北有伊吾,南有泽当,都是传奇般的守备战。

山南平叛结束后,155团在海拔4000多米、零下二三十度的荒原追击叛匪,全营80%的人浮肿和冻伤,有些战士后来不得不截肢。有一次追上了一股匪,却有一个刚从军校毕业的营长,按教条指挥,什么先炮火准备之类的,等冲上去,叛匪早跑没了。后来就继续往阿里追,阿里再过去就是新疆了。辛苦大家养成点点点的习惯,谢谢。

当时单兵的负重实在太大了,连队里的怨气重重。团里说前面有情况,前卫营就拼命跑,结果把队伍跑的稀稀拉拉。团政委乔学亭说,队伍搞成这样,碰见敌人怎么打仗?副营长张德淼火了:你让我们赶到位置,又嫌我们跑的快。政委说你不听话我处分你,副营长是个暴脾气,把行李拉下来往地上一扔,你处分吧,我不走了。经其他干部劝说才算作罢。

天气转暖,冻伤刚减少,高原反应又来了。阿里地区海拔更高,得了肺水肿就无法救治,非战斗减员增大。李廷山这时已经是营副教导员,带着一个班在后收容,要亲自帮掉队的战士扛二三十斤的重机枪脚架,一口气扛十里路,最多的时候背过三支枪,让掉队的人骑马。然而保保阿工这股叛匪最后越境跑了。

对印反击战,李廷山带3连迂回攻击卡龙,负责正面攻击的就是阳廷安班所在的2连。打响后,李廷山带着3连冲上山,听见2连那边枪声激烈,就命令3连赶紧往下压。克节朗原始森林茂密,混战中,3连建制全乱了,冲下来后只打了十几分钟,连长张国品中弹牺牲。

面对一个疯狂射击的印军大碉堡,这时他身边只有一个通讯员和一个藏族战士,当时的419部队每个营都有一个藏族班。李廷山就让这个藏族战士掩护,管通信员要过手榴弹,两个人一左一右冲上去,几乎同时把手榴弹塞进了射孔,进去一看,里面的印度兵两死一伤。刚要顺着壕沟往前摸,印军轻机枪一个长点射打在身边石头上,碎石崩的他鼻血长流,又收拢战士,把印军的主碉给收拾了。

2连那边等了半天也不见3连的人,李廷山这边一直到战斗结束也没见到2连。原来他们打的是离卡龙只有一公里的扯东,1连也打过头了,打到了后面的绒不丢。本来是三个连打卡龙一个点,结果三个连打了三个点,而且全部拿下。

克节朗战斗因地形原因,一开打营以下建制就全乱了,有战士喊出向枪声靠拢的口号,各自向枪声密集的方向靠拢,有效地弥补了指挥上的脱节。加上行之有效的代理指挥制度,克节朗战斗,以出乎我方意料的速度全歼了印军第七旅。

部队换防回川,1979年对越还击时,149师(原藏字419)进攻沙巴,寻歼越军主力316A师。李廷山这时已是149师副政委,与副师长下到446团(原155团),亲身参与指挥了著名的四号桥反伏击战斗。对越作战,李廷山副政委全家有三人参战,儿子在445团(原154团)当通信员,侄子在445团当警卫员,侄子和几位团首长在战斗中遭越军炮火袭击,都负了伤。

儿子所在连在前方打的很激烈,下来时路过446团团部,碰到父亲,说一天一夜没吃饭,饿坏了。父亲拿了些罐头和干粮,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吃完后,淡淡地说你走吧。可是老伴在家里,天天替前线父子揪心,战后回到家,李廷山副政委看见老伴头发一下白了许多。

张广礼政委是河南永城人,1950年进藏的时候是班长,因为高原反应,进藏后,到了28岁的年纪,满口牙已经掉完了。直到二十年后移防四川,才终于配上一副合适的假牙。18军进藏修路,怒江天险两侧是陡直的绝壁,山羊和猴子都下不来。探险的副连长用胶鞋垫在屁股底下,从两百多米高的悬崖上抓着绳子一点一点蹭下来,找好位置,打上钢钎。其他人再用绳子挨个吊下,往两边打小钢钎,拴上绳子,再攀绳向两边扩展施工,失足掉下去的几十个战士根本没法救。修康藏公路有八个团投入,到康藏公路通车,修路的部队没坐过一次车,18军是一段接一段“背着公路进拉萨”。

在1954年通车前,后方给养跟不上,前方一直在挨饿,一人半斤米,只能熬稀饭,不够全靠挖野菜来补充。那个暴脾气张德淼,当时是副连长,他看见战士端起滚烫的稀饭就大口喝,呵斥不住,拿起棍子就打战士。结果战士哭,他扔了棍子也抱着头哭,他是怕战士烫坏了喉咙。当时粮食上不来,急的52师师长吴忠给张国华军长发电:这个部队你还要不要了?不要了我就带他们上山打游击去。

张广礼当时是党小组长,雀儿山修路的时候,他一到快吃饭的时候就开党小组会。他回忆说,开啥党小组会,就是把党员弄过来,让群众先吃,群众吃完了党员再吃,剩多少就吃多少。

有个叫夏格刀登的头人支持解放军,放出了几百头牦牛给部队运粮食,张班长所在的团靠后,离牦牛队近,还算接的上顿,前面修路的团更难。59年全面平叛以前,有鱼也不能捕,因为那些头人说这是水菩萨,草原鼠也不能抓,说是土菩萨,都不许动。当然也有藏民偷偷地捕鱼卖给解放军的,但被头人发现要惨遭毒打,进藏二十年,最苦的就是修路。

后来张广礼班长去重庆学无线电,回来改干通信参谋。叛乱发生后,当时有一个副连长带一个排住在江边,一个星期天,除了副连长,战士都到江边洗衣服,没带武器。叛匪蜂拥而至,用刀把这个排的战士砍断四肢,全部活活疼死。副连长端着一挺机枪和叛匪打,子弹打光后跳江自尽。平叛期间,美国飞机经常来空投武器,部队打死过空投下来的特务,也缴获过电台。后来转到青藏线一带平叛,每个人背着六七十斤装备,随着海拔不断升高,每个人走路像喝醉了一样。

那时候的通信兵非常辛苦,发报要有摇机兵,两个人一起摇时间长了都顶不住,就要换人。这时旁边不管是谁,碰上就得上去摇,要是只有两个人,拼命也得摇到发报结束。当时空军出动配合,指定张广礼专门负责在电台上和空中联络。因为团里四川兵较多,喊话飞行员听不懂,总是骂人。

张广礼的爱人刘淑琴,被誉为高原军嫂,当时他们的大儿子张军刚出生,她带着几个军属和孩子住在一个破庙里,晚上害怕的不行。她在门上钉颗钉子,挂个小铁皮筒,然后把丈夫留下的一支缴获叛匪的美制步枪顶上膛抱着,准备有动静就开枪打,那时她廋的只有70斤重。还有一次一个战士迷路未归,全连都急的出去找,在邮电局工作的她帮着守总机,按保密制度不允许。司令部查问怎么还有个女的,说这是我们指导员的爱人。

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时,张广礼任157团特务连指导员,特务连主要负责保卫团部。在向达旺追击过程中,团里让他带两个班,其中有警卫排和工兵排的一些战士,还有一个炊事班,在全团后面负责收容,路上与一股二十多人的印军突然遭遇。他指挥两个班一个包抄,除打死打伤以外,还抓了七个活的。政委一听全团没有掉队的,收容队还抓了俘虏,高兴的说:赶快送到司令部给你们记上账。

第二阶段西山口战役时,藏字419部队的三个团担任剖腹任务,向印军一字长蛇阵中部迂回,穿插途中。特务连在一片悬崖边的森林里休息,战士都背着背包靠在山坡上睡着了。张广礼没睡着,听到身边有动静,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群黑影,正轻轻分开战士的肩膀,蹑手蹑脚地迈过去。他伸手抓住一个,一枪把另一个打的跌下了悬崖,紧接着这群印军也不怕摔,都从悬崖上滚下去了。这里离团司令部很近,参谋跑来问怎么回事。抓住的这个印军背着背包,拿的是冲锋枪,看来这伙印军只是想逃跑。如果动手,战士都已睡着,太危险了。这时总攻还没有发起,也不能追击,怕暴露我军企图。

419部队各团出现在略马东时,印军防线被多路穿插攻击,已经全线崩溃,开始四散奔逃。印军在密林中不时打冷枪,157团看见后面上来的154团一个小战士,一个人边打枪边冲了过来,子弹从头上不停飞过。接着,154和155团在公路上向南追,张广礼看见藏字419部队的柴洪泉司令员,把棉裤脱了穿在一根棍子上扛着,也跟着部队使劲跑。印军第四师师长,一打响就放弃了指挥,早就跑了。

张政委回忆,没多久我方就宣布停火了,后方的汽车开过来,拉来了大米和盐巴。然后把印军的电线杆和电线往回拉,印军的电线杆是铝合金的,线是铜线,我们那时很困难。盐巴都无偿发给门巴族群众,够吃好多年,那里缺盐。部队还用铝合金电杆,从山上把泉水接到村里,村民再不用去河里背水。印度要是来拆,就要得罪当地百姓。门巴老乡说,两国打仗原来这么快,看一出藏戏都比打仗长。

支前的翻身农奴抬解放军伤员特别尽心,上山时前头的蹲着走,后头的举高,让担架保持水平,下山则反过来。要是让他们抬印军俘虏,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原来是放到不远的坝子上一撂,就不管了。带队的干部对藏族民工说,这些东西(印军的物资)能背多少大家就拿多少,支前的藏族民工每人一大包铝合金桌椅,还有毯子,高兴的不得了:什么时候再打?我们还来。

1979年自卫反击战时,张广礼任446团政委,参与指挥了四号桥反伏击战斗。大儿子张军在445团5连,战斗结束时,5连是从前面最后下来的。张军在火线上勇救伤员,立了三等功。当时团里的车副政委随2营行动,张军和车副政委在一棵大树的两边,越军打来一颗炮弹,车副政委负了重伤,因流血过多牺牲。另一侧的张军没事,张广礼说,是大树救了儿子一命。

曹从连副师长是安徽淮北人,47年入伍,49年当机枪手,50年进藏的时候是侦察排战士。工布江达修路的时候任班长,拉萨平叛任排长,半年后提为副连长,连长也是干了半年就提副营长,是一位标准的18军老西藏。

进藏断粮时期,因为一个战士偷班里的糌粑吃,他动手打了人。他亲眼见到战士饿极了,把生牛皮煮着吃,结果因腹胀夺去了生命。有些战马进藏就倒下了,战马是无言的战友。有的是大军南下时就一路跟过来的,可还是有人偷偷挖出来吃了。当时为了御寒,部队找了些生羊毛,让大家垫在棉衣里取暖,大家就学着打毛衣。曹从连班长就此学会了毛线活儿,能边打毛衣边和人聊天,眼睛不用看,丝毫不比女同志差。

丹达雪山海拔6300米,曹从连本来已经翻过去了,又想着回来接机枪手,帮着扛一百多斤的机枪。当时觉得没事,就吼了两声,结果两眼一黑,头痛欲裂,差一点憋过去。从此告诉其他人,高原上别逞能。侦察排执行过多次重要护卫任务,西藏的地方头面人物,他很早就都见过了。

据曹老回忆,1958年姜华亭叛逃的时候,团里派人坐车去追过,结果那辆苏联嘎斯车掉到叛匪挖的沟里去了。叛匪这条沟挖在一个上坡处,处于视线死角的位置,接着侦察排又骑马过江去追,一直上山追到羊卓雍湖边。但是遇到了大批叛匪,上级当时通过电台命令侦察排撤了回来。1959年,参加拉萨市区平叛,随后追剿保保阿工股匪,一直追到阿里。

中印自卫反击战时,155团首战克节朗,曹从连任连长,炮火将要停止前,他就命令全连发起冲击。四分钟拿下印军四个碉堡,在攻击印军三个暗堡时,遇到印军的拼命顽抗。他亲自掌握机枪压制敌人火力,这时有个炊事员趴到身边,说伤员已经运下去了。现在没事,在这里看一看可不可以,曹连长说可以。正说着印军打来一串子弹,通信员把他按下,炊事员已经中弹牺牲。他怒不可遏,说给我打狠点,结果270多人的这个印军加强连,打死了200多人,俘虏了42人。

曹老说,这一仗我们牺牲了排长、班长、副班长好多人,都是我们连的骨干,眼泪不由自主就掉下来了。以后打越南的时候,我儿子牺牲我都没掉眼泪,是回到家看到老伴那个样子,才流了泪。1979年自卫反击战时,曹从连已是446团团长,负责打四号桥。大儿子曹辉在445团任火箭筒班副班长,战前,军里的老熟人曾经问想不想把曹辉调到军部去,曹从连团长婉谢了。他想的是,自己身为团长,该打仗了,把自己的小孩往机关调,影响太坏,你的小孩是小孩,别人家的小孩也是小孩,不能这么干。

四号桥反伏击战中,曹从连团长正指挥446团攻山,儿子曹辉和三个战士站在配属给445团的第一辆坦克上过来了。他专门叮嘱儿子,在坦克上危险,行进时在上面,停下时赶紧滚下来找地方隐蔽。儿子答以山沟里坦克视线差,他们的任务是在上面给坦克指示目标,曹从连团长也没再说什么。结果开出去仅两三公里,曹辉即遭越军高机平射,被击中头部牺牲。第二天,当445团的卫生员把儿子的笔记本、钢笔交到曹从连团长手中,他就明白到儿子不在了。

后面要继续指挥战斗,他镇静地给老伴写了一封信,说儿子负伤在医院里,我这里没事,放心云云。撤军以后,曹从连团长的老伴惊闻噩耗,当场就晕了过去,然后神经就错乱了,一年多时间的才慢慢恢复过来。在父母的心里,曹辉是最孝顺的儿子。对越自卫反击战,149师还有很多父子兵,真正是一种军人,两代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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