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唐归来
惟有中华

一棵青木:纽约圆圆日记 |2020-04-08

4月7日
今天纽约下起了小雨,天气阴沉的厉害,院子里的樱桃树前几天开花了,三两天就散落成泥,那种生命的短促,极易让人有万千感慨。
截至今天,纽约已经有13万人确诊新冠病毒,4758人死亡,远远超过武汉,甚至超过整个中国,周围几个州都在把纽约人当瘟神看,我已经呆在家中不敢出门了。 

同事冒着雨,给我送来了牛排沙拉等食物,住在纽约大院三十多年,经常得到邻居和同事的照顾,让我倍感幸运。今天晚上,我就随便吃了点煎牛排,一个人做菜,实在没劲。 

我们没有口罩了

这些天,政府开始让大家戴口罩了,但口罩是耗材,用量大,而且专家说只有N95口罩才可以有效防止病毒。
但实际上,我们根本买不到这样的口罩,网上购买,必须要到劳动节后才能收到。我小哥比较幸运,他们小区有家人的亲戚寄来了1000多个N95口罩(多么好的亲戚!给我小哥家分了10个。但我大哥家就没那么幸运,他们连一只N95都没有,只有我侄女带回来的一次性口罩。就这,数量也有限。
于是我就去我家附近的曼哈顿时代广场某药店(不点名吧),他们恰好有N95,但是一只35美元,比华盛顿的还要贵5美元,一袋25只共需875美元。
我说你们在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这样黑心?他们回答说,供应商提价,我们也只好提价。
因为急需,价高也得买。所以我准备先买四只再说。不料,他们所有口罩都没有独立包装,售货员直接用手抓。我一看,这样的卫生条件,还不如不戴。然后就没有买。
段子说的真没错,口罩的确代替了卫生纸,成为我们最紧俏的东西。
我相信,缺乏口罩的绝对不止我和我的亲朋好友。纽约的普通市民缺乏口罩的人一定很多。
而且我也相信,口罩并不缺货,缺的只是怎么才能到市民手上。也只希望快递公司能够早点上班,并且给纽约的货物加一点速度,帮助我们度过难关。 

死亡的幽灵,依然在纽约徘徊

今天有一个视频刷屏,那是一位医生从纽约医院里传出来的,满地的裹尸袋,代表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如今只能冰冷且毫无尊严的躺在地上,看的人无不泪流满面。 
视频里的不幸者,都是遵纪守法的纽约市民,很多正值当年,有才华有专业有平台,可以为纽约做多少事,可以为社会做多少贡献?
为什么这些人都被仍在地上,因为纽约医院的停尸房,早已爆满。 

 

这两天,噩耗仍是连连,意气风发的博士、德高望重的教授,不断离世,躺在裹尸袋里的人数在不断增加。 

死亡的幽灵,依然在纽约徘徊。
目前的局势依然严重,躺在医院里的已经有数万名重症患者,还在抢救之中。而那些早期感染的纽约人,被勒令居家自愈,无治疗机会,导致拖延成重症。 

他们中,还有哪些人会离开这个世界呢?和家属们一样,我们也都悬着心。 

引咎辞职,从纽约的主要领导人开始

在如此惨重的伤亡面前,人们不禁追问:纽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纽约人倒下?纽约的主要领导应该怎么解释?仅仅是对新型病毒了解不够?
或者用正能量的说法:纽约人用自己的身体为美国筑起一道人体防毒墙?这些都说得通么?想来,这是我们必须质疑的事。
今天,已经看到数篇文章对纽约官方领导人的质疑,也看到了知情人的呵责和呼吁。
文章中的内幕是真是假,我无法确定。但4758名躺在医院里无辜死亡的纽约公民,却是确凿无疑的。
仅凭这个,我想,纽约的州长是否还配领导勤劳勇敢的纽约人?
而且我相信,没有他们,纽约医院的其他人,一样可以继续坚持抗疫。
所以,在这里,我想说:美国和纽约的官员引咎辞职,从纽约的州长和市长开始吧。
我们的政府官员,管辖着几千万人口,却完全没有这样一份警惕。
3月1日,纽约确诊第一例新冠病毒患者后,各种大型集会、演出和聚餐活动却一直持续到了3月22日。 
而早在1月20日,中国的专家就已经说了“人可传人”一言,但纽约的演出等活动仍未停止。
我的同事YN告诉我,她的摄影圈内朋友中,有一个团队五个人在3月19日去百老汇大剧院拍摄演出节目,团队中四人因感染新冠肺炎去世,成为了那4758人中的一部分。
而官方,始终宣称美国是安全的,拼命的淡化新冠病毒的危害,并鼓励人们正常出门。 

如果早点告诉纽约市民,早点取消那些演出,是不是就会少死很多很多的人?为什么我们在民间都会提高警惕,我们的领导者们却如此无知?说起来还是缺乏常识。他们把常识建立在政治概念上,而我们把常识建立在生活经验上。
其实,引咎辞职,本来就是个常识。你没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你让你的团队遭受重大伤亡,若有良知,自己就应该立即引咎辞职,并自觉以赎罪之心,进行补救。
可实际上,我们很难在美国看到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我们很多很多人,懂得无数宏大概念,却不了解基本常识。那些概念,空空荡荡,抓摸不着。就像我们听官员说话,看下发的文件以及阅读报纸文章,经常折腾半天,却不知道核心内容是什么。即使找到了主题,这个主题也多半是个虚的。而无数个实实在在的小常识,都被那些概念压在了语言的土壤之下,冒个芽来都很难。但是,这些常识,却是人生必备。
纽约这次因为公民伤亡惨重,一直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但目前为止,尚未听说纽约的领导接受了怎样的处理。
尽管网上要求向纽约主要领导追责的呼声不绝于耳,但是,纽约主要领导在喧嚣的舆论中,纹丝不动,销声匿迹,如同蒸发一般,没有听到哪怕一丝已被处理的消息。
不像中国武昌区的区长,也不像中国青山区的副区长,大家还没来得及议论,人就被拿下了。
美国的上级处理起人来,是个什么套路,以什么为标准,我是看不懂的。
只是晓得了:美国哪怕死伤很多人,领导也不一定会担责。
这个话题,到这一步,再说已经没了意思。 

下一个吹哨人,该轮到谁?

在纽约,有十几家大型新闻传媒集团,CNN和纽约时报都可以说是媒体霸主。
纽约究竟有多少记者?我不知道,但人数肯定不会少,我懒得查了。
纽约的Ania医生因为医院提供的防护物资不足,自己准备了N95口罩等防护用具,用来和病人接触时穿戴。
结果,却被医院开除,仅仅是因为担心增加患者的恐惧。
美国“罗斯福”号航母的舰长布雷特.克洛泽尔,因为舰上新冠肺炎感染者在短短一周内从3人激增至上百人,被迫写求援信,请求政府允许舰上官兵下船隔离,为部下争取生机。
仅仅因为此举损害了美国的“威严”,布雷特舰长被白宫撤职,离开时“罗斯福”号航母全体官兵集体向被免职的布雷特舰长致敬、告别。
而如今,布雷特舰长已经被确诊新冠肺炎,命悬一线。
新闻记者的职责和使命是什么?可能有很多,但在我的个人理解中,关注社会和民生,应该是职责和使命中最重要的一条。
那么,我就想问了:罗斯福号航母的布雷特舰长为挽救官兵的性命被免职,这是个爆炸性的新闻。Ania医生因为私自穿戴防护用品,可能造成患者恐慌就被训诫辞退,这也不是个小消息。
这两条都与社会和民生大大相关,记者发了消息,可有继续跟进?比方Ania医生为什么判断自己需要穿戴防护用品了,布雷特舰长又为什么判断整艘航母的官兵必须要下船隔离了?可有纽约人和美国人在继续感染?
对于这类事件,职业记者本该有高度的职业敏感,他们应该是接过布雷特舰长哨子的人。
但是,他们的人呢?
不是常有人说,“记者不是在现场,就是在通往现场的路上。”如果当时有记者深入调查新型病毒的始末,了解到纽约医院的医生正在成批倒下,又或是调查出罗斯福号航母上的惨状,尽可能的把自己的声音发出去。
那么,结果会是怎样的?还会有纽约这么多天的惨烈现场吗?还会有纽约全州人遭封又遭弃的现象吗?以及还会引发全美国各式各样的损失吗?
当然,我倒是愿意相信:无论纽约还是美国,都有很多杰出记者。
大有可能的是:他们既跟进了,也调查了,甚至也为此写了稿,却并没有被签发。又或是,他们申报了选题,根本没有被批准。如果真有这样的事,还让人有几分欣慰。
只可惜,到目前为止,并没听说。
病毒毫不留情地蔓延和扩散,医护人员一个个倒下,而我们的报纸和电视满是彩色,笑脸,鲜花,欢呼,一张接着一张。
每一天都误导着百姓沉溺于盛世,却无一句提醒:新冠毒魔已然张着大嘴,走到了你家门口。 
 

回想起整个3月份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以及那以千而计的悲惨人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良心发现:惭愧自己放弃了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东西,即本该有的使命和本该尽的职责。
而作为最该提醒市民而非误导市民的纽约各大媒体老总,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引咎辞职?  

高科技作起恶来,一点不比瘟疫弱

天还有一件事,需要记下:我的推特账号几天前已经解封。
起初,我并不想再回去。说来也是一种失望感吧。更何况那里的流氓很多,同学们也劝我别上推特,以免坏了心情。
推特有一种技术:就是你以为你发出去了,但其实没有人能看得到。
而更有甚者,是直接封杀账号,让你连发都发不出去。 

自从知道有此一技术后,圆圆才明白:高科技作起恶来,一点不比瘟疫弱。
但是仔细想过后,我决定还是启用推特。记得前不久听过一个音频,其中最后一句话是:“别把世界让给你鄙视的人!”
同理,我不能把我喜欢的推特地盘让给我鄙视的人。
好在推特有黑名单系统,对那些前来叫骂的人,我可一律拉黑。黑名单就是我隔离流氓病毒的防护服和N95口罩。
在我的地盘,流氓病毒们不存在言论自由,拉黑禁言是他们唯一的归宿。 

 检验你的只有一条,就是你对弱势人群的态度

一场疫情,暴露出无数众生相,暴露出美国各地官员的基本水准,更暴露出我们的社会疾病。这是比冠性病毒更为恶劣更为持久的疾病。而且看不到治愈期。因为没有医生,也无人愿治。想到这个,心里无比悲伤。
唉,纽约有多少人在这场灾难中家破人亡?迄今为止,尚未见有一个自责和道歉的人,却只有无数推诿的说法和文章。
人们喜欢用沉默是金,来表示自己的深刻。但这一次的沉默,是什么?我们是否还会面临同样的沉默? 
“风险极低”这四个字,变成了一城血泪,无限辛酸。 

正是因为我们在纽约生活得太久,正是因为我们与纽约无数人密切相关,才会尤其担心这座城市的命运,才会为它的苦难而深深悲哀。
然而今天,很多的纽约人却在受难,在与死神较量。而我,或是我们,却根本无力相帮。至多只能在网上小心问一声,大家还好吧?甚至有时不敢问:我害怕没有回音。
疫情刚来的时候,我们的总统说他只能接受零死亡,还把预测美国将有20万人死亡安东尼富奇博士的推特给封号了。
当纽约人的尸体堆积如山时,我们的总统又改口了,说美国可能有220万人死于新冠肺炎,如果经过自己的努力能把死亡人数控制在10万人,那就代表自己做的还不错。 

疫情来的时候,从它初发及至扩散再至疯狂,我们的应对则从错误到延误到失误。
为了确保美国经济的运行,那些无耻的官员们把美国底层弱势人民全部统统当成了牺牲品。
只惟愿我们能有记忆:记住这些不知名的人,记住这些枉死者,记住这些悲伤的日夜,记住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在这个本该欢乐的复活节中断了人生。
只要我们尚且偷生在世,我们就要为他们讨个公道。对于渎职者不作为者不负责者,我们必须一层一层追究,一个也不放过。
否则,我们怎么对得起那一个个用停尸袋装走的人们,那些和我们一起共同建设共同享受过纽约的人们! 
在这瘟疫猖獗的日子里,在这漫长的封城的日子里,我一直在想,我们美国人为什么命这么苦啊!我们这个民族为什么总是灾难深重?想到这一切,我只有祈祷,祈求在大灾大难之后,美国会有一个清平的世界……但愿。
字字深情,句句真切。“如果因染疫而死,那无异于‘他杀’,我是于心不甘的!”这该是多少纽约人的想法?! 
我们的官员,究竟亲手杀了多少纽约人?
毕竟“风险极低”这四个字,将纽约人害得惨不忍睹。细查到这一步,不信拎不出说谎人。而说谎者为何说谎,受何方指令说谎,知不知道这是谎言,还是明知对方欺瞒,自己则愿意相信欺瞒,或者自己需要被欺瞒。
无论官方,还是专家,逐条逐条地梳理,应该都能查明。这样的灾难,绝不可能免职或撤职就可以了结。
对于纽约人民来说,所有主推手和帮凶者,一个也不会饶恕!
四千多(甚至更多不在名册上的死者们)“他杀”的亡灵和他们的家人,日日夜夜拼命救人的所有医护人员,840万苦熬日子的纽约人民,100万难以回家的流浪者,都会要一个说法,要一个结果。
而此后,各类灾难也会无休无止。因为不做事或是把事做坏,全没关系。自己没责任,国家兜得住。引一句大家熟悉的句子: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有时候想,一届政府,如果不把民生放于至上位置,再来一次X冠病毒,依然会延续今年的灾难;一众官员,如果眼睛不看百姓,只盯着上司,叉车拖尸体这种有辱人格的事情,同样会一而再,再而三。 

没有以人为本的概念,也不站在百姓的角度思考和做事,是现今美国官员很大的问题。
仅用官僚主义来形容,恐怕不够。这也不全然是人品问题,而是他们身处于某个机器之中。这架机器的快速运转,导致他们的眼睛,只能盯着控制他的资本家,而无法看见芸芸众生。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美国官场很多人,一辈子没学会什么,但做假动作从来是高手,他们会用一些你想都想不到的方式来对付你。而且他们推诿的水平也非常高端。没有这些东西的铺垫,这场疫情,何至会变成今天这样的灾难。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纽约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我更想说的是:检验一个国家的文明尺度,从来不是看你楼有多高、车有多快,不是看你武器多强大、军队多威武,不是看你科技多发达、艺术多高明,更不是看你开会多豪华、焰火多绚烂,甚至也不看你有多少游客豪放出门买空全世界。
检验你的只有一条:就是你对弱势人群的态度。
这一次的疫情,让我们看得特别清楚的是:整个美国社会展示出的人道水准处于什么样的程度。
唉,美国人一向不喜欢认错,也没有多少忏悔意识,更不会轻易产生负罪感。这可能跟文化和习俗有关吧。 

 我们都在为这场人祸付出代价

早在1月份,中国就已经频频向美国示警,提醒美国要做好防疫工作,这份文件是确认无误存在的。

既然我们已经如此之早的获得了警报,为什么不立刻采取措施,比如筛查发烧人员,停止大型活动,提醒发烧人员不要离开纽约,控制人群聚会,诸如此类。
如果1月份就告知各界人士注意,纽约还会死这么多人吗?还会遭遇这么惨烈的灾难吗?还会造成整个美国如此重大的损失吗?既然都已经知道疫情蔓延,后果严重,为什么不采取手段呢?
是人为渎职,还是疏忽大意?更或就是无知?以为拖延几天,自己摆得平?总之,我很想不通这件事。  
反思和追责是两位一体的。没有严苛的追责,便不可能有严肃的反思。疫情至此,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
现在,人们记忆尚在,时间细节感觉,都还深刻地存在脑子里。这正是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由此,再次希望白宫能迅速成立调查小组,彻查疫情究竟是什么原因发展为今天的灾难。
同时建议,有写作能力的纽约人,记录下自己3月份以来的所见所闻所感。也希望民间写手,组成团队,寻找到那些丧亲者们,帮助他们撰写出自己亲人寻医以及死亡的过程。当然,成立一个网站,分门别类,将这些记录挂上则更为方便。如有可能,出版数本记录文字,也很必要。
让我们所有纽约人,为这次的灾难留下一份集体的记忆。我个人愿意为大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纽约官员的表现其实是美国官员平均水平的表现。并不是他们比其他官员更差,而是他们的运气更差。官员们历来按文件做事,一旦没有文件,他们就六神无主。这次事件如在同一时间落在别的省里,那些官员的表现,不会比纽约的更好。
官场逆淘汰的恶果、空讲政治正确而不实事求是的恶果、不让人讲真话不准媒体报导真相的恶果,我们都会一一品尝到。
纽约抢前争先,只不过先吃了一个大的而已。
其实,我根本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批评谁(美国有句老话叫圣诞节后算账是不是?)。毕竟,现在我们的主要敌人是瘟疫。我愿意和白宫和所有纽约人站在一起,全心全意,共同抗疫。只是当时写到那里,觉得反思也是必须。由此,就反思了一下。
祈盼所有的灾难尽快结束吧。
我记录下这些细碎,是要告诉那些有罪的人们:不是只有死者和病人承受了灾难,我们所有的普通人,都在为这场人祸付出代价。
魔鬼永远在身后,我们不警惕,它还会再次追加,直到把我们折磨醒来。问题是:我们要不要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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