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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经启翟:美国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美国人民拒绝死亡 |2020-08-13

翟东升:
今天我想跟大家探讨一下,美帝国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了一个相对衰落的趋势?
 
搞国际问题研究,国际关系研究的许多朋友经常喜欢说这样一种观点,就认为美帝国过度扩张,它穷兵黩武。
 
但是当我们把真正的历史数据拿出来看一看的时候,尤其我们看看美国联邦财政开支的这样一种结构变化趋势的时候,会发现这个观点其实是站不住脚的。
 
这张图表中显示,美国联邦财政中间最大的支出项,在二战结束的时候,曾经就是军费开支,可是这个比例是持续下降。

到了后冷战时代,美国打了大大小小六七场战争,似乎是穷兵黩武。
 
但是如果你看看他的财政开支的规模,你会发现这些战争根本不足以称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都是小战,甚至我称之为“打猎”。
 
而且假如美帝国真的是因为穷兵黩武过度扩张,而导致了气力不支的话,那这就不是一个根本性的大问题,为什么呢?
 
因为那意味着美国可以撤军了,可以缩减开支,可以重新通过自我限制而恢复平衡,甚至可以通过比如说敲诈勒索他的小兄弟,让自己的所谓盟友帮他分担一部分军事上的开支,那么他就可以恢复平衡。
 
但实际上我们看到这样一些做法都没有用。因为在我看来,整个美帝国体系最大的问题,不是说在外边消耗的体力太大,而是他体内长了很大的肿瘤。
 
本世纪初的时候,我记得有一次读索罗斯的书,乔治·索罗斯的书,他说今天的美国已经不再是我当年所投奔的那个美国,他认为美国已经生病了,其中有一种病,最大的病根在于美国人民拒绝死亡。
 
索罗斯本科他的梦想是做一个哲学家,所以他经常说话来点这种带有哲理意味的东西。所以当时这句话我不太理解,但是给我印象非常深刻。
 
直到我真正去研究美国的联邦财政开支的结构的时候,那我才发现他这句话是有所指的。
 
因为美国联邦财政开支中间持续扩大,如今成为第一大项的一个内容,一个板块是他的医疗医保支出。

 
美国的医疗医保体系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预约的时间要特别长。第二,急诊费特别贵。第三,态度特别好。第四,医生虽然态度特别好,但就是不愿意给你做判断,不愿意给你做实实在在的治病。
 
当时我也觉得非常疑惑,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是美国医生的套路,他为什么要态度特别好?他就是怕惹急了你,回头告他。
 
那么为什么不敢做诊断?他怕诊断略微有点出入,回头你告他。所以美国的医生态度特别好,但是不做实质性诊断。这是我对美国医疗体系的一个初步印象。
 
通过一些文献的研究,我们会发现美国的医疗,及其医保体系他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个特点,就是刚才讲到的整个支出特别昂贵,而且成长性特别大。
 
联邦财政中医保支出的比例上升非常厉害,持续了70年,从二战结束,1946年到现在,它总体上一直在持续上升。
 
第二个特点是它的效果差,成本贵。虽然美国整体社会在人均的医疗支出上远远超过OECD其他国家的平均值,但是美国的人均寿命在OECD国家中间是明显偏低的。
 
第三个,它的特点就是覆盖不均,里边美国社会3.2亿人中间有38%左右是由美国政府的医保所覆盖,还有50%以上是由商业保险所覆盖。
 
那么还有9%左右,也就是说将近3000万人左右是没有任何医疗保险的。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这3000万没有任何医保的美国公民,在一个医疗服务价格极其昂贵的美国社会,他们的生存是什么样的?他们的人均寿命期望是什么样的?
 
美国的医疗医保体系存在巨大的系统性问题,这个事情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美国的政府、美国的政治家们也都明白这个事。
 
所以从杜鲁门总统开始,美国的政治家们历代总统都想推动相关的改革,但问题就在于他们改了这么多年,越改麻烦越大,越改问题越大,越改这个病症越严重。
 
几乎每一任都是在此前的框架上进行修修补补,但问题就在于两党在这个问题上的倾向是非常不一致的。
 
民主党的总统,总体上倾向于带有一定所谓社会主义色彩的、一定福利色彩的,由政府直接总体介入,来进行整体性的这样一个改革。
 
但是共和党他们总是喜欢小政府,共和党总统上台之后,就都要否定掉前边民主党总统所推动的这样一个进步主义的改革。
 
所以总体上过去70多年,我们看到美国的医疗改革是进三步退两步来回摇摆,不断地修修补补。
 
美国医疗医保体系从药厂开始到医院到医生再到保险公司,这整个产业链条形成了非常强大的利益集团,扭曲相关的政策议程,各个环节的垄断性都特别强,而且总体上趋于越来越垄断。
 
过去20年里边,美国60家制药公司已经合并成了最主要的10家大型制药公司。
 
本来美国体制里边还存在另外一类企业,叫做药品福利管理公司PBM,他负责控制医药费用,职责就是跟药厂进行谈判价格,从而让保险公司从中受益,最终让病人、让消费者能够节省成本。
 
但是实践中我们看到这个PBM,他也在不断地兼并,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全美国前三家的PBM赚市场的索赔量达到70%。
 
而由于高度垄断,他们互相之间就可以进行联合起来,而且跟上下游之间进行串通,进行勾兑,向保险公司推荐最高回扣比例的药品,而不是价格最便宜的药品。
 
那么对于这种垄断,按理来说联邦政府它是有反垄断法进行限制的,来保护一个充分竞争的自由的,真正的自由市场。
 
但是在实践中我们看到美国在这个问题上,他治理得不太好。
 
1945年的麦卡伦福克森法案,它把在这个问题上的监管权利下放到各个州政府,从而就免除了医疗保险公司来自于联邦的大部分监管压力。
 
说到监管,政府他应该是服务于全民的整体的利益,而不是服务于行业的利益。所以正常情况下,监管者应该是跟被监管者之间关系是猫和老鼠的关系。
 
但现在问题是由于美国制度的巨大的缺陷,猫和老鼠之间可能成了一家子,猫鼠一家,蛇鼠一窝。

 
美国的制药、医疗、医保,整个这一连串行业他们联合起来,向美国政治体系输送了巨量的献金,他们雇了非常多的人替他们游说。
 
最初的时候,这些游说者都是可能是从事新闻、从事传播、从事公关,但是越到后边我们会发现他雇的游说人员本身就变成了监管者,变成了立法者。
 
这里边就存在一个巨大的旋转门现象。这个旋转门就是在监管者和被监管者之间,不光是存在钱的往来,还存在人的往来。
 
正向的旋转门,那就是政府部门、公共部门的官员或者国会议员,他们退休或者落选之后,进入那些原先被监管的公司里边担任高管,担任顾问,拿着非常高的薪酬,其实是一种制度性腐败。
 
2016年,美国的FDA有26名离职员工,其中有15人居然都进入了美国的制药企业。
 
当然更厉害的还是存在一个反向的旋转门。就是这些大的制药公司,他的总裁、前高管们,他们从自己的公司里边退出,然后进入政府部门,担任相关的高官,比如说礼来公司,他的前总裁现在就在担任部长级高官。
 
所以换言之,猫本来是要抓老鼠的,但是现在猫群的首领居然就是一只大老鼠。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美国社会的独特的强势意识形态,那就是它的自由主义意识形态传统,对于医改也非常不利。
 
自由主义信奉小政府,反对搞大政府,反对国家干预,反对社会主义。
 
由于在美国社会存在这样一种强势的意识形态,那么杜鲁门总统当年想推出相关改革的时候,自由主义者就攻击他,准备把美国社会全面引向社会主义的这样一个危险。

 
克林顿总统在90年代末提出相应的改革的时候,他准备引入有管理的竞争,也就是在联邦政府层面上加强管理,但是立刻出现了500多个利益集团来反对他。
 
奥巴马总统在2009年提出奥巴马医改的时候,当时面对的是4500名专业说客,其中有很多人原本就是立法者。
 
美国的制药、医疗、保险这样一个复合体,他们的年销售额达到3.6万亿美元,所以实力非常强大。
 
从1998年到2000年,这个群体的政治献金,也就是给美国国会,给美国总统进行竞选的这样一个政策献金,排名各个行业的第一,超过了金融行业。
 
当然也比美国的军工,还有比如通讯行业,其他的这些行业的政治献金的要更多。
 
具体他们怎么给钱呢?2018年,这些行业组成了“美国医保未来伙伴关系临时联盟”,通过这个联盟来专门雇游说的说客,通过一些政治议程来力阻未来全民医保和单一支付体系的建立。
 
如果美国真正建立了全民医保,那么他们的社会底层的老百姓就能活得更像人一样。
 
如果建立了单一支付体系,那么整个过程中跑冒滴漏,从联邦、从人民身上吸血的各个环节,它可能就更难了。
 
他们这个政治献金具体怎么做的?美国华盛顿首府特区,它有一条著名的街叫做K街。
 
这K街上,大楼里边全是各种各样的游说公司。这些游说公司有大有小,许多公司的老板往往就是以前的国家领导人,比如说国务卿、副国务卿、财长、副财长、国防部长等等。
 
其中有一家游说公司的老板,当时跟我往来比较多,我曾经请他到人民大学来给我的学生们讲解一下美国政治,尤其讲解一下美国政治中的游说。
 
后来在晚宴上,我就请教他一些细节,我说你怎么给这些国会的议员们给钱呢?
 
他说很简单,他说真正重要的是议员助理,他经常跟国会议员助理沟通,这是非常重要的。
 
沟通好了之后跟国会议员只需要简短的见面,他说“我一边聊就一边给他写张支票,捐赠给他的竞选基金。”
 
因为这些议员们最主要的工作不是在投票,不是在讨论国家大事,他们最主要的工作就是为下一次的竞选而筹资。
 
我说你这不就是贿赂吗?他说没关系,我们美国法律是有非常明确的规定的,如果你超过了一定额度的金额,那就是非法的。
 
如果你每次支票上的金额没有超过法律规定的幅度,那就是合法的。
 
所以从这里边我们可以看出来,在美国制药、医疗、医保整个行业,他们有强大的动机去捍卫自己不合理的利益。
 
当我把美国联邦财政开支各大项的变化趋势进行仔细地分析的时候,看了这条医保支出的持续上升的曲线,我感觉美国社会应该说是得了癌症。
 
所谓的癌症就是有一类细胞在某个器脏上它持续地复制,持续地生长,持续地扩张,却无法消失,无法恢复平衡。
 
失去了平衡,它就在不断地挤占这个社会有机体的更多的生命空间,更多的能量,挤压掉其他的器官,健康器官应该获得的份额,它就会导致整个社会有机体的生命力的衰竭。
 
未来美国医保支出随着社会的老龄化加剧,那么这条曲线将进一步地上升。也就是它对美国整体的联邦的活力、财力将形成进一步的挤压和汲取。
 
今天按照美方的说法,中美关系已经进入了一个战略竞争,我相信这个战略竞争是长期的,也是非常凶险的。
 
可是我们的对手表面上看好像仍是一棵参天大树,地球村里边最高的参天大树,但是这棵大树里边有着很多的蛀虫,这些蛀虫已经把这个躯干掏空的差不多了。
 
除了以前的我们众所周知的华尔街金融业,这是一大块的蛀虫,一大窝的蛀虫;
 
美国的医疗、医保、制药行业,他们其实对这棵参天大树的腐蚀力、蛀蚀能力,甚至要比华尔街还要厉害,从长期来看它的代价将是非常巨大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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