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唐归来
惟有中华

王正兴:他拿到国军全部机要密码,立下不世奇功,建国后的职务却只是科员 |2021-01-02

作者:季雨
1947年底,中共青岛地下党组织搞到了国民党海军的全部电台呼号。上级极为重视,但认为只有呼号表而没有电台的机要密码,不能掌握敌情,因而要求潜伏的同志们再接再厉,获取敌军电台的机要密码。
电台密码是军事绝密文,国民党军控制得很严。这种文件,只有舰长或电讯官才见到;密码一年换两次,每次更换密码,都要舰长或机要秘书到司令部机要室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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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青岛
这个任务,交给了潜伏在国民党海军中的一位红色特工,他的名字叫吴荣森。
吴荣森,山东省安丘县人。1943年,正在青岛商业学校读书的他,不甘心做亡国奴,加入了中共领导的地下抗日组织。解放战争期间,吴荣森在解放区中共青岛市委所在地,接受了秘密工作训练后,奉命返回青岛,从事潜伏工作。
吴荣森当时的公开身份,是接字30舰上的机要秘书。接字30舰是抗日战争胜利后,日本赔偿给中国的一艘驱潜艇,排水量不过四百来吨。由于美国在抗战胜利后援助了国民党大批较为先进的海军舰艇,因此这些日本赔偿军舰来到中国后,受到了冷遇。以接字30舰为例,其电台还尚未启用,吴荣森自然也没办法通过这条船拿到密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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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驱潜艇模型
通过和上级沟通,组织决定,设法通过关系把吴荣森提升任中尉电讯官,调到军舰电台上去。当上电讯官,自然就会接触到密码。
怎么才能让吴荣森担任电讯官呢?国民党青岛海军基地司令部人事参谋谢麻子是第一关。地下党组织找了不少关系,搭上了一位国民党海军军官张镇南,他和谢麻子比较熟。通过他,向谢麻子举荐吴荣森,说吴过去进修过无线电,对电讯技术有一定基础,电讯官一职可以胜任。
吴荣森自己又发现谢麻子的儿子是他学习无线电时的同学,于是就利用同学关系,经常到谢家拜访,说明想当电讯官的愿望,请老同学在其父面前多加美言。有一次吴荣森在谢麻子家听说谢的老婆想打副金镯子,立马找姐夫(也是中共地下党员)要了笔钱,去银楼打了一副款式新颖、花纹精细的金镯子,送给谢麻子。谢麻子喜形于色,他老婆更是赞不绝口。谢麻子这一关,这下不成问题了。
谢麻子告诉吴荣森,要当电讯官,需要到海军基地后勤部电台通过技术考核后,才能办理报批手续。吴荣森很快通过了电台考试,成绩优良,谢麻子立即为吴办理了呈报的公文,连同吴的履历书和考核成绩,报到南京国防部铨授部审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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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式电台设备
不料,铨授部因吴荣森缺少资历证件不批,将公文退回。谢麻子告吴荣森,必须设法搞到资历证件,否则难办。这事自然难不倒吴荣森。吴荣森找到一位教过自己无线电的老师,这位老师很快通过关系给吴伪造了一份曾任中尉电讯官的证件。
资历证件齐备之后,谢麻子再次上报,这一次顺利的批下来了。不过吴荣森虽然当上了电讯官,但还不能马上上军舰拿到密码,因为这个职位暂时没有空缺。
吴荣森为了搜集情报,经常宴请海军基地司令部机要室的机要人员,到机要室去玩,与他们一边说笑,一边翻阅敌官阶晋升批文。有一次,忽然发现一份文件,是通知各舰领取1948年下半年启用的新密码。
吴荣森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要设法利用这个机会,搞到这个密码。吴荣森得知,庐山号登陆舰要入坞修理,而且该舰已经接到领取密码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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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海军曾经装备过的美制登陆舰
庐山舰的机要秘书叫刘国华,与吴荣森的关系不错,刘家又与吴家沾点远亲关系,过去吴的母亲曾在刘家当过佣人。刘国华为人较老实,也未参加国民党特务组织,因此,吴荣森决定立即对他进行争取工作。
吴荣森以自己母亲的名义邀请刘国华全家去玩,刘欣然前往。席间,刘国华大发牢骚,对当局不满,对前途失望。吴荣森便乘机劝导,并以老乡刘善本(开国少将)不愿替蒋介石卖命打内战,毅然驾机起义,飞往解放区,受到人民政府的嘉奖,启发刘的觉悟。刘国华深为感动,请吴帮他找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希望在国民党完蛋时,对他的老婆孩子有所照顾。吴荣森答应了他的要求,趁机向其了解庐山舰的情况,并询问该舰有没有领取电台密码。
刘国华说,舰长胆小怕事,怕军舰进坞修理看不好门,丢了密码就得枪毙,所以指示不准去领。
基本掌握庐山舰的情况后,吴荣森决定通过刘国华搞到电台密码。6月25日,吴荣森看到了海军基地司令部通知,要求尚未领取新密码的各舰,在7月1日前速去领取,逾期不发。根据规定,这种密件超过期限原件就要退回南京总部,未领的要自行去南京领取。由于时间所迫,必须当机立断,趁庐山舰舰长不愿领取密码的机会,让刘国华冒名领出。如果刘国华不答应,就采取必要的手段,胁迫他去干。
6月26日上午9时许,吴荣森踏上了庐山舰的甲板,走进了刘国华的办公舱,船舱内别无他人,吴对刘说:“你托我办的事,给你办了。”刘很高兴的回答:“太好了。”吴接着说:“都是很靠得住的关系,现在人家请你办件事,只要盖个公章,开个单据就行。”刘国华开始认为只要盖个公章,开个单据,就可以立功赎罪了,感到很轻松,满口答应。当吴荣森让他拿出领取密码的文件,办理手续时,刘面有难色,前额渗出了汗珠,一言不发,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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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荣森与同志们的合影(后排左一为他)
这时,吴荣森掏出手枪,对刘说:“人家是说了算数的,共产党给我一支枪,今天不是你打死我,就是我打死你,就看你干不干。”船舱里气氛有些紧张。沉默了一会,刘国华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好吧,我马上去领。”吴见刘决心已定,便鼓励他说:“咱们是老乡,别人谁都不会知道,共产党给你立功赎罪的机会,事成之后,是一大功,你愿去解放区何时都成,人家送你走。家属问题你不要担心,由我负责安置。”
刘国华取出文件,以舰长的名义写了封介绍信,盖了庐山舰和舰长的图章,与吴一起去海军基地司令部机要室,从容地办完领取手续,接过了三军密码,出了司令部大院,刘将密码交给了吴荣森。吴荣森携带装有密码的皮包,直奔地下党组织的秘密据点。《海军机要密码》、《陆军机要密码》、《空军机要密码》就这样拿到了。
拿到密码,任务只能算完成了一半,接下来还要想办法把密码送出去。这个任务,交给了地下交通员吕秀成。
吕秀成是个老交通员,有勇有谋,胆大心细,曾经多次将地下党的重要情报,巧妙地带出敌人严密盘查的卡子门,从没出过问题。
不过,这次任务关系重大。而且需要携带的密码,是用纸袋火漆密封的,体积不小,难以隐藏在身上。
吕秀成自从接到这个任务,思来想去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夜已经很深了,吕秀成还在思索这个问题。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哭声,附近又有人死了。
那个年月,国民党当局腐败,官僚们为中饱私囊,趁时局混乱和物价飞涨之机,大发国难财,哪里还管什么老百姓死活。青岛市区内,冻死饿死屈死冤死的几乎天天都有,这死的人一多,人们也就麻木了。
早上,吕秀成看着路上送葬的队伍,从抛洒的纸钱中得到了启示,想到了一条妙计。
吕秀成找到一家杂货铺,买回一大捆做纸钱用的黄裱纸,回到家中就忙起来,他在黄裱纸中间挖了一个洞,将密码置于洞中,然后再码整齐,让人看不出一丝有人动过的痕迹,再用绳子捆好,第二天一早就上路了。
沧口板桥坊是青岛去解放区的必由之路,国民党在那里设有卡子门,凡是出入这里的平民百姓都要接受检查,那些凶神恶煞般的大兵横行霸道,借故敲诈勒索,常常无事也要找个茬儿。
吕秀成来到卡子门时,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接受检查准备出城的人很多。吕秀成农民打扮,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他特意插在几个农民模样的人中间挨号,一边留神观察着今天的检查有无异样。
突然,一位中年男子不知被查出带了什么违禁品,被抓住捆了起来,头也给打破了,脸上流着血。人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接受着检查,生怕灾难随时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来。
临到吕秀成时,一个持枪的大兵指着他喊到:“过来,背的是什么东西?”
“黄裱纸。”
“不逢年不过节背黄裱纸干什么?”
“老人过周年,回家上坟用。”
“真他娘的晦气,解开看看。”
“是,老总。”
吕秀成将纸从背上解下来放在地上,蹲下顺从地把绳子解开,实实在在的一大捆黄裱纸,方方正正地摆在国民党大兵的面前。那个大兵先是看了看纸的四周,整整齐齐的一捆黄裱纸,看来看去不像有人动过。说实话,事已至此,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检查的了,可这大兵不知是为了显示认真,还是想找茬儿,偏又盯着这捆黄裱纸不放,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
他先用枪托捣了捣纸捆,接着,又蹲下去拍了拍纸捆。平时胆大心细的吕秀成,当敌兵蹲下去的时候,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特别是当那个敌兵用手拍打黄裱纸时,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有一种要跳出来的感觉。但理智又告诉他,一定要冷静沉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采取拼命的方式。
结果,没出现异样声响,敌兵也没看出什么破绽,这才不情愿地站起身说了一句:“看不出你这老巴子还是个大孝子呢!走吧。”
吕秀成蹲下身,低头不慌不忙将纸捆好,起身背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稳稳当当地出了卡子门,大步流星直奔解放区而去,完成了护送密码的任务。从此解放军得到了1948年下半年国民党陆海空三军的机要密码,国民党军在解放军面前再无秘密可言。不久,青岛市委传来了胶东区党委对情报小组的嘉奖。
吴荣森后来担任中共青岛市委地下电台小组组长,一直战斗在青岛。
青岛解放前夕,国民党方面加紧了对中共潜伏人员的搜捕工作,一批潜伏的红色特工,牺牲在了黎明之前。国民党军队还特意派来一支无线电侦测部队,出动无线电侦测车到处搜索秘密电台,地下党组织的电台工作受到了严重威胁。
1949年5月22日深夜,吴荣森刚刚拍发完电报,正在收拾存放机器之际,近处忽然响起了汽车马达的轰鸣声。这响声在高墙之外的马路上,转来转去久久不肯停歇,但也不肯离去,似乎在寻找一种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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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青岛警备区司令刘安祺
为此, 5月23日下午,地下电台领导小组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当晚停止发报工作,阻止敌人继续再伸魔爪,同时决定第二天一早立即转移电台。为了吴荣森的安全考虑,不准他出门一步。
就在当天晚上,一名女交通员急急忙忙赶回来说,水陆联运指挥部情报小组搞到一份重要情报,统战部要求当晚发回机关以免贻误战机。吴荣森打开报文一看,竟然是蒋介石手谕,大意是“原规定5月25日撤离青岛,改为6月2日,已派15艘货轮,要多装运物资”。
当晚,吴荣森到了秘密电台所在地——曹县路徐宝光家。徐宝光很吃惊,批评吴荣森为何不执行命令。后来听说吴荣森要发报,更是坚决不同意。后来吴荣森把统战部战友的要求和蒋介石的手谕给徐宝光看,并表示事关重大,就是牺牲也要发完这份电报。吴荣森的决心感动了徐宝光,他不仅支持当夜发报,而且全家备战来掩护,共存亡。
1949年5月24日凌晨,吴荣森开机静听待命,对敌台引诱发报的呼叫声一概不予理睬。在通报时刻到达前几分钟,敌台干扰信号突然嚣叫起来,无法听出一点呼叫信号。后来吴荣森逐渐摸清了干扰噪音的规律,开始分辨出机关台的呼叫。
平时发一份几十字的电文,也就是三五分钟的时间,可是那天晚上用了20多分钟还没发完。当时真是惊心动魄,一面是机关台听不清一遍遍地要求重发,而外面则是敌人的无线电侦测车慢慢逼近,吴荣森正放慢速度一遍一遍地打着电文,徐宝光突然过来急促地讲“已听到汽车声了 ,赶快关机”。但吴荣森仍然坚持重发一遍,最终机关台表示满意,吴荣森这才关机掩藏电台机器,并立即烧毁了报稿和密码复制本。此时,透过玻璃窗,已经可以看到特务们正打着手电筒在附近到处搜索……
解放后,吴荣森担任过青岛市公安局政治保卫处科员,青岛实业公司三分厂副书记,中共青岛市委组织部科员,青岛广播电台服务部经理,青岛市科委中心试验站副主任,青岛半导体研究所副所长,青岛海水综合利用研究所所长等职。2018年9月10日在青岛逝世,享年9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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