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二十九。下班回家,立华我贴上了对联。
回乡,向来是一件难事。
年少的时候,总不知道近乡情更怯的意思,故乡太多的牵肠挂肚,真到了买票的时候,对着12306,便生出了许多的踌躇。
儿子是快乐的,在他短短的人生里,从记事起,这应该是他的第七个春节。新外套,新帽子,新裤子,新鞋,还有一套崭新的内衣。虽然早就给他买好,但只给他看过一眼。
年三十的早上,夫人给他亲手穿上,是自他出生以来,我们家的传统节目。
贴对联的时候,儿子拿着胶带和剪刀,跑前跑后,参与感仿佛比我更多一些,小朋友依然期待过年,不愁吃喝的孩子,总能在社会的仪轨中得到些许改变,生活总是变好的。
过年,主旨是团聚,内涵是犒劳。
在年轮的飞逝中,地球又绕着太阳公转了一圈,茫茫宇宙,我们不过是微茫的尘埃,但对自己这一家,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全部。
季节更替,春夏秋冬,一个轮回,在这轮回中我们便又涨了一岁。
一岁,便又是一岁,忙了一年,总要给自己个时节,去犒劳自己。
吃过饭,看着儿子脸上的期待,便想起了自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早早备好料的老八样,在清晨,爸妈就开始忙活。一直到晚上,热气腾腾,香鲜四溢。早早守在电视机前面,等着春节联欢晚会,穿着新衣服,美美的我,边吃小零食,边看,就这样一直等到午夜。
父母是不睡的,主任我和衣而眠,不知什么时候,便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后来到了北京,学校学业繁重,寒假便也常常在预习下个学期,依稀那会的年味,便淡了不少。
再后来,还有一个在高原上的酩酊之夜,夫人带着孩子回了爷爷家,我在几千公里外,那一年,书记家里,我第一次明白了想家。
想家,想的是家里那熟悉的,和我有过故事的陈设,想家,想的是家里那心心念念想要见面的人。
只有躺在那张趟过很多年的床上,才有一种感觉,叫踏实。
只有在洗过澡,穿上年少时的汗衫,才有一种感觉,叫放松。
这些,又哪里是我家的小孩会懂的呢?他还小,还不知道人间的酸甜苦辣。
但这些,必然是我父亲也曾体会过的感受。
偶尔回想,生命大约的确是这么样子的历程,我们以为自己曾经很懂父母,直到到了父母的年龄,才知道了父母的曾经。
也才明白了自己,过去的不懂。
父亲曾经和我说,成了人,年关就难过。
这是个总结的时候,要是你没有什么成绩,当真不好过。那年我还小,小的时候和父亲之间的交流多。更多时候,像是父亲的自言自语。
神州赤县,便也有千万的人,和我一样,一年下来,少有能拿得出手的成绩。要是回家了,亲戚问起来,立华,去年怎么样?
竟然无话。
成人的世界,期待总是一年一年的破灭,明年会不会好起来,在爆竹的钝响中,喝一点酒,便又像少年一样,对来年充满了期待。
在鲁迅先生的小说里,闰土终于是便成了一个农民,思前想后,叫出来一声老爷。反而是闰土的孩子,和迅哥的孩子迅速的熟络起来。
少时,一天有一天的新鲜,逐渐的,新鲜便都失掉了罢。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刚刚,夫人又和各家长辈打了视频电话,女人们很热络的聊着,说着生活中的点滴,包括我的腰围又粗了,夫人和我妈我岳母,都讲了一次。
讲到这里的时候,两位老人都笑了。旁边的岳父和我父亲,难得说了几句宽容的话,男人发胖,顺其自然罢。
三位男人之间的交流,还是不多。我没有女儿,不知道岳父在想什么,可我有儿子,那一刻,便也明白了父亲看着我从清瘦的小孩子直到如今,这么些年,心里的起伏。
便有话相对他说,但到嘴边,就是出不来,男人的交流,可能确需要点酒。
明年过年,希望能回家,找父亲喝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