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释好中国,谁就有资格拿诺贝尔奖级别的奖项。”曾如是说的金灿荣,于2021开年,与央视新闻《相对论》记者庄胜春相约北京中关村创业大街。
谈到“大变局”,金灿荣将时钟拨回到五百年前——“地理大发现”让欧洲掌握的知识、眼界及资源超越东方。而如今,升降逆转。“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核心是“东升西降”,“东升”的核心是“中国升”。
在他看来,这一变局的节点,绝不是一些西方学者所说的疫情。变化,早就发生了。
庄胜春:当我们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候,这个“百年”,怎么来理解?
金灿荣:我个人的理解,是自“地理大发现”以来,西方主导天下的格局发生了根本变化。“百年”是概数,其实是五百年未有之变局。它的核心是“东升西降”,而“东升”的核心,我个人认为,是“中国升”。
庄胜春:再过去一些年,我们会回望变局的节点。现在很多人都定位到疫情,比如《世界是平的》一书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提出了以疫情作为划分的新纪年方式:“新冠前”(B.C., Before Corona)和“新冠后”(A.C., After Corona)。把疫情作为节点,是不是准确?
金灿荣:我认识弗里德曼。有一次他来北京待了一个礼拜,还请我吃了顿饭。
金灿荣:西餐,就在人大附近,挺贵的。去年11月,我们还在网上交流;说好讲15分钟,结果讲了快50分钟。当时他情绪很大,说特朗普把美国给毁了。弗里德曼是美国新闻界很有思想的一个人,但就这个问题,我认为,他把疫情看得过高。
疫情加速了变局发生,但变局并非由疫情导致。变化早就发生了。
我把第一个节点放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新中国真的是“新中国”,真的是特别关注民众。七十二年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国家实现了近代人类最伟大的一个任务,就是工业化。中国有十四亿人,它的工业人口规模超过了整个西方“三大四小”——美国、欧洲、日本,以及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和以色列。这个规模是人类历史上没有的。
第二个节点是改革开放,把我们前三十年积累的工业能力给表现了出来。这就好像前面我们都在重点中学刷题,但是没有机会进考场;改革开放让我们中国的产品进入国际市场,商业天赋、市场竞争力得以发挥。
我把第三个节点放在1971年。那一年美国发生了“尼克松风波”。我把这件事看得很重。应该讲,美国是近代干得不错的一个西方国家,很长时间也是老老实实地做“打工人”。不过1971年他们犯了一个错,就是在发现黄金储备不足后,放弃了“金本位”制。没有黄金制约后,他们就开始滥发货币,走上了虚拟经济的道路。只用钞票就能换来物资,这太爽了。但导致的结果是什么呢?美国的实体经济空心化。
金灿荣:对。这是变局的三个“战略节点”。还有两个“战术节点”:一是2008年,美国出现了金融危机;二是2020年,各国都面临着疫情带来的相当大的挑战,但是很显然,以美国为核心的西方国家表现不尽如人意,而中国表现得相当好。这也就加速了变局的发生。
2021开年,特朗普的四年宣告谢幕,给“变局”打下的烙印却不会消失。拜登宣誓就职,承认中美需要的不是对抗,但预计会有非常激烈的竞争,表示要用“耐心”应对中国。
作为长期研究中美关系的学者,金灿荣如何看待这份“耐心”,以及美国这个变局中的巨大变量?
庄胜春:今年美国政局出现了更迭,会为变局带来什么变化?
金灿荣:今年可能会有一些调整。过去一年,美国在抗疫方面表现很糟,这确实和当时的领导人有关。应该讲,现在的新政府要理智得多。
庄胜春:崔天凯大使说要“探其虚实”,您如何看截至目前拜登政府的“虚实”?
金灿荣:我的理解,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还未定型。他们还在思考。
强硬一点的反华言论在美国国内比较受欢迎。另外,美国就是要打“人权牌”,因此有时会无中生有,指鹿为马,这就是中美关系的障碍了。但是现在我们可能不急于下定论,因为他说他有耐心,现在还迷糊呢,既然还没想好,我们就等他想好呗。我们可以积极发声,表达合作意愿。
庄胜春:刚才我们说了很多百年变局的“变”,如果要说“不变”呢?
金灿荣:现在看来,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社会的治理哲学还是没有变,就是社会达尔文主义和弱肉强食,与资本市场结合后,出现了一些“残酷”的政策。比如疫情之下,他们真的不是把人的生命权放在第一位,而是要确保华尔街繁荣。美国政府应对疫情主要靠借债发钱,但不是直接发给老百姓的,大部分是给公司。眼前倒是还能应对,但长期来看,隐患非常大。
整个西方哲学跟共产主义哲学确实是矛盾的。我们讲,什么叫社会主义现代化?就是一个都不能少的现代化。这跟华尔街是相反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你的治理和他不同,又干得不错,这个时候他就感觉到威胁了。美国把内部问题“甩锅”中国,讲了很多无耻、无赖的话,这就导致中美关系恶化,意识形态又回到它的政策里。
庄胜春:1992年、1996年,您先后受邀观察美国大选。还记得当时的观察吗?
金灿荣:在我的印象中,90年代的美国跟今天还是很不一样的。以前感觉美国自信、开放,也比较包容。现在的美国变得非常小气、内向、敏感。所以我经常说,如果以一个人来比喻的话,美国就是正式进入“更年期”了。
在微博、B站及众多国际关系讨论区中,金灿荣常因他言辞间标志性的“嘿嘿嘿”三字被刷屏,拥有不少年轻的拥趸。
除了“触网”,他仍然是一名教师,每周都有几节本科和研究生的大课。他眼中的年轻人,也在变化。
庄胜春:我们关注您,除了您学者的身份,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您同公众打交道特别多。“触网”后感觉如何?
金灿荣:感到有点被动地卷入了一些争议。有时争议会跟我的本意偏离。一些观点表达达不到效果,这个是有点遗憾的。
金灿荣:试图但好像没什么用。“躲进小楼成一统”,这是一种选择;骂人家脑残,也是一种选择。而我还是觉得应该以一个平等的姿态,用老百姓通俗易懂的话来跟他们交流。我觉得这是知识界应该做的。我坚持的有两个,一个是中国立场,第二个是平民立场。
庄胜春:“触网”后还有一个风险:为了讨好受众、粉丝,观点可能会异化。
金灿荣:我力图保持我的独立性,不讨好任何方面。有些人会媚俗,有些人会媚资本、媚政治权力。过去咱们知识界有一个毛病,把批评绝对化,认为知识界的意义就是批评,这是另外一种媚俗。实际上真理是什么?就是实事求是。
庄胜春:您认为现在年青一代对中国和国际关系的认识,最明显的变化是什么?
金灿荣:大概是从“95后”开始,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帮年轻人很自信了。在此之前,好像对西方挺仰视。现在开始比较平视了,态度决定一切,态度客观了,对做学问也有好处。我比较看好中国的年轻人。
咱们中国还是在爬坡期。我认为,适当地提醒不要骄傲,主要还是以打气为主,你还在追赶。
庄胜春:您之前也说过,中国在过去工业化的过程中,很重要的是学了“四个先生”——民主、科学、法治、市场。接下来,应对百年变局,中国要学的是什么?
金灿荣:咱们正经搞工业化是从新中国成立开始的。相当于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一路读上来,现在我们的工业化已经到大学水平了,但美国已经是博士后了,差距还是很大。
但是任务确实不一样了。读小学、初中、高中,就是把人家总结得很熟的知识点记住,到了大学就要培养创新意识了。另外就是治理上,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还有就是要建立自己的文化自信和理论体系。在此基础上,加大对人类的贡献,也就是在全球治理上多做一些贡献。这四方面做好了,我认为,中华民族复兴的步子就很扎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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