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唐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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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兴|上将王宏坤:我有三件事最为得意,第一赌术、第二枪法、第三打仗|2021-03-08

作者:马驽
一、赌博号称不败
王宏坤这个“赌神”第一次就出师不利——并不是对手有多高强,而是招来父亲一顿胖揍。
那是过年的时候,一位族叔家里办喜事,湖北麻城的王家是个大家族,亲戚们聚在一起热闹。王宏坤回忆:“我五叔和我两个姐夫来了兴趣打起牌来,他们三缺一,强拉了我,我开始死活也不干,后来经不住他们的拖拉,摸起来了。”他父亲找王宏坤有事,转过来看见他在打牌,“大发脾气,把我弄回家,饱打一顿。”打得有多惨呢?王宏坤说:“用楠竹棍、铁火钳、甚至用扁担抽打。”王宏坤个性极强,少年时代的他同样倔强:“我也横了心,不仅不哭,吭也不吭一声。见父亲长时间不住手,我说,你打死我吧,父亲更加恼怒,越打越厉害。”
挨打的后果,“三天三夜起不了床,父亲也气了个半死。”当然,打这么严重,可能有王宏坤恼怒使气的成分,那年他虽然只有16岁,却已是家里的顶梁柱。因为家里一直贫穷,租几亩地,剩点粮食根本不够吃,父亲只好四处打工维持生计。后来做起挂面营生,请他朋友教授。父亲天分有限,挂面质量老是不稳定,难以维持。倒是打下手的王宏坤,边听边看边干,成了做挂面的技术骨干,在四邻八乡小有名声呢!
父亲这样揍他,也是为了儿子成器,不想他陷入赌博的泥淖。“赌神”首战以挨父亲打为结局,也是好事,不然,乡间多了一个烂赌的浪荡子,军队少了一位勇猛的上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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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宏坤没上过学,不识字,但是个聪明的孩子,“赌运”特好。他第二次入牌局,或者说第一次进赌场,就大胜而归。那是1927年参加黄麻起义之后,反动派打回来,搞白色恐怖,王宏坤东躲西藏,跟战友们失散了。怎么寻找战友呢?他想过年期间,人们总要消遣,偶尔去赌场玩的概率比较大。于是他找到赌场,果然联络上了二三十个伙伴。大家商议,在家乡很危险,不如先到外地避一避风头。但是大家都没盘缠,出不了门。
有一天夜里,王宏坤又去赌场里联络战友,觉得老这样只闲逛,不下注,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于是他掏出500钱来,分作5注下注。“我当时想,即使输了也只有这500钱。”没想到的是,幸运之神特别眷顾这穷小子,“真是奇怪,我下一注赢一次,下一次赢一次,连续赢了好几块。”好几块银元啊!以当时的币值,已经不少了。王宏坤自己记载,他父亲去打工砌墙,一个冬天也才得十来块。聪明的王宏坤,知道老这样赢钱会出问题,立马“转场”。幸运之神不离不弃跟着他,“连换了十几个地方,结果连续赢了数十吊。”
同为游击队员的父亲这时失去音讯,王宏坤就留了几块钱给弟弟,叫母亲来见一面,他又给了母亲50吊钱,“母亲很吃惊,问这些哪里来的,我解释了好半天。”——如果是父亲,不晓得会不会又胖揍他一顿。
有了盘缠,约上伙伴,王宏坤离开家乡,去汉口避风。到汉口一看,兵荒马乱,又人生地不熟,大家一筹莫展。正好路边有一个牌子,是桂军在招兵,他们于是暂时棲身于桂军当中。这段经历,为他的军旅生涯打下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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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时代,他甚至说自己的堂兄、55年大将王树声“政治上行,但怎样训练,开始就是不大懂,是以后慢慢学出来的。”王大将知道了会不会胖揍他这个堂弟……
心向革命的王宏坤,时时想着要回到革命队伍。他们听到黄麻地区又在闹革命,就暗中商量要逃回去。这时部队驻在沔阳,当地比较富裕,赌博在军阀队伍中是常态。王宏坤正好拿了8个月军饷8块钱,“我也拿出五角钱去赌,想的是赌赢可以作为开小差的盘缠,输了也只是这五角钱,并不可惜。”
这次除了运气,王宏坤还多了一点儿技巧。一上来,王宏坤不急于出手,而是拿着五角钱,两边下注,看看形势。仔细一听,骰子的声音不对,猜到骰子是磁的,原来是几个官兵做了手脚,要宰几个地主的“肥羊”。这一下心里有底,连番获胜。“这一夜我赢了100多块,同桌的还有我们的排长,他们搞了假家伙,将两个准备买武器的地主输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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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赌九诈”,大的赌博则“十赌十诈”,聪明的王宏坤心里透亮。赢了钱,他请班长、排长们吃饭,喝酒,一边悄悄做着回家干革命的准备,“我自己上街偷偷地买了布做了便衣穿在里面,预备一有机会,摘下帽子,脱下外衣,解下绑带就走。”“赌神”之路还未结束。人还没跑,部队又移驻汉川,接近年底,赌博更加火热,“我又赢了一百多块大洋,弄得我们连里的3个排长和几个班长都欠我的钱。”
连长知道王宏坤赢了很多钱,把他叫去,让王宏坤把钱“存”在他那里。面对明明白白的敲诈,王宏坤只好认了,解开绑带给了连长五六十块钱。通过这些“借钱”、“存钱”、吃饭喝酒,王宏坤做好了逃离的准备,走的时候没人拦他,还给他作掩护,班长和弟兄们客气地说:实在对不起,我们没有钱,没什么东西可送你。
王宏坤没有被赢来的巨款蒙蔽双眼,虽然从小受穷,但仍具豪爽之风。多年以后,他已是八路军385旅旅长,每个月有5块钱津贴,延安生活艰苦,王树声、李先念等“他们那时要困难一点,没有烟抽,我给钱买,大家都是生死之交的战友,也不客气。”
二、枪法百发百中
王宏坤如愿参加了红军,很快成长为连长。这一天,他奉命率领一连,并带着军部手枪队奔袭罗山县城,他们负责南面和西面突破。敌人依仗城墙死守,用火力封锁了南门大石桥,兵力有一个团,还有民团武装,又驱使老百姓守城墙。王宏坤这时展现出他的军事天赋:他见硬攻南门会造成很大伤亡,还打不下来,于是叫一个班在大石桥佯攻,自己则带着战士绕到城的西面。“我们来到西面城下,大个子手枪队长扔出了唯一的一颗马尾手榴弹,手榴弹没有爆炸,但老百姓都吓跑了。”
西面城墙上点了一排油灯,每隔两个垛子就有一个,灯是用酒壶装着洋油(就是煤油,那时中国生产不出来,全靠进口,所以叫洋油),以棉花作灯芯。油灯照得城墙上通亮,这样上去会被发现,也容易成为敌人的靶子。王宏坤于是命令战士把灯打灭,然后乘着夜色搭梯子攀上城墙。没想到,战士们很多都是才参军的农民,平时又没有多少实弹供训练,普遍枪法不行,“乒乒乒乒”打了好多枪,一盏灯没打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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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宏坤叫大家让开,对手枪队长说:你快去准备梯子,我这就把灯打灭。只见王宏坤抽出盒子枪,瞄着酒壶颈子上,从左向右,连发九弹,九盏灯全被打灭。部队乘势攻城,一举取胜。
一次是偶然,并且是“死靶子”,再来看看“枪神”打活靶。那是红四方面军在川北根据地,王宏坤已经是主力军红四军的军长。在“反六路围攻”的相持阶段,王宏坤命令以轮换的方式,一线守阵地,二线大练兵,办了两个教导队。一开始,大家对苦练射击技术的认识不足,打活靶的命中率只有2%。王宏坤很着急,亲自到教导队去,“我去了,给他们作示范,拿起步枪,打在庙顶上飞着的乌鸦,三枪三中。”然后耐心向大家讲解射击要领,持枪、瞄准、勾板机等。想必军长的神枪已令大家心服口服,从此掀起了练枪热潮,活靶命中率提高到80%。
眼力不好也能打。王宏坤任师长时,一连指导员是高度近视,当时没条件配眼镜。一次在前线,王宏坤开玩笑问指导员:你打没有?指导员说:我打了三条子弹。王宏坤又问:你看到敌人没有?指导员答:别人往哪个方向打,我也往哪个方向放枪。王宏坤笑道:你敌人没看到,打有什么用。指导员也笑了:我打得敌人哇哇叫呢。这个高度近视的指导员,名叫王新亭,后来任过8纵司令员、十八兵团60军军长,一路打到成都,1955年获授上将军衔!
三、用兵心细如发
作为一位指挥员,光是打枪准还不行,关键是作战眼光好。川北“反六路围攻”万源保卫战期间,红四军军长王宏坤与政委张广才分别带兵把守要点。王宏坤对张广才负责防守的鹰背咀阵地不放心,饭都顾不上吃,就去查看。这一看,果然看出了问题:张广才把主要兵力用在坡度相对缓的一面,鹰背咀是悬崖,只有王近山的二十八团,防守面宽,没有预备队。王军长说不行,如果敌人突破鹰背咀,防线就垮了;张广才说那是悬崖,敌人肯定不会主攻这里。但王宏坤说:“悬崖处有时最不好守,它可以成为敌人炮兵的靶子,敌人会用火炮打掉我防守战士爬上来的。”王宏坤最后说:至少加强一个营作为悬崖防线的预备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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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开始,川军向缓坡猛攻,张广才认为自己的判断正确,于是没有调动这个营去作二十八团的预备队。但没想到,这是敌人声东击西的手法,后面的进程完全如王宏坤所料。传记《百战将星王近山》里描述到:“炮火疯狂地向鹰背嘴山头扫射。……‘团长,敌人正砍倒大树搭成梯子爬上来!’”在炮火掩护下,十倍于红军的川军,如同蚂蚁上树一般,攀上悬崖,疯狂进攻二十八团阵地。王近山带领二十八团拼死血战,损失惨重。王宏坤赶紧带着警卫连上去助战,阵地仍然丢了。战斗结束后,张广才被调离。1955年,张广才获授少将军衔。其实,张广才只是按正常的思路指挥,只能说,王宏坤眼光更毒、更准!
再说一段王宏坤抗战期间的惊险遭遇。抗日战争最困难的敌后战场,当属冀(河北)南根据地,王宏坤一直战斗、坚守在这里。日军加强“华北治安战”后,敌人的据点在华北平原形成了网状,专门突袭八路军游击队的主力和干部。
那是1942年4月,王宏坤和六七个干部,从枣强县的六分区出发去五分区。十九团团长政委见王宏坤穿着军装,说便衣安全一点,于是换了一件新缴获的银灰色绸面夹衣,并派一个排护送。路过龙华镇附近,这里有十九团的一个连,王宏坤打听到前天才开过抗日军民大会,他灵敏地预感到,自己身处敌人合围的中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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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与这个连会合,敌人就来了,王宏坤指挥大家赶紧向南撤退。“敌人共有四五百人,其中近一半是鬼子,我们连续跑了七八里。”前面是封锁沟,挖起来的土层堆在沟两旁,人踩在上面十分松软,“脚插进去松土掩了脚背,跑起来很吃力,我们直喘粗气。敌人越来越近相距不到200米,不断向我们射击。我们也边跑边还击。”这时,前两天十九团领导好心给王宏坤换的便装惹祸了,由于绸面有反光,敌人猜到这是一名干部,于是火力对准了王宏坤。“我有感觉,子弹飞过,热得灼人。一颗在前,一颗在后,一颗在左,一颗在右。”
王宏坤回忆说:“(当时)我很冷静,采取不规则的蛇形路线跑,李尔重(同行去五分区上任的区长)在我身边,问我怎么样?我说没事。”到了封锁沟附近,大家趴下还击,这时王宏坤才看清,身边的部队既不是那个连,也不是护送排,而是当地的县大队,由于全部都是便衣,一直没分出来。情况紧急,一位通讯员受伤了,王宏坤拽着他一起跑。通讯员说,首长,你快走,别管我。王宏坤坚持扶着他跑,到了封锁沟,“我叫部队不要走,架起机枪,步枪子弹上膛,准备好手榴弹,等着敌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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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北面枪声大作。原来那个连向东撤,发现敌人没跟来,赶紧杀个回马枪向南来救援,正好遇上日军指挥所,身边没部队,都向南追击王宏坤他们了。这个连歼灭了指挥所,前面的敌人见势不妙,赶紧撤退。王宏坤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我全身上下衣服穿了六七个洞,但除了手肘上有一点皮肤擦伤外,别处连皮毛也未伤着。同志们也都说今天真是命大。”
也许有人会说,这两次战斗都不是胜仗。其实,实力占优时,打胜仗正常,更难的是在逆境中保存自己。王宏坤作为开国上将,当然打了无数胜仗,比较经典的如“五路大捷”之一的襄樊战役,下篇文章再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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