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唐归来
惟有中华

卢克文:平凡与伟大|2021-10-19

对河南省的调研终于结束了,在开始河南篇前,先记录一段调研时,对自己触动颇深的小故事。
 
在郑州煤矿机械集团(郑煤机)参观时,工作人员带我参观了一件展品,叫电液换向阀。
 
这个东西是跟电磁操纵的先导阀组合成一体的液动换向阀,用来控制油路中的压力油推动阀芯。


 

我估计大多数人看不懂上面这个概念,没关系,我也看不懂,大家只要知道这玩意很重要就行了,是液压系统的一部分,我们平时看到的吊车、叉车、起重机、挖掘机、煤矿井工开采的液压支架、混凝土浇灌车什么的都需要液压系统,电液换向阀属于工程机械的核心技术。
 
这个产品最早时被日德垄断,但因为是机械制造的核心,我们决定将它吃下来。
 
2007年郑煤机负责攻克这个难题,开始学习制造电液换向阀。
 
也没什么好办法,就是把欧美产品买过来搞逆向研究,通俗点说就是仿制,再难听点就是山寨,但仿制其实也挺难的,打个比方,你就是把J20的图纸扔给全世界所有国家,能仿制出来的估计也没两家。
 
全世界工业发展都是这样走过来的,英国先搞工业,美国人仿制英国人,日本人仿制美国人,韩国人仿制日本人,就跟练毛笔字要先临摹一样,其实是进步最快的一种方法。
 
郑煤机的工程师们自己努力,再请教国内各工科大学教授,花了两年时间,终于把电液换向阀研制了出来。
 
这个东西的研发也不是地狱难度,我们集中知识分子搞一搞,是搞得出来的。
 
但刚弄出来的产品太糙,水平低,没人买,据一位经常被电液换向阀折腾的盾构司机说,当年造出来的产品跟日德的差距太大,根本不在一个层面,大家都不敢用国产的电液换向阀。
 
又花了足足八年时间一点一点改进,到2017年时,终于将产品达到了欧盟标准,能循环使用3万次。
 
2007年到2017年,整整十年时间,不知道郑煤机的工程师们,在深夜加过多少次班,熬白了多少头发。
 
终于将这根难啃的骨头吃进肚子里,保证了中国机械设备制造业的生产,不被发达国家卡脖子。
 
现在,国产已经拿下了70%的份额。
 
根据业内人士说,我们的产品距最顶尖的还有一点距离,不过离吃下来也不远了,到时候,日德的企业就要哭晕在厕所了。
 
自己有了技术,2020年郑煤机搞出一台8.8米高的液压支架,这是世界上工作阻力最大、支护高度最高、配套生产能力最大、智能化技术最先进的支架。
 
掌握核心技术不仅仅赚钱这么简单,是在救命!现在中国大中型煤矿,都可以省下很多钱买国产设备,然后铺到各自矿井里。
 
现在是不是很少听到矿难事故了?我印象特别深刻,在2008年前,报纸上大矿难连绵不断,是因为以前没有这么多高质量的智能机械设备,现在有了技术,智能机械铺得到处都是,中国大多数煤矿都是机器在挖了,工人们冒险下矿井的机会少了,所以也很少听到矿难了。
 
再重复一遍,掌握核心技术不仅仅赚钱这么简单,这是在救命!
 
郑煤机的工程师们,默默奋斗了十年,救了多少矿工的命。
 
对了,现在整个煤矿智能操作系统都不用国外系统了,刚改用了华为的鸿蒙,因为这样更智能、更安全,不用担心数据被国外盗取了。
 
是工业发展在为我们创造财富,是工程师们保卫着我们的生命安全。
 
就在郑煤机攻克核心技术前后,发达国家的公司在忙什么呢?
 
他们在忙着卖掉资产。
 
郑煤机2010A股上市,2012H股上市,拿着一堆现金,2016年去买下了亚新科集团下属的亚新科NVHCACG等六家公司。
 
亚新科原属美国贝恩资本,为什么他们舍得放手呢?
 
因为美国那边工资、福利各种成本越来越高,而亚新科回报又不及预期,公司利润太薄,资本们受不了了,干脆卖掉了事。
 
郑煤机的发展是中国工业的缩影,我们工业的进步,一部分是买来的,一部分是自己低着头研发出来的。
 
最近两年我参观了许多中国的企业,他们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在河南焦作,我在参观南水北调工程时,意外地发现了工程完工后,留在当地作为纪念的一台德国产盾构机。
 
我原先看过许多盾构机的图片,没想到亲眼见到时,还是为它的巨大所震撼。


 
这些年,我们中国人,也没少受盾构机的鸟气。
 
当年广州地铁一号线修建时,中国人还没有自己的盾构机,下血本买德国和日本的产品,一台1.5亿元人民币——这还是降过价的,1997年中国挖秦岭隧道时更贵,3亿人民币一台。
 
日本人怕中国人仿制,将卖给广州的盾构机产品寿命设计成一次性,挖完隧道就报废,中间要是要换个零配件,修理修理什么的,德国和日本的技术人员从出门那一小时算费用,一般是一千欧一天,坐飞机睡觉也得收钱。
 
这种从德国日本买过来的设备,修理时还怕我们学习,一般都要清场,修不修得好都得给钱。
 
没有盾构机前,川渝黔桂地区修隧道,抢时间得用人工钻爆法,经常发生死亡事故,据一位自己长辈在这行干过的B站朋友“纯天然无公害甲氧西林”透露,他爷爷那代人为了挖隧道,是“一个洞子一个班,两个洞子半个连的牺牲”,也容易因为尘土漫天的工作环境伤害到肺,他爷爷就是患慢性肺梗阻被病痛折磨到去世。
 
没有好的工业产品,我们都是拿命在建设祖国。
 
修港珠澳大桥时,德国威尔特公司甚至把特价盾构机叫价到7亿元人民币一台,看这架式,发达国家是打算吃我们一辈子,把我们给气得,从2002年开始下定决心自己研制盾构机。
 
中铁隧道集团拉来了18个人开始研究盾构机,大多还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花了6年时间,2008年我们就搞出了自己的第一台复合式盾构机。
 
2012年我们出口了第一台盾构机,2017年开始我们是全球销量第一,普通盾构机只卖到2500万人民币,复杂的卖到5000万人民币。
 
世界现在前五名造盾构机的,分别是长沙的铁建重工、德国海瑞克、郑州中铁装备、常熟中交天和、上海的上海隧道,前五名就只剩一家德国公司了。
 
我在河南还了解到了好几处类似于盾构机和电液换向阀的故事,但出于保密的原因,我只能聊这两个。
 
大家光羡慕发达国家福利高、假期长、薪水好,也不想想这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这是长期对你搞倾销、利用科技代差压迫你赚来的。
 
你不努力奋斗,就得被别人骑在头上一辈子。
 
我上次来北京时,听到一个特别有趣的故事,就是早些年中国有一批学生,都是学汽车专业的,但没有一个人打算留在中国,个个都打算出国。
 
全班最后只有一位同学没有出国,因为这哥们被系主任看上了,要收他做女婿,其他都去了德国,在奔驰工作,拿高薪,住大房子。
 
一晃过了几十年,这哥们混成了国内某汽车行业领导,要跟奔驰谈合资,于是他去了趟德国,见奔驰的大老板,也见到了以前的同学,多年不见,大家相谈甚欢。
 
到了中午吃饭时,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但到了一处地方时,他的同学都不准进,只准这哥们一个人进,“因为这个地方是奔驰大老板吃饭的地方,普通奔驰中层不允许进”。
 
而出国到奔驰上班的中国人,最多也只能混到中层。
 
当时的气氛真是尴尬极了。
 
留在中国的这位,最后背靠祖国的发展,可以和德国最高层谈笑风生,而出国为德国搞建设的中国人,享受到了一时发达国家的红利,却永远止步于中层。
 
在西雅图的微软总部食堂,你也会常碰到中国人,很多都是清华的毕业生。
 
我上次来北京时,还在早餐店碰到一位退休的大学老师,我们边吃边聊,她说她儿子在国内名校毕业,去美国读的博士,现在苹果公司工作,“拿30万美金一年”。
 
她的语气中,有一种强忍着的淡淡优越感。
 
我一点也不为所动,只是尽量夸赞她,希望多听一点关于苹果公司的内部信息。
 
在北京出差时,我常碰到一类较年长的知识分子,这些人只要有亲属在美国工作生活,你只要见过两次以上,他一定会不自觉的主动透露出来,而且总是带着一种奇怪的优越感。
 
他们时常使我想起在伊朗见到的部分富人,他们的利益,也已经和美国(加拿大)深深勾连在了一起。
 
我想,这世界上有两种人。
 
一种是习惯依附强权的人,他们奔赴别人的国土,为别人的科技发展添砖加瓦,说起美国便一脸谄媚,其实他们谄媚的不是美国,而是强权,假如现在强大的是布隆迪,他们肯定去舔布隆迪。
 
但其实他们也不算有错,只是在追求个人的利益最大化,只要他们不损害故国,我觉得他们的选择也是可以尊重的。
 
另一种则是不屈的中国人,为中国的进步而奋斗,这些人是我们民族的主干,像前文提到的郑煤机的工程师、盾构机的18人团队,这些人没有拿到顶级高薪,没有住上豪宅,但他们让中国人打隧道时不再死人、挖煤时不发生矿难,他们让中国人出门有了地铁可以乘坐,让北方人可以喝上南方调来的干净水源。
 
大家注意,2007年时我们没有盾构机,没有电液换向阀,大部分中国人是习惯用自卑的眼神看这个世界的,但2021年我们有了盾构机,也有了电液换向阀,我们就习惯用平静的眼神看这个世界了。
 
正是这些人,给了我们充足的勇气。
 
这些人才是我们民族的灵魂,是真正为中华民族利益奋斗的人,他们值得我们反复歌颂,并且将他们的事迹传颂给我们的后人,我们要永远记得有这样一代人,为中华之崛起拿命奋斗过!
 
至于那些去了微软的华人精英,在苹果工作的华人精英,他们永远不会懂什么叫为国家和民族而奋斗,他们永远活在盎撒人和犹太人的脚下,一般情况下,最多就是个中层,进不了顶级食堂的大门。
 
1986年,邓稼先因癌症晚期去世,临死前,他惦记的是整个民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不要让人家,把我们落得太远……
 
为中国工业化进程努力奋斗的人,默默付出的人,为中国创造了巨大财富和价值的人,他们或许没有来自名校,或许没有拿到美国同等岗位的薪水,但他们推动的历史,是无与伦比的中华民族史。
 
他们看起来那么平凡,但他们为中国做过的每一件事,却那么那么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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