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依旧很冷，冷的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个人夜晚。

 

那天夜里，大约是晚上9点左右，我在一张厨房的桌子下面玩，那时候我家的桌子是一张折叠的圆桌，铁管的腿子下面有一个空间，绿色的铁管里是空的，那样的折叠桌，后来我去高原的时候，见到了同款。

 

我正在桌子下玩，母亲正在沙发上坐着打毛衣。

 

前一天晚上凌晨大约2点，电话把家父叫走了，直到突然门一响，家父提着他的黑皮包回了家。家父进门放下包，和母亲讲，昨天苏联解体了。

 

家父是干文字工作的。1991年12月26号晚上，立华我知道苏联解体了。26号夜里，立华我算是第一次见证了历史。抬头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北方横亘着的国家上面写着两个字——“苏联”。

 

后来参加了工作，读了一些文件，才知道苏联的解体不是个突然的事情。

 

起码在12月24日的时候，所有苏联的高层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12月24日，叶利钦讲，戈尔巴乔夫在辞职后讲立刻把核弹发射的权力移交给他。24日，最高苏维埃已经决定了，30日在明斯克召开最后一次最高苏维埃。

 

后来我理顺了时间线。

 

大约是26日凌晨1点40左右，戈尔巴乔夫发表了以苏联总体进行的最后一次总统讲话，他讲完后大约10分钟，家父出了门。

 

10年前，2011年的年底，家父和我说，有的东西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苏联解体的时候，有四个新产生的国家有核武器，这些国家要搞什么样子的政策，是因为斯大林时期产生的民族政策互相对抗，还是团结一致，我们都不知道。

 

苏联的机构一下子都不转了，所有新生国家，有的国家历史上从来没有过，是列宁把他们建立了起来，让他们加入了苏联，这些国家要怎么搞国内的制度？从经济制度到政治制度，这些国家都没有任何经验。他们要怎么搞，我们不知道。

 

沙俄搞过商品经济，但是沙俄没有搞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经验，沙俄搞的是农奴商品经济。

 

其他国家的近代化和现代化，都是在斯大林的领导下搞的，他们直接进入资本主义，要怎么搞？他们不知道，可能他们知道，但是我们不知道。

 

我们当时唯一知道的是，一旦确定了不搞社会主义，立马就把原来由计划委员会和国企掌握的商品价格上调了。

 

家父说有的东西的价格，我记忆犹新。

 

我说什么东西让你记了二十年？

 

家父说，经手的文件，哪有那么容易忘记的？那天夜里，我们一屋子人，抽了一条烟。

 

首先就是居民生活用电，电价直接涨了3倍。汽油价格涨了2倍，医疗用品的价格涨了3倍，铁路运输费涨的最少，只有1倍。

 

我问，那其他的没记住吗？比如汽车价格？

 

家父说，其他的都是零数，我记不得了。这些东西原本经营都不赚钱，或者是毛利，大家都买得起，所以供应不足，人人都买得起，买东西才要排队，现在要搞资本主义，只要抬高价格，供应不足很快就变成了需求不足。

 

但是商家赚的钱比以前多，所以很多的东西，我们是绝对不能全部开放的。

 

后来有一次和家父聊天，家父突然又说起了叶利钦。说叶利钦这个人人品不大好，在苏联，官当到了头。

 

他想的是把国家从联盟弄成邦联，自己当俄罗斯的一把手，军队统一指挥，这样相当于实际没有解体，然后再整合回来，曲线当苏联总统。

 

谁知乌克兰的克拉夫丘克第一个反对军队统一指挥。于是叶利钦知道自己的历史评价要臭了，后面就以酒消愁。

 

人的才能配不上自己的政治野心，是个很危险的事情，他号召一个事情，大家要是都支持他，那肯定是有问题的，因为里面止不准要插多少的私心。

 

家父语重心长和我说，你将来要是手里有了权，一定要想办法让大家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因为权的本质，就是改变他人的想法，要是下属原本就和你想法一样，就相当于没有权，反而是你要为他办事去协调各方。

 

想法一致，领导就是给执行层服务的，那相当于他有权。

 

你有权，一定是要让大家把真实想法说出来，说出来才好摆开想法，才好协调矛盾，真实想法都出来了，后面的执行才不会又私心，才不会有两面派，才不会有扩大化，才不会好心办了坏事。

 

要是有人没有把想法说出来，嘴上就是坚决支持，手上就是坚决执行，那肯定是要把这个事情给你办坏。

 

因为你要负领导责任的嘛。

 

今天晚上又给我打了个电话，我问老爷子，三十年了，又是苏联解体的日子，有啥新的想说的吗？

 

老爷子记性还是很好，说还不到时间，明天凌晨1点40才是整30周年。

 

我没有接话，他顿了顿，又讲：

 

不管哪一个组织，最大的敌人都是潜伏在组织内的两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