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斗争的领域非常多,但永恒的主旋律只有一条:国际供应链主导权背后的工业化问题。
本世纪前二十年,围绕美国的再工业化和中国的去工业化,白宫的对华产业战略从诱惑到剥离共经历过四个鲜为人知的阶段。
而今年以来,随着民主党政府接连推出先进半导体和新能源汽车的国家级产业政策,并融合以地缘政治与外交手段推动,标志着中美工业围剿战与反围剿战的第五个阶段正式来临。
第一阶段:诱惑,共治天下
2001年,世界贸易组织成功吸纳中国后,美国部分有识之士就以前瞻的眼光充分意识到,中国一直等待的厚积薄发的那个时间点来了。相较于全面遏制中国,如何从中国的发展中收割到红利,更符合美国当时的利益,至少理想主义派是这么想的。
在此大背景,2004年底,时任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弗雷德·伯格斯滕提出将中美两国集团作为美未来应着力培养的四组G2关系之一,即是美国-欧盟,美国-中国,美国-日本,美国-沙特,这四组G2关系分别对应的是美国价值观和西方文明同盟,美国经济贸易同盟,美国地缘政治同盟以及美国自然资源同盟。通过与以上几个重点细分领域的大国构建G2同盟机制,美国在巩固深化自身霸权的同时,还能卸掉不少国际责任。
但有人觉得这样的安排太宽泛了,不好协调,也容易分散权力,所以2006年9月22日,得到白宫智囊团授意的彭博社,在中美战略对话之际,发表了题为新世界经济秩序:中国和美国=两国集团的文章。该文一针见血地指出,未来全球最重要的国际关系是中美两国集团,
随后,美国战略层开始向中国兜售G2模式,中美国和中美经济共生体的概念由此火爆全球,并一度令欧洲笼罩在被边缘化的恐惧之中。
2007年5月23日,英国金融时报在《G2崛起,中美孤立G7》一文中满是酸意的说到,不论是从哪个角度观察,正在进行的战略对话,很可能是未来主导全球经济事务的两国集团的雏形。言下之意,这次战略对话是旨在讨论中美怎样瓜分世界的会议。
然而,不论G2的概念炒得再火热,不论国际舆论再怎么配合,中国始终保持着清醒的战略头脑,反之装傻充愣不接话就成了。中国不愿意接受G2的原因很简单,双方付出的代价实在不对等。
美国付出的代价是,让中国当美国霸权体系里的二把手,保障其绝对的国际话语权,不再舆论攻击中国,不再炒作中国威胁论,不再禁运高科技装备和先进军事武器。中国付出的代价则是,永远被焊死在血汗工厂的位置上,用一代又一代的廉价劳动力做便宜的鞋子、衣服和电子产品,以维持西方国家骄奢淫逸的生活。
这就有点像校长忽悠张学良的戏码:老弟啊,咱俩做拜把子的兄弟,哥让你来当中华民国陆海空三军副总司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嘛,就把三十万东北军的指挥权给哥爽那么几下。
中国可不是张学良,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中国制造虽然给世人留下的是低端和山寨的不良印象,在诸如新能源汽车、高铁、大型商用飞机、半导体等一系列高端产业早已在国家层面的规划中悄然铺开宏大的布局,接受美国两国集团的方案,无异于修炼葵花宝典挥刀自宫,中国绝不会答应。
见中国迟迟没有同意的意思,美国干脆撕下伪装,联合欧洲欲利用哥本哈根气候变化大会狙击我们。
2009年12月7日,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在丹麦哥本哈根举行,美欧密谋的方案是未来四十年8000亿吨的二氧化碳排放量,11亿人口的发达国家分走44%,55亿人口的发展中国家分走56%,碳排放量额度不够用的国家可以去国际市场购买指标,这明显是专门冲着扼杀中国工业升级的目标制定的。
中低端制造业是碳排放量的大户,而中国又是中低端制造业的大户,这点额度肯定不够用。只要方案落地生效,中国买不买碳额度都得完犊子,不买的结果是工厂没法开工制造业垮掉;买的结果是利润率本就少得可怜的中国制造业每年又会多出一笔高昂的碳税成本,仅剩的贸易盈余无法支撑产业的大规模换代升级,从而长期固定在低附加值的关口,经济拉美化。
幸运的是,美国内部出了乱子,传统化石能源商突然杀出,迫使美国政府不得不放弃联欧制华的战略,第一阶段潦草收场。
第二阶段:剥离,温水煮青蛙
2010年,中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工业国,朝野一片哗然的美国,旋即要求政府制定相关应对政策。两年后,白宫发布全球供应链安全国家战略报告,这是美国首份站在国家战略高度制定的供应链安全文件。报告指出,中国工业的快速发展的确对美国掌控的全球供应链安全造成了冲击,并提出供应链效率和供应链韧性两个战略目标,效率是指经济性,韧性是指安全性。
值得一提的是,报告仍将供应链效率置于韧性之前,因为全球中低端制造业和本世纪第二个十年世界经济最大增长点,移动互联网技术普及后的智能化电子制造业高度集中在东亚地区,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和智能产品终端市场同样集中在东亚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