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况愈加漫长的俄乌冲突,逐渐成了各路外国武器登场“试炼”的舞台。最近最受关注的话题,显然是“伊朗无人机”。
据称,俄军方面得到了大量、多型伊朗无人机的支持进行作战,尤其是在克里米亚大桥爆炸事件后,乌克兰方面称俄方对乌的大量报复性空袭中,有不少是由伊朗无人机实施的。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视频讲话中,直接指俄军出动的是伊朗“见证者-136”(Shaheds)无人机。在他的描述中,俄军获得了多达“2400架伊朗无人机”。
而无论是俄罗斯方面,还是伊朗方面,都坚决否认有伊朗无人机投入俄军参战。
总的说来,俄方说无人机上都是俄文标识,凭啥说是伊朗的;乌方的说法,你甭管上面写什么,说是伊朗的就是伊朗的。
当然,各方官面上的扯皮,看看就成,大家对这事肯定都有自己的判断。
而如果把视角转回到“伊朗无人机”本身,伊朗最高宗教领袖哈梅内伊的说法很有意思。
他说,前些年我们说自己的无人机很强,他们(西方)说是假的;现在他们又说伊朗的无人机很危险,怕卖给俄罗斯。这种感受,相信长期处于西方论调下“中国崩溃”和“中国威胁”叠加态的我们,是相当熟悉。
正如他说的那样,这次不管伊朗无人机到底是否切实投入俄军作战,“伊朗无人机很好用”,这个招牌怎样都是打响了。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伊朗着实是世界上一个低调的“无人机强国”。甚至,“传统军事强国”伊朗大量购置无人机,这个逻辑完全成立。
只是,伊朗无人机如今的强势,其实是伊朗国家尤其是其航空工业所面临极其困窘局面某种特殊的反映。
大家知道,无人机作战在人类的军事战争史上是个非常晚近的概念,通常也被视为军事信息化和高技术时代的代表之一。而除了从事全球战略的美国等少数国家以外,世界各国普遍的无人机研发高峰时间,是从2005左右开始的(比如如今的无人机巨头大疆,就是成立于2006年)。
伊朗却是投入无人机作战领域相当早的一个国家,这显得不太寻常。
早期多数国家在军事上使用的无人机,多为靶机(作为射击训练目标的军用飞行器),伊朗巴列维王朝时期,即已经从美国引进了多款无人靶机。
如果情况一直如此,也许就没有之后伊朗无人机的发展了。因为与美英交好的巴列维王朝,在技术装备的引进上可谓“备受恩宠”,几乎不受任何障碍。
军机方面,包括当时美军王牌级的第三代战斗机F-14“雄猫”在内的顶尖装备,美国少见地放开提供。仅1975年,巴列维就采购了6架P-3F、14架KC-747、79架F-14A 、181架F-5E/F、12架KC-707,一年就足以组成一支区域内相当豪华的空军。除了仅有美伊装备的F-14,美国第二代主要战机,重型F4“鬼怪”伊朗购入多达225架,轻型F5“虎”购入155架。
领航机为改装自747-100客机的KC-747空中加油机,
而在民航方面,伊朗在七十年代和波音签订了庞大订单——5架波音727,6架波音737,22架波音747,当时的伊朗航空是全波音+空客配置,彼时风头较今天的“中东三杰”(阿联酋航空、伊蒂哈德航空、卡塔尔航空)丝毫不逊色。
如此奢侈的空中阵容,无比畅通的进口渠道,巴列维王朝根本犯不上对“不足道”的无人机多加关照。
但70年代末的伊朗伊斯兰革命和美国驻伊使馆人质危机之后,伊朗瞬间从西方的“宠儿”变成了“敌人”,对“敌人”,美国从来是不吝“霸道”的,一系列制裁封锁接踵而至。
而隔壁新上台的伊拉克萨达姆政府,也看准了这个机会,要通过战争解决两国的“领土问题”。于是,1980年,两伊战争爆发。
战争前期,伊朗的战局较为不利。这边伊朗国内刚刚经过大变革,又受到制裁影响;那边萨达姆此时获得了类似之前巴列维的待遇,美苏霸权都在支持他。
在相对被动的情况下,情报工作就显得异常重要。但伊朗的传统军机,由于受制裁封锁,一方面耗不起、不敢耗,另一方面高度倚赖弹药、后勤,制裁状况下无以为继。由此,伊朗军方考虑采用无人机进行纵深火炮校正和炮击效果侦察。可无人机的引进也是受封锁的呀。
当时,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中 3 个年轻人突发奇想,提出了使用航模飞机挂载进口照相机执行侦察任务的设想。虽然开始受到指挥官的拒绝,三人还是坚持了想法,组成了一个“研发小组”,与1984年7月首次将无人机投入战场。
该无人机只是一架简单的无线电遥控飞机,上面安装有一部长焦镜头(135毫米)的瑞典哈苏照相机,以50米的高度飞过伊拉克的阵地。就是这样无奈之下草草拼装出来的“超低配无人机”,竟提供了清晰度惊人的战场图像和实时情报。此后,伊朗使用飞得更高的无人机拍摄垂直或倾斜侦察照片,并成立了一支专门的无人机部队“雷鸣”旅,对其在战争后期的反攻行动帮助巨大。
如此困窘局面下在无人机上另辟蹊径吃到甜头后,伊朗真正认识到无人机的巨大价值,决定开始自研无人机。在巴列维王朝时美国投建的“贝尔”直升机厂中,伊朗人的无人机研发,以革命卫队小作坊的形式起步,一开始只是靶机,随后研制出了伊朗了第一款无人侦察机“莫哈杰”(Mohajer,或译“候鸟”)-1 型,而“莫哈杰/候鸟”这个系列,也成为伊朗后来长年发展的主要无人机型之一。
这种在夹缝中求发展的状况,可以说是伊朗伊斯兰革命之后航空工业,乃至整个国家工业的缩影,然而在不同领域,呈现出的效应大不相同。
总的来说,从“人质事件”之后,伊朗总体处于被西方尤其是美国制裁,主要物资禁运的状态。不过,相比美国对于古巴长期严酷、几乎无缝隙的全面制裁,美西方对伊朗的制裁总是留着一道口子,总体制裁的情况下又给你一线解除制裁的希望。
从无人机自研开始,伊朗尝试重建本国的航空工业。前面咱们说到伊斯兰革命卫队的小作坊在两伊战争期间进行无人机的研发,此后伊朗对这些小作坊进行了整合,于1985年由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成立了伊朗圣城航空公司(Qods);而另一家主要的航空工业公司,是伊朗飞机制造工业公司,现在乌克兰方面指控的“见证者”无人机系列,就是出自这个公司。
乌方指控伊朗“莫哈杰”-6无人机也参与了俄军的袭击
要知道,毕竟到现在为止,还没哪个国家敢说无人机就是战场上空的主力,遑论当年,伊朗虽然格外重视无人机,但传统飞机无疑才是其重建航空工业的重点。
虽然很多人的印象中,伊朗是中东唯一的“工业化国家”,但它的工业化,说难听一点,即便今天也只能算是“半吊子”的工业化。而造飞机是一个何等考验工业化程度和制造业水平的领域,大家回看我国就能明白,即便建立了扎实的重工业基础,具备了完整的工业门类和链条,顶尖的军机制造也要沉淀多少年才能爆发,而大飞机领域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