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这本书,在诸子百家的争鸣中并不起眼。它没有明确的归属,既不是儒家,也不是道家,更不是法家。
但是这本书却是最被低估的一本书,书中详细记述了管仲的思想,不光有教育、军事等内容,最精华的是关于发展商业的论述,以商立国、以商止战的思想完完全全超越了时代,即使是现在的很多经济政策,也都是脱胎于《管子》。
春秋时期,有著名的春秋五霸,五霸之首霸叫做齐桓公。
齐桓公没当国君之前被大家称为公子小白,说明他确实挺小白的,自诩平生有三好:好吃、好田、好色。
那他是咋成为首霸的呢?
这就不得不说一个人,管仲!
事实证明,当国君自身能力并不重要,会不会用人最重要。
重农抑商?不!士农工商皆国之柱石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农业社会,农业社会的最大特点是把土地看得重于一切,除了种地和读书,其他的都是不务正业。就算现在农民地位不如古代高,你到农村去转一转,很多家大门上也挂着「耕读世家」的大牌匾。
在古代,农民的地位是相当之高。在统治者看来,只有踏踏实实种地才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能为社会创造财富。
这话当然不错,但是有些失于片面,第一个扭转这种偏见的,就是管仲。
管仲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虽然他没有经商天赋,自己做生意做一次赔一次,但却很有商业思维,明白商业的精髓所在,这种人现代有个词可以很好形容:眼高手低。
眼高手低也不一定都是贬义词,至少在管仲这里不是,因为眼高到一定境界的话,是不需要用手的。
管仲的眼界有多高呢?读完《管子》以后我是彻底服了。
在《管子·小匡》中,管仲提出了「士农工商」这样一个概念,几千年来,无数人疯狂的诟病这个说法,认为中国重农抑商的根源就在这里,近代中国闭关锁国,封闭落后的罪魁祸首就是管仲。
这就有点扯淡了,读书切记不可断章取义,这句话的全称是「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柱石)民也。」
看到没,管仲认为商人是国家之柱石,丝毫没有贬低商人的意思。而且之所以要提士农工商,是为了给他另外一项政策服务,那就是四民分业。这两条政策是要合在一起看的,管仲提出要把国民分成军士、农民、工匠、商人四类,这四种人分别有各自的聚集区。
为啥要这样做呢?管仲认为这有几个好处,首先可以让相同行业的人聚在一起,有利于交流经验,提高技艺。其次能让大家安心于自己的行业,不至于看别的行业好而见异思迁,最后还能形成一个很好的传帮带氛围,有利于下一代从小就掌握专业技能。
这政策对士农有啥影响不好说,但是对工商这两类人来说,实在是太好了。工匠聚在一起,各种小技能,小绝活就没有私密可言,生产力提升飞快;商人聚在一起,则可以相互交流商品信息,供需关系,有效地稳定了物价,优化了资源配置,有效的促进了商品生产和流通。
在管仲独创的这种模式加持下,齐国的制造业和商业突飞猛进,都城临淄出品的丝绸制品,畅销周围各诸侯国,以至于「天下之人冠带衣履皆仰齐地」。
有学者认为,中国的这种社会职能分工比欧洲至少要提前一千年,临淄最鼎盛时期,拥有人口三十万,「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挥汗成雨」最早就是用来临淄大街场景的,而同时期欧洲最繁华的都市雅典,只有区区 5 万人。
搞社会职能分工只是管仲经济思想中最不值一提的理念,他的核心思想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宏观调控,微观放活」。
「宏观调控」与「微观放活」
「微观放活」说的是通过国家力量大力推进民间商业发展,促进商业繁荣。
在这一点上,中华上下五千年,能超过管仲的几乎没有。
为了增加临淄的吸引力,管仲居然开办了国营妓院。
你别笑,真是国营。
他在临淄开设了七个女市,每个女市里面有精心挑选的女闾 100 人,合计 700 人,借此大力吸引外来商旅。
齐国位置位于胶东半岛,本不在交通要道之上,但是许多豪商巨贾宁愿绕道,也要来个临淄数日游,临淄的「国际美誉度」一时无两。而管仲也被后世的风月业尊为了「祖师爷」,名垂千古。
《管子·霸言篇》中还记载,为了招商引资,管仲命令空车而来的商人不要收取税费,徒步背东西来的也不要征税,而且他为外国商人专门设立了宾馆,每三十里设置一处,前来休憩的商队如果只有一辆车,那就管人的饭,如果三辆车,那么连马的饲料也包了,要是五辆车,还给配备可供差遣的小吏。
就问这种服务,还有谁?
从此以后,「天下之商贾归齐若流水」。
搞好微观的同时,管仲并没有放松对宏观的管制和调控,在宏观上,主要是通过税收和专营这两种手段实行控制。
先说税收,作为农业国,中国自古以来的税收都是以田税为主,说白了就是农业税,按照耕种田地的亩数征税,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什税一」,也就是百分之十的税率,最低的时候是汉初文景之治时,一度达到了三十税一。
这个税率严格来说一点不高,现在我们的企业所得税还是 25% 呢,个税根据收入不同,最高能到百分之四五十。
但是在靠天吃饭的农业社会,这样的税率依然可能因为老天爷的忽然变脸而让百姓无法负担。
管仲的做法很有创意,两年征税一次,实行浮动税率,丰收之年税率 15%,普通年景 10%,如果遇到歉收之年则降为 5%,假如发生了饥荒,颗粒无收,则免税。
这种征收方式明显灵活合理得多,而且已经具备了现在个人所得税超额累进税率的雏形。很难想象,两千多年前居然就有人能够想出这样的创意来。
关于征税的理解,管仲明显要高出同时代的人几个数量级。
他懂得用征税来巧妙地增加国家收入,比如说国家有大量的布,他就不再征布税,改为对原材料麻征税,麻价因为征税而暴涨,布价自然也就飞涨,这时候卖出去就能大赚一笔。
在对外贸易上,管仲也有自己的税收调节法,如果外国商品质量高过本国,那就对外国商品加税,降低其竞争力,控制其输入;反之本国如果有优质产品需要出口,那就降低出口税收,增强本国商品竞争力。
这一招现在被广泛的用于国与国之间的贸易,不过这早都是管仲玩剩下的了。
管仲对宏观经济的管制,真正的杀手锏是著名的盐铁专营。他独创的专营制度对我国的影响极为深远,一直延绵至今,我国之所以能够始终保持大一统,而没有像欧洲一样分裂成一个个小国,专营制度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在农耕时期,盐和铁是最重要的两大自主性产业,直接关系国计民生。没有人能够不吃盐,农活和家务也离不开铁器,这属于刚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