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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闲生:焦虑的马克龙|2022-12-26

乌克兰战争是当下制约欧洲经济复苏的瓶颈因素,法国德国作为欧盟的领头羊,周边小弟们自然会将解决问题的压力和期许寄托到两位大哥身上。

考虑到德国是二战战败国,虽然经济实力强劲,但政治话语权毕竟比不上身为常任理事国的法国,因此,现在欧盟内部压力最大的政治人物就是法国总统马克龙。

再换个角度思考。

联合国安理会有五个常任理事国,俄罗斯自己在乌克兰打仗,英美完全站队支持乌克兰,能够做“中间人”来协调处理的就只有法国和中国。

相对来讲,乌克兰冲突对中国的影响并非那么直接,而且中国长期以来也不热衷于去介入一些地缘纷争。

可对法国来说,战事于公于私都是他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解决国际争端有两种常见的方式:军事手段和政治手段。

军事手段可以参考美国的做法,通过军事援助、军事威慑(增兵、演习、发表涉军声明)等方式,催动局面往己方希望的方向发展。

理论上讲法国也可以这样。

比如2月24日之前向乌克兰边境大举增兵,通过搞军事演习来告诫俄罗斯不要轻举妄动;再比如提出一些战场管理方案,以第三方的名义派兵建立隔离区,等等。

很遗憾,这些手段都不在马克龙的工具箱里。

套用比利时前外交部长马克·埃斯肯斯的一段话:欧盟是一个经济巨人,政治侏儒和军事蠕虫。

传统的欧洲强国法国目前只有区区11万常备陆军和25000名后备士兵,坦克更剩下可怜的200多辆,还不够乌克兰打一场反攻的损耗;法国著名的“凯撒”自行榴弹炮只有76门,其中24门已经给了乌克兰。

至于空军,堂堂法兰西只有102架阵风和90来架幻影2000,抛开核武库与海军不谈,法国现在的军事实力大概与中国台湾地区差不多。

就这点家伙事儿,马克龙拿什么去斡旋俄乌冲突呢?又拿什么去威慑周边强国呢?

说来有趣,虽然军事实力不济,但欧洲国家调门却拉得很高,表现出非常强硬的姿态。

在欧盟一厢情愿的理解中,显然希望能够用政治手段来解决问题,比如外交谈判和一轮又一轮的对俄经济制裁。

其中,经济制裁是当下欧盟最拿得出手的武器,基于该思路,近期欧盟主要领导人动作频频——

12月1日,法国总统马克龙赴美与拜登做沟通,在重申支持乌克兰的同时抛出了所谓“未来安全架构”的话题,提议新的欧洲安全架构应该考虑向俄罗斯提供保障,此言论遭到乌克兰等多个欧洲国家激烈抗议。

同日,欧盟理事会主席米歇尔访华,主动提及了之前被搁置的《中欧投资协定》,并在结束访华后立即接受媒体采访,称“乌克兰冲突对美国的影响与对欧洲的影响是不一样的”。

12月2日,与俄罗斯关系密切的德国派出总理朔尔茨直接与普京通话,开篇做出一点象征性的谴责后,表示希望俄国能尽快找到解决乌克兰冲突的外交方案。

同样在当地时间12月2日,经过数日的谈判,欧盟决定将俄罗斯的海运出口石油价格(不包含管道石油)限制在每桶60美元;12月19日,又强行启动了天然气限价机制。

……

一番操作完毕,局面没有任何改观,仿佛在向人们昭示:欧盟也就这几把刷子。

于是法国德国便陷入了一种困境:他们一边用严厉的制裁来向俄罗斯施压,一边希望俄乌停战谈判开启,然后顺势取消制裁,一切恢复如常。

即需要一个“台阶”来做过渡,以保全自身的“面子”。

不怎么说欧洲政客虚伪呢。

 

神色轻松的拜登与略显忧虑的马克龙

在当下激烈的地缘政治竞争中,欧洲已不具备强有力的集体外交政策立场以及支撑它的军事底气。

说一千道一万,欧盟上面那些运作的效果都极其有限,根本处理不了错综复杂的乌克兰问题,只能任由自己的日子一天天变坏下去。

站在法国和马克龙总统个人的角度,或许希望拉上中国来一起处理,于2023年初即启动的访华之旅中向北京抛出这一难题。

不过,以法国的实力并不能单独与中国做交易。

法国只是一个GDP不足三万亿美元的经济体,且中法贸易额仅有800亿美元的体量,在中国的对外贸易伙伴中排名第20,跟菲律宾差不多。

因此,马克龙最多能充当一个传话人或召集人的角色,到头来还得用欧盟的框架来做意志贯彻,比如中欧峰会。

中欧峰会是中国与欧洲之间最高级别的官方定期沟通机制,每年一次轮流在欧洲和中国举行,一般是4月份办(最近一次的2019年线下峰会在布鲁塞尔举办,2023年按惯例应回到北京)。

过去的23次峰会里,中欧双方一共发表过4次联合声明(表示谈得比较有共识),分别为2009年、2015年、2018年、2019年。

其中2018、2019年之所以双方走近,是因为特朗普政府对欧盟发起了钢、铝、汽车等多个领域的惩罚性关税,而且特朗普本人力挺英国脱欧,美欧政治气氛迅速恶化;在这种大背景下,中欧峰会接连发表联合声明,表示“反对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

自2020年拜登上台以来,美国重拾了对欧洲的部分尊重,于是欧盟内部抵抗华盛顿的声音迅速消退,与中国的关系也止步不前,甚至倒退。

目前来看,中欧关系重归于好的见证、或者说欧盟对华交往中最明显的筹码,便是处于停滞状态的《中欧全面投资协定》。

这份历时七年、总计35轮漫长谈判的文件,于2020年底由中方视频连线“欧盟四巨头”——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时任德国总理的默克尔和法国总统马克龙,共同宣布完成。

可在欧洲议会批准的过程中,协议却遭到“人权”问题袭扰,遭束之高阁。

如果马克龙和其他务实派欧盟领导人能够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将《中欧全面投资协定》重启并通过,毫无疑问,这会让中国更加愿意向欧方的立场趋近,并为乌克兰的劝和促谈贡献力量。

不过考虑到本届欧洲议会的任期到2024年,想要做通他们工作难度极大,欧盟领导人如果仅仅是表表姿态,中方大概率不会买账的。

看球发泄的马克龙。当主要领导人因为一句很中庸的话而被指摘并激烈批评的时候,就可以知道欧洲政治已经锈蚀。
德国前外长西格马·加布里尔讲过一个小故事。
某次国际会议场合下,他与一位来自东南亚国家的外交官谈话,这位外交官告诉加布里尔:
“我们这些小国知道坐在凳子中间的感觉,我们已经学会了如何保持平衡。可对于你们欧洲人来说,这一点还不熟悉,你们最好尽快学会。”
这位东南亚外交官所说的“保持平衡”,其实就是指谨慎地处理与中国和美国的利益关系。
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欧洲一直采取了与美国结盟绑定的做法。
冷战时期无可厚非,因为苏联的铁骑顶到了欧洲家门口,欧洲大陆自身就是阵营对抗的最前线。
可现在完全不同了。
二十一世纪大国竞争的一线阵地是印太地区,欧洲不再是地缘斗争的中心,也没必要再将自己捆绑到超级大国的战车上。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未来一段时间欧盟的角色会逐渐向八十年代的日本靠拢,变成一个经济实力强劲的中等地区强国。
欧盟理事会主席米歇尔几年前说过这样一句话:
“最近10年、15年以来,当我们谈论欧洲时,我们只谈危机:难民危机、预算危机、金融危机……”
还真是一语成谶。
如今回头看,米歇尔的话后面或许还可以再加上更多的“危机”,比如:脱欧危机、乌克兰危机、能源危机。
总而言之,对欧洲来说,那种轻松结盟的时代已经结束,它必须再一次独立面对充满危险和变局的国际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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