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前,
他是向命运怒吼的屠龙少年。
长征后,
他是站在苍穹睥睨人间的领袖。
1
1928年6月,毛泽东和朱德已经会师2个月,井冈山根据地呈现出一片兴旺的景象。
然而,激荡的水面下隐藏着巨大危机。
那时,井冈山是受湖南省委直接领导的,所以湖南省委让杜修经带着2封信到井冈山,命令红四军向湘南进军。
毛泽东觉得,年前来井冈山,就是因为湖南的敌军力量强大,现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作死是什么?
对于湖南省委的命令,毛泽东坚决不同意。
可能毛泽东的倔脾气犯了,态度极其强硬,说话的口气也不好,让杜修经觉得此人又臭又硬,实在不能一起工作。
于是,陈毅被推选为红四军前委书记,和朱德一起指挥28团、29团西进湘南,毛泽东以党代表的身份指挥其他部队。
如毛泽东所料,真的出问题了。
29团打下郴州以后,缴获了很多战利品,官兵都是刚刚从军的农民,哪见过这么多稀罕东西?他们私下商量:“不如带着战利品回老家,算是发一笔横财。”
结果29团一哄而散,只剩下萧克指挥的一个连。
28团也不顺利。
2营营长袁崇全带着部队叛变,为了拉回部队,团长王尔琢带着1营去追,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追上了。
然后呢,怎么办?
1营长林彪说:“武装剿灭吧。”王尔琢不同意,亲自走到阵前劝说袁崇全归队,并且保证既往不咎,结果牺牲在袁崇全的枪下。
进军湘南成为一场彻底的失败。
29团基本没了,28团牺牲了王尔琢,红四军实力受到严重损害,井冈山已经很难继续呆下去了,4个月后,红四军不得已转移到赣南。
对于毛泽东来说,“八月失败”只是开始,更大的危机还在后头。
1929年6月,为了准备红四军的第七次代表大会,毛泽东、朱德、陈毅等人在一起商量军队的领导办法。
毛泽东认为,党要对军队有绝对领导权,前委要有绝对的指挥权,同时,军队还要负责建设根据地。
换句话说,毛泽东要求党管一切,万事都要讲政治。
朱德等军人不同意,红军是党的军队没错,但军队的主要任务是打仗,搞什么虚头八脑的根据地啊?而且党不能管的太多,毛泽东也不能管的太多,要不然军队算什么?
朱德的意思,军人也要有话语权。
到底谁说的对,就要争一争了。
毛泽东脾气倔口气硬,说话一点都不给人留情面,一口咬定我说得对你们都要听我的,可是说了半天发现没人支持,气的差点骂娘。
朱德等军人势大力强,反正就是不支持毛泽东,你能如何?
毛泽东想不通:“我的话很对啊,你们怎么就不支持呢?几千年来军队闹事的教训,还不够吗?党指挥枪没毛病啊。”
想不通就不用再想了,毛泽东提出辞去红四军前委书记的职务,这种没有主动权的事情,他不要做。
新当选的前委书记是陈毅。
这时候陈毅就站出来和稀泥,说朱德同志的话有道理,毛泽东同志的话也不错,我们取长补短有话好好说。
毛泽东的倔脾气又犯了,甩出一顶“陈毅主义”的帽子,给陈毅同志戴上。
得,这下连中间派也得罪了。
大家都看出来了吧,此时的毛泽东就是一根筋,根本不讲究工作方法,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哪怕得罪人也在所不惜。
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透露着一种蜜汁自信。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想的估计是:“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
这谁受得了啊。
大家都是出来闹革命,凭什么你说的就是对的,我们说的就不对?哪怕你说的真对,也不能字里行间藐视我们啊?没有毛泽东,地球还不转了?
但毛泽东像个愣头青一样,不管不顾,照样我行我素。
结果他多年来不是和人吵架,就是在吵架的路上。明明有一身能力,却偏偏不能放开手脚做事。
能力这东西,藏在身上是没用的,只有用能力把事情做成功,别人才会看到你的能力,进而认可你是个牛人。
而有能力和用能力的桥梁,则是做事方法。
这个道理,毛泽东可能懂,也可能不懂,反正他在红军时代经常和别人吵架,以至于中下层特别喜欢他,但总是不能团结高层,走了不少冤枉路。
留苏派进入瑞金以后,毛泽东的日子更难过。
一方面是留苏派打击国内土派,树立不容置疑的权威,另一方面也是毛泽东不好相处,属于不能团结的人。
他被撤销红一方面军总政委的职务,安排到后方做一个没有实权的政府主席,平时只能做做调研,然后怼留苏派:“你们都错了。”
嗯,别人都错了,就你对。
留苏派很生气,毛泽东很艰难,用他自己的话说:
“他们把我这个木菩萨浸到粪缸里,再拿出来,搞得臭的很。那时候不但一个人也不上门,连一个鬼也不上门。我的任务是吃饭、睡觉和拉屎,还好,我的脑袋没有被砍掉。”
王震拎着鸡和酒来看他,感动的记了一辈子。
1934年4月27日“广昌战役”失败,红军伤亡5500余人,已经没有实力和蒋介石耗下去了,必须进行战略转移。
博古、李德、周恩来组成“三人团”,全权负责转移事务,不仅毛泽东没有任何话语权,朱德也只有执行的份。
毛泽东郁闷透了,每天早上去会昌城外爬山,或许只有天高云阔的山顶,才能一抒胸中块垒。
他还写下一首《清平乐》: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
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
大家记住这首词,我们后来会说到,这是分析毛泽东变化的重要依据。
1934年10月10日,党中央、中革军委、8.6万红军离开瑞金,开始进行战略转移,也就是长征。
对于毛泽东而言,这是让他彻底成熟的炼狱之路。
除了事业,还有自我觉醒。
2
自从博古进入瑞金以后,红军基本上没有什么胜利,不是这里失败,就是那里失败,现在更是把根据地都丢了,其他干部对他指指点点:
“哎,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红军跟着他迟早完蛋。”
博古心虚的不行,生怕别人在背后搞他,尤其是位高望重的军政干部,于是他把朱毛时代的老部队打散,和新组建的军队混编,其他高层领导也分散到各军团。
留在指挥中心的只有三人团。
而三人团中的博古、李德穿一条裤子,周恩来只有执行权没有决策权,所以大权依然在博古手里。
博古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
但任何统帅地位都是争取来的,能带领大家取得多大的胜利,地位就有多么稳固,除此之外都是虚的。
博古不懂这个道理,毛泽东明白,他决定和过去决裂,重新开始工作。
原本毛泽东和留苏派没什么交集,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毛泽东和张闻天说上了话,而且越说越起劲。
因为他们找到了共同话题——喷博古。
后来王稼祥也加入进来,三人成天喷博古,并且反思第五次反围剿以来的失败,最后三人形成共识——博古不行。
所以博古要把高层领导干部分散的时候,毛泽东态度很强硬:“分散到军团可以,但是我和张闻天、王稼祥要在一起。”
博古说不行,毛泽东说我们必须要在一起……那行,随你们吧。
就这样,毛泽东、张闻天、王稼祥走到一起,长征路上他们每天聊时局、谈政治、说军事,张闻天和王稼祥逐渐发现一个问题:
“毛泽东行。”
尤其是湘江之战以后,红军由出发时的8.6万人减员到3万人,已经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险,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完蛋了。
毛泽东心里着急:“到底怎么做,才能挽救党和红军?”
和以前一样,直接不留情面的怼人吗?那样的话,不仅红军指战员不接受,党内高层更通不过,十年来的教训太深刻了。
毛泽东想出一个办法——团结大多数。
现在他已经团结了张闻天和王稼祥,接下来,他要通过张闻天和王稼祥,团结其他同志,让所有人都接受自己的意见。
12月11日,红军占领通道县,准备召开一个会议,商量红军下一步该怎么走。
负责军事的李德还是要去找贺龙,毛泽东不同意,敌人的封锁已经很严密了,找贺龙是死路一条,只有向西,去敌人防御薄弱的贵州。
说完还要问:“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