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12月31日,一群年轻的哈萨克学生正在乌克兰的一家餐馆里举行跨年活动。
对这群长得既像中国人又像韩国人的亚洲同胞,当地的老基辅们表示相当不屑。臭外地的,上我们乌克兰要饭来啦。
很快,一场冲突随之爆发。一名醉酒的哈萨克人动手打了伴奏乐队的乌克兰领班,双方随即展开了一场板凳与拳脚齐飞的俄式交流。
一通群架过后,势单力薄的哈萨克人选择了战略转进,集体逃离了斗殴现场。
不过,这些人都没跑远。乌克兰警方在当天晚上就把他们全抓了进去。
根据警方的决定,这些寻隙滋事的街溜子将全部被遣返原籍,一个不漏的滚回大草原放羊。
此时,一名长相酷似沈腾的哈萨克人站了出来。他高举双手,摆出一副全体目光向我看齐的架势,然后宣布了这么一个事:
“就像我们的手指长短不齐一样,我们每个人都各不相同”。
在接下来的陈述中,这名年轻人温和而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他要求打人的哈萨克人公开向乐队领班道歉,并请求乌克兰人撤销对他的指控。
一番儒雅随和的表态后,包括被打的领班在内的所有人都回心转意,不再把这事看得有多严重了。在这位年轻人的努力下,最终没有一个哈萨克人被遣返回乡。
当天晚上,警局的一位领导对年轻人的表现感到大为震撼。
震撼过后,这位领导做出了一番预言:
“小伙子,如果你能一直这么能干,你25年内一定能当上哈萨克斯坦的领袖”。
从结果来看,领导的预言是准确的——只不过时间稍微晚了几年。30年后的1989年,当年那个儒雅随和的年轻人成为了一名老成持重的共和国领袖。
和所有俄罗斯名著的主人公一样,他有一个又长又难记的名字:
努尔苏丹·阿比舍维奇·纳扎尔巴耶夫
01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1940年7月6日,值法国投降半个月之际,纳扎尔巴耶夫出生在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州。
在这里必须说明一点:阿拉木图州不等于阿拉木图。它俩的关系就像纽约和纽约州一样,属于除名字外基本毫无共性。
因此,纳扎尔巴耶夫也不是啥首都出身的人上人。他家里倒也都是国企员工:父亲是山民,母亲是农民,全家都挂靠在国营的集体农庄下面。
纳扎尔巴耶夫的父母
和小纳的家庭一样普通的,是他居住的村子。在18岁之前,纳扎尔巴耶夫一直生活在阿拉木图州的切莫尔干村。这个村以苏联标准绝对称得上贫困。
直到1953年,村头才装了个广播,开播的第一个消息是伟大领袖斯大林同志离开了人世;一年后,村里终于通了电,算是初步实现了列宁口中的共产主义。
在这种条件下,纳扎尔巴耶夫可选的娱乐自然相当有限。幸好,他也不是啥爱玩的人。
从小,小纳就是个标准的别人家孩子:他热爱学习,嗜书如命,十几岁时就能通读俄语版的莎士比亚和巴尔扎克,而且一读就是一整天,以至于连他亲妈都看不下去。
某一天,母亲命令小纳放下书本,去外头呼吸点新鲜空气。纳扎尔巴耶夫照做了。但没一会,他就偷溜回房间,拿起书本,继续他读书不能算偷的孔乙己行为。
整个学生时代,纳扎尔巴耶夫都是全村远近闻名的做题家。六年级时,他在所有科目上都拿了五分,成绩比苏联的五年计划还亮眼。
1958年,纳扎尔巴耶夫高中毕业。和广大青年一样。他也面临着高考和填志愿的问题。
一开始,小纳比较想去实验室摇瓶子,所以他报考了哈萨克斯坦基洛夫大学的化学系,最终以一分之差未能上岸。
之后,他投递了基辅民航学院,打算当一名飞行员。这次他倒是考上了。但家里人觉得:父母在,不远游。你去乌克兰上大学,爹妈岂不是要成空巢老人?
在家人的反对下,纳扎尔巴耶夫的第二志愿也失败了。
失去人生目标的小纳感到颇为玉玉,为了不让自己无所事事,他甚至去银行干了三个月的保安。
某天,在阅读《列宁接班人报》时,纳扎尔巴耶夫突然发现了一件美事。
根据苏共中央的决定,哈萨克共和国将在离他家300英里的铁米尔套地区建一座全新的钢铁厂。建成后,这座工厂将成为全世界最大的钢厂之一。
为扩充人才队伍,厂里现面向社会招募有志之士。只要你来,即可享受全套的冶金工人培训课程,随到随学,包教包会国家管学费。
对于纳扎尔巴耶夫来说,这份工作堪称是真男人的dream offer。早在学生时代,纳扎尔巴耶夫就熟读了那本青少年必读经典:《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书中,保尔·柯察金冒着风雪抢修铁路的情节,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彼时还是个屠龙少年的小纳坚信:一个青年,就应当以保尔的方式,像一块坚强的铁矿石一样,在社会主义的大熔炉里百炼成钢,度过充实而火热的一生。
所以,当工厂的人事主管问他为啥放着大学不上,偏要进厂做工时,纳扎尔巴耶夫斩钉截铁地表示:
“如果你是名共青团员,你就应该第一个面对挑战,最后一个享受红利和优待”。
顺利拿到offer后,小纳和300多名同事被组织派去乌克兰深造,学习采矿和冶金知识。在那里,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一年的学习结束后,1960年7月3日,铁米尔套钢铁厂正式开门大吉,小纳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鼓风炉看护工。
进厂后,纳扎尔巴耶夫发现,自己如愿以偿地过上了火热的生活(字面上的火热)。
小纳工作的鼓风炉车间,平均气温往往在40℃以上。每天上工时,纳扎尔巴耶夫必须穿着比铁浮图还厚的防护服,并随时喝特制的饮料,才能保持体内的水分平衡。
每经过四个高强度的班次工作后,纳扎尔巴耶夫需要至少休息48小时,才能消除身上的疲劳。
但是,即便环境如此恶劣,纳扎尔巴耶夫也依然热爱这份工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给的实在太多了。
入行一年后,纳扎尔巴耶夫每月差不多能挣400卢布。这在当时的苏联是一个高到可怕的工资。
可怕到什么程度呢?举个例子,1960年,苏联全体职工的月平均工资是80.6卢布。如果选择从政的话,400卢布差不多是部长级别的工资水平。
而且,纳扎尔巴耶夫完全不需要担心这笔钱花不出去。据他本人回忆,工厂配套的商店里可谓琳琅满目:从鱼子酱到鲟鱼,从进口服装到法国白兰地,一切人类高质量商品应有尽有,这在当年是难得的奢侈。
因此,小纳在厂里干劲十足。凭着过硬的技术,他仅用一年时间就连升四级,还因长得太帅上了报纸,成了全厂的形象代言人。
1960年,作为厂花的小纳高票当选为全厂的团书记。
在这个岗位上,纳扎尔巴耶夫实习了人生中第一次宫廷政变:他联合了几位同事,将团里一位无所事事的劳动队长赶下了台,并由他本人亲自接任。
到这个时候。纳扎尔巴耶夫已具备了一个俄式政治家的基本素质。
首先,他的技术功底相当过硬;其次,他拥有高超的组织能力;最后,从罗马时代流传下来的政变技巧,他也没落下。
现在,这位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就差一场漂亮的外交了。
1962年,22岁的小纳第一次出国,代表苏联参加在赫尔辛基举行的国际青年和学生联欢会。
作为一项国际盛会,这场联欢自然少不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活动——辩经。
会上,小纳和美方辩手就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孰优孰劣的问题展开了激辩。眼看说不过小纳,美国人不讲武德地开始了人身攻击。
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的美方代表推己及人地声称“你能被派到这,大概因为你父亲是什么高官吧”。
此时,纳扎尔巴耶夫来了一波经典复刻。
他像当年那样举起双手,摆出一副全体目光向我看齐的架势,然后高声宣布:
“我没有什么高官父亲,我只是一名在鼓风炉前干活的普通工人,请看看我的双手吧!”。
看到小纳长满老茧的手指后,被怼的无话可说的美国人不得不承认,只有体力劳动者才能拥有一双这样的手。
这场漂亮的外交攻势引起了国际媒体的广泛报道。由于给国家大大长了脸。小纳回国后,组织上就安排他去全苏各地巡回演讲。
结果,小纳越讲越上头。越说越嗨皮。他不止一次因为演讲回家太晚而被妻子一顿臭骂。
1967年,入行七年的纳扎尔巴耶夫感觉,自己已经赢麻了。
当时,他已经取得了冶金工程师的所有资格,每个月能挣500多卢布,堪称当代苏联高质量男性,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不幸的是,组织上也是这么认为的。
很快,纳扎尔巴耶夫收到了第一道征辟。
市里的人通知他:组织上看重你,打算把你的位置提一提。从今以后,你就是市共青团的第一书记啦。
02 政坛新人
对于这份美差,纳扎尔巴耶夫做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不干”。
理由很简单:现在我一个月挣500卢,团里的新工作一个月才挣150卢,我是有多想不开才要换工作?
于是,小纳委婉地向组织上表示,厂里人手紧,我这个专家走不开,你们还是另请他人吧。
此言一出,领导被他的装腔作势激怒了。
负责征辟小纳的领导咬牙切齿地表示:“总有一天,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不过,这一天终究没有到来。因为三个月后,这位领导就被调去了一个边远地区,再也没对小纳产生过任何影响。
1969年,在辞不奉诏一年后,小纳接到了新领导的通知:组织上还是很欣赏你,还是很想让你来工作,你就来市里的重工业部门当个主管,干上一年就放你回去,好不好呀。
这一次,纳扎尔巴耶夫没有拒绝。一方面是,领导承诺过他只干一年。
另一方面是,他的朋友们纷纷表示:兄弟,差不多得了。抗命这种下克上行为做一次就够了,咱们是苏维埃,不是昭和苏联物语。
在新单位,小纳收获了满满的福报。
他每天只用工作18个小时,主要负责的都是工厂扩建、新设备购置、调解办公室纠纷、协调家庭关系等鸡毛蒜皮的大事情。
结合他打了骨折的薪水来看,这份工作跟发配差不多。
结果,小纳着实让上级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干一行,爱一行。在处理工作时,纳扎尔巴耶夫,展现出了无穷的精力,出色地完成了各项任务。
1972年,小纳被提拔为铁米尔套钢铁厂的党委书记,主管钢铁生产工作。
坐到管理岗后,小纳才发现,厂里的情况何止是不容乐观,简直就是不容乐观。在一帮虫豸官僚的苦心经营下,这座全苏的模范钢铁厂于一年内整出了81起事故,损失了8w多吨生铁和近5w吨钢。
同时,厂里的机器完全没有达到设计能力,而重金购置的设备又长期处于空置状态。由于生活条件太差。工厂的专业人才也是走的走run的run。
这一切最终造成的结果是:钢厂的产品质量低劣,种类单一且经常无法正常供货。
了解到这些乱象后,纳扎尔巴耶夫认为,厂里的问题已经多到满坑满谷,靠自我完善怕是没救了,必须要出重拳才行。
1972年6月8日,克里姆林宫的头头们在《真理报》上读到了这么一篇报道。
报道中,作者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一家陷入危机的钢铁厂,并对厂里的乱象进行了绘声绘色的点名批评。
一通怒斥之后,作者在落款处留下了自己的芳名:纳扎尔巴耶夫。
几周后,一个由50多位干部和专家组成的调查委员会抵达了铁米尔套钢铁厂。又过了几个月,小纳来到了莫斯科,参加根据调查结果举行的听证会。
在这里,他见到了人生中第一位重量级人物:米哈伊尔·安德烈耶维奇·苏斯洛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