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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可复:胡宗南的新战术,让人怀疑:你真是来打仗的吗?|2019-04-11

严老师最后一个系列文章,就此封笔了。

      国民党军资料记载,青化砭战斗“卅一旅(欠九一团)以掩护大军东进,于是日(按:3月25日)拂晓由拐峁镇向青化砭前进,行抵石绵羊沟、崔家圪塔各附近,遭匪三旅以上兵力之伏击,激战三小时后,因众寡悬殊及地形不利,致为匪所乘”。由此可见,当时国民党军也没搞清楚西野究竟有多少部队参加了战斗,只笼统地说是“三旅以上之兵力”。另外,对战斗时间持续了多久,也未得到准确的报告。等135旅增援部队赶到,西野早已踪影全无,只收拢了大约二百人的残兵败将。

此役国民党军“败不相救”的毛病亦暴露无遗。整135旅就在拐峁、李家渠附近,居然置31旅于不顾,只派了少数部队增援,增援部队也只是去装装样子。战后国民党军总结认为:“卅一旅遭袭之际,一三五旅以及廿九军主力未能立即增援,反包围匪军,反为敌情所炫惑,至次日方徐徐而前,任匪远飘,是又失一战机”。

对西野来说,也算是“失一战机”,要是早知道增援31旅的只有不足一团人,那肯定就索性一锅端掉了。王恩茂在其日记中写道:“敌三十一旅被我歼灭后,派了一三五旅四零四团到林坪来联络,与四旅十四团接触了一下,如我们早知此情况,四零四团又要被我们歼灭则是无疑的”。

大约就在25日下午,彭德怀接获在青化砭和安塞之间担任警戒的独1旅报告:向安塞方向进犯之敌整编第1军五个旅于3月24日占领了安塞。该敌除留整编第27师第31旅之91团(欠一个营)守备安塞外,现正沿原路返回。又据敌逃兵供称,其长官限令25日赶回延安。从各方面所得情况可知:敌第135旅已进占李家渠地区,似有向青化砭方向行动的模样;整编第29军军部已进入延安;整编第17师第12旅已进至延安南之十里铺;整编36师(欠第28旅)位于三十里铺地区;整编第76师(欠新1旅)仍在金盆湾、松树林、临镇地区;胡宗南已率其前进指挥所进入延安。

据此,彭德怀于3月26日致电毛泽东与中央,除通报青化砭伏击战斗情况外,就25日14时之部署提出更详细的意见,认为:

“胡宗南目前寻求我主力决战,一师、九十师进扑安塞,二十五日即返延安,判断我主力在延长、延川、永坪地区。我们拟顺应敌人企图,诱敌向东,以新四旅之两个营,宽正面位置与青化砭东及其东南,节节向延川方面抗击,该旅主力位于青化砭至永坪之线纵深,防敌北进;集结五个旅隐蔽于西北山梁后与安塞之间。此区地形好、粮多、群众好,能封锁消息,待敌深入至甘谷驿、岔口之线及其以东地区时,我可争取三至五天休息,然后再东进敌后寻求机动歼击九十师、一师,每次只歼敌一个团、至多两个团,求得一月内连续打两三仗,停止敌进攻,才可争取较长时间休整。”

毛泽东27日复电:“积极歼敌方针极为正确,部署亦妥”。

胡宗南发觉西野主力在延安东北,按照一般常识判断,在青化砭打了一仗之后必定要转移(实际西野主力基本上是在青化砭、蟠龙之间),按照胡宗南一厢情愿的判断,西野很可能是向东北撤走了。于是,胡宗南决定集中董钊、刘戡两个集团向延川、清涧方向来一次大扫荡。如果西野愿意决战,那以胡军两个集团九个旅(不包括由延长向延川迂回的两个旅)的优势兵力,足以取胜;否则,就驱逐西野过黄河。

3月26日,胡军的大扫荡开始,以整编第1军、整编第29军共十一个旅,分三路东进。其左路为整编第29军的四个旅(第123旅、135旅、165旅、12旅),沿青化砭、岔口;[9]中路为整编第1军五个旅(第1旅、78旅、167旅、53旅、65旅),经甘谷驿、禹居;[10]右路为整编76师的两个旅(第24旅、144旅),经延长、交口向延川会攻。

当天,第29军第135旅第404团于午刻推进到青化砭附近,和西野掩护部队发生接触,胡军攻击无力,进展缓慢,直到下午3时方才攻占青化砭两侧高地。同时,整36师第123旅中午由四十里堡、白家垭、一二五二高地,至下午4点半攻占了一三二零高地,据称“沿途均遇匪节节抵抗”。整36师师部及165旅随后抵达一二五二高地,整12旅也到达拐峁镇东北高地。第1军第1师当天抵达四十里铺、周家湾附近,整90师在拐峁镇、王家沟附近。整76师方面以由延长撤出的第70团第1营由姚家原出发,和小股游击队打了一下,上午11时重新占领了延长。

从胡军第一天的行动看,兵力高度集中,对于敌情仍是毫无所知。其实当胡军占据青化砭之时,正好将西野主力1纵和2纵分隔开来,本来是个占据主动的机会,但因缺乏情报,所以并未能抓住这个机会有所行动。西野2纵28日将主力运动到青化砭、蟠龙以东,教导旅和新4旅分别利用夜暗于28日凌晨运动到蟠龙以西及青化砭以东,这些行动均未被蒋军所发觉。

战术上胡宗南部采用了所谓“方形战术”,把董、刘两个集团的主力均集中到拐峁、青化砭至延川一线,行则同行、宿则同宿,且放弃道路不走,要以主力沿山梁行进,认为这样就可以避免遭致打击。这种做法就战术而言,除能够避免被歼外几乎毫无价值,大兵团放弃道路行进必然行动迟缓,而集中如此密度的兵力于一狭小之地域,后勤保障亦成问题,而且不可避免地造成其它广大地域中兵力的空虚。因此被称之为“武装大游行”。这令人不免怀疑胡宗南实际是希冀凭这种“赫赫声威”,将共军主力吓过黄河,而并非是想求得决战。

胡宗南部在刚进入边区时还稍稍要维持一下面子,用所谓“封金购物”的办法,对于就地搜购的粮食、副食、草料等,如果找不到物主,则以相应价格的法币包好放于原处,来表示军纪严明,据说是自老1师时代就采用的办法。不过,这一“面子工程”很快在大扫荡中“吃光、烧光、用光”的新“三光”政策之下荡然无存了。其所过之处,“搜粮抢物,任意宰杀牛羊耕畜,不论大村小户,无一幸免,翻箱倒柜,甚至群众的锅碗瓢勺都被打碎,其纪律之坏,真是不堪言状”。陕北本来就是贫瘠之地,兵火之后复罹旱灾,遂导致几个月之后西野的粮食供应陷入极其紧张的境地,原先中共打算以陈谢纵队进入陕北助战的设想也难以实施,这可以看做胡宗南的新战术所获得的意外效果。

彭德怀26日12时给教导旅的电令中,提及“青化砭于本日前到敌多少、番号均未弄清”,27日1时给军委去电时,对于“进入青化砭之敌究为一三五旅还是一二三旅或两旅均到尚未查明”,因此,彭德怀决定“明二十七日我军力求隐蔽,避免与敌在青化砭附近接触。二纵队、教导旅仍归王震指挥,在蟠龙两侧山地力求隐蔽;如敌向蟠龙前进时,让其深入勿加阻止。张纵在梁村以西,新四旅在青化砭以东及其东北地区隐蔽集结,秘密侦察敌情,看好地形,准备二十八日歼敌”。

27日胡军以第1师第1旅守备拐峁镇,主力攻抵盖头坪、千谷驿附近,90师攻至西沟门、贺家沟附近。整29军方面,135旅当日下午才攻占寨子沟以南各要点,整36师123旅12点攻占李家沟,165旅推进到一三二零高地,12旅进占岳家滩。和第一天相比,各旅互相掩护推进,速度极慢。

担任诱敌向东任务的新4旅两个营及团迫击炮连由参谋长谢正浩率领伪装成主力进行阻击,交替袭击和掩护。胡军则如临大敌,只要对方利用地形或工事发动袭击,则不论对手兵力大小,即整师、整旅地展开兵力,抢占山头。但等胡军筑完工事,准备展开进攻时,对手往往早已“拔锚起航”,撤到另一个山头去了。晚上,新4旅还派出小股部队去胡军宿营地打枪、袭扰。不断如此往复,搞得胡军疲惫不堪。

至27日下午5点,彭德怀查知进至青化砭之敌为123、135两个旅,鉴于“敌之企图尚未查明”,“本日应力避与敌接触,力求隐蔽主力,准备二十八日集结朱家渠强势兵力歼灭青化砭、蟠龙大道以西之敌”。但仅仅几个小时之后(28日凌晨1点30分),彭德怀又发出电令取消了原定的作战计划:“因敌主力有向延川方向攻击可能,故决定本部仍集结原地,寻求良机打击敌人”。

彭德怀原以为胡军有可能按老一套派出一部沿青化砭、蟠龙大道进占蟠龙,作为其主力的侧翼屏障,因此彭把西野主力集结于青化砭、蟠龙大道两侧,希望再次以伏击方式解决其翼侧之一部。这是青化砭之战的翻版,但很快彭德怀就发觉这个想法已经不现实了。因为胡军根本就没有分兵的意思,完全是步步为营集体向东转去延川。这样西野要么不打,要么就必须一下子同时解决其三个旅(123旅、135旅、165旅),因此彭德怀采取了忍耐待机的做法。

28日彭德怀致电军委,除通报敌情、指出“安塞敌于二十六日放弃,我已收复。敌已感兵力不足”之外,将原定计划调整为“以小部背靠岔口力求吸引敌向东,主力纵深位置于贺家渠、财神庙线,节节阻敌北进。我一、二两纵、教旅在原地休练,待敌侧背暴露时再求歼敌”。

3月29日15时,胡军第1军第90师第61旅攻占了延川,53旅攻抵延川西北地区。29军、76师也分别到达延川附近。这样,胡军把十个旅左右的兵力都集中到延川了,但并未找到共军的主力。国民党军“续向延川前进时,即遭匪军小部队之层层阻击,致进展迟缓,迄三十日,先头整九十师始进占延川,然仍无发现。”

同日21时,彭德怀致电军委、毛泽东:“估计敌占延川后,可能巩固延川、延长、清涧、永坪、青化砭地区或向北打通咸榆公路,或者继续寻找我主力决战”,因此彭德怀打算“寻求歼击一三五旅、好打时再歼一二三旅,因该两旅较其他东进各敌战力稍弱。为此部署,拟于三月三十一日隐蔽集结蟠龙、石嘴、李家沟、贺家岩、风背上之弧线上。位置此线,可以应付敌占延川后上述三种情况,寻求歼敌左路之机会”。

整123旅被西野视为弱旅是很自然的,该旅系由原暂编第59师改编而成,其第368团原系鲁大昌部,战斗力较弱。该旅虽是胡宗南部嫡系,在36军(即整编36师)辖下担任封锁陕甘宁边区任务多年,但此前曾几次和八路军、陕甘宁晋绥联防军交手,均遭败绩。1945年该旅爷台山一战损失5个连,1946年底在通润镇又被新4旅771团和警7团消灭了其368团的团部和两个营。

整135旅是美械装备,编制完整,在一般人看来,该旅服装整齐、武器全新,甚至还配有许多日本高头大洋马,军容很壮。何以彭德怀也视之为弱旅呢?一方面该旅是由暂编第57师新编的部队,并无多少真正的战斗经验;另一方面该旅和胡宗南部嫡系之间矛盾较大。因该旅原属陈诚系统,由河南追击八路军中原突围部队到陕西,被胡宗南抓住后不放。该旅并不愿意受胡指挥,几次想拉回湖北,胡宗南对该旅也不放心。该旅旅长祝夏年推说腿部受伤在后方养病,部队由副旅长麦宗禹指挥。

3月31日,彭德怀致电新4旅张贤约、黄振棠、程悦长等,判断敌攻占延川后,或北犯清(涧)、绥(德);或暂图巩固延长、延川、永坪、青化砭地区;或继续寻找我主力决战,而以“前一种可能少,后两种可能多”。但“不管敌人实行那种可能,永坪至延安公路敌必须打通,否则后方运输无办法”。鉴于此,彭德怀要求新4旅将主力放在永坪西北张家湾附近,“如敌北进,节节稍加阻击,诱敌北进。如敌西进一枪不要放,使敌大胆向永坪、蟠龙、青化砭,以利我主力歼击”。彭坚信,“敌愈深入愈分散,歼敌机会亦将愈多”。4月1日,彭德怀根据新4旅的报告,判断敌有由岔口经曲儿教等向永坪前进的企图,遂发出电令,“我主力以待伏姿态歼灭向永坪、青化砭前进之敌”,并规定了具体的部署。

出乎彭德怀意料的是,自3月31日起,胡军继续向清涧进发,第90师第53旅于当日11时攻占了清涧,然后继续向北追击,第76师除留置一旅(第144旅)守备延川外,也随第1军跟进。而第29军各部也紧靠第1军,其所属第36师、135旅、12旅猬集在清涧以西的吴家畔、王家沟、刘家川附近,并不急于分兵西进夺占永坪。

国民党军“续由延长向北扫荡前进,沿途仍无匪情,及进抵清涧,因携行粮食已感短缺,现地又无法征购,颇使董、刘二军长,犹疑彷徨”,“胡长官鉴于连日扫荡,均无发现,因令整一、整二十九军,将清涧防务交由第二十四旅接替,於四月二日由清涧挥师西进,向西南收缩网罗,企求围歼潜藏於延(川)、清(涧)公路以西之匪,於瓦窑堡、永平镇附近地区,抑或迫使潜藏之匪,向北退窜,然后再挥师北进,协同由榆林南下之第二十二军,於绥德附近之无定河,完成会师。”

4月1日,国民党军开始转向永坪。第1军以第78旅、167旅重叠配置,沿风台窑西北侧山脊攻抵白家河、东沟附近,第90师也攻抵白家河附近。整29军第36师攻抵热思湾、王家庄附近地区,第135旅攻抵聂家坪以北高地,第12旅抵楼儿沟附近地区。国民党军部署小心异常,以整29军和整1军相互重叠,而各军内的各个旅也都集中到一起,极其缓慢地向永坪推进,希望以绝对优势兵力在永坪附近找到共军决战。可这么一来,共军自然是“知难而退”,怎么可能求得决战呢?

果然,4月2日西野和胡宗南部稍稍接触后,判断“敌有向永平(坪)地区合围企图”,马上就决心“战斗不组织,立即向李家川线转移”。

当日,彭德怀致电军委,指出敌十个旅背依延川、清涧两城,分三路前进,“我二日于永坪公路侧伏,但因敌间隔很小,纵深大,在南北三十五里、东西四十五里内,以十个旅布成方阵,故停止伏击,隐蔽撤至蟠龙西北地区集结,敌未发现,另找机会击敌”,并指出“自三十一旅歼灭后,此间未弄清敌情,请二局所得随时电告”。

此电尚未被中共军委收到,即收到当日毛泽东发来的一电,通告彭德怀敌决定全力取瓦窑堡,然后攻绥德(根据西安情报),判断“胡军攻瓦窑堡必将先取永坪及清涧以西之折家坪,然后由该线两路或三路攻瓦窑堡”,并要彭德怀考虑在瓦窑堡、清涧之间或永坪附近设伏歼击敌人。毛泽东在电报中还指出,战术上“必须采取正面及两翼三面埋伏之部署方能有效,青化砭打三十一旅即是三面埋伏之结果,此次我蟠龙、永坪设伏,因敌未走此路,且只有正面(较弱)及右翼,缺少左翼埋伏,故未打成”。

该电中毛泽东的判断和决心因4月2日永坪撤伏已经过时,故此彭德怀很容易能判断出毛泽东并未收到他关于停止伏击的电报。但对于该电报中提出的战术打法,彭德怀觉得有解释一番的必要,因而当日21时再发一电给毛泽东,专门谈打法的问题。彭德怀在电报中说明:“敌自青化砭战斗后异常谨慎。不走大道平川,专走小路爬高山;不就房屋设营,多露天设营;不单独一路前进,数路并列间隔很小”,“以致三面伏击已不可能,任何单面击敌均变成正面攻击”。彭德怀认为:“敌人此种小米磙子式的战法,减少我各个歼敌机会,必须耐心长期疲困他消耗他,迫其分散,寻找弱点”。

毛泽东接到彭德怀电报后,很快复电表示赞同,认为:“敌十个旅密集不好打,你们避免作战很对”,“数日内仍以隐蔽待机为宜”,并通告彭德怀目前“二局无法侦察,敌情完全不明”,要其“派一个营附电台到瓦窑堡以西旧安定城附近担负侦察及掩护之责”。

4月3日,彭德怀决心“明(四)日仍在原地待机歼敌”,不料4月2日2纵有一个司务长叛逃投敌,将西野兵力部署供出,国民党军“探知瓦窑堡匪军有退却模样”,以第78旅之两个营轻装突击,于当日7点30分进占瓦窑堡,随后该旅主力也于下午15时到达。

经过这段时间对胡宗南部行动的观察,彭德怀对于敌军的意图产生了疑惑。在4月4日就目前行动方针致毛泽东的电报里,彭德怀提出:“胡军进占延安后,第二步战略方针是求战还是避战打通咸榆路,始终未弄清。自三月二十五日歼李纪云部后,调一军五旅三十六师两旅、一三五旅及十二旅共九个旅,拥集青化砭,似求主力决战。当时我主力在蟠龙附近休整,敌突然转向延川,又似避战”,“从上述九日行动来看,敌似避战又似采取避实击虚,走之字路迷惑我军,目的在打通咸榆路或者真正不知我主力所在”。当然,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答案:胡宗南确实不知道西野主力在哪里,完全是盲人骑瞎马,乱撞一气。

彭德怀就下一步行动方针,几天内和军委反复磋商,最终于4月9日确定以小部队四面袭扰敌人,“主力则在现地待机”。导致西野决定待机的关键点,在于对敌密码的破译取得了成效,彭德怀4月5日致电军委称:“秘密已解破,敌情已开始明白,我们十天内仍在原地待机”。但仅仅一天以后,灵光一闪的战机似乎就出现了。

胡宗南部攻占瓦窑堡、永坪之后,部队疲劳不堪,给养也发生困难,不得不于4月5日留整编76师主力守备清涧、延川,留135旅守备瓦窑堡,主力则南撤蟠龙、青化砭地区补充休整。西野在获知此情况后,4月5日曾打算袭击由瓦窑堡向永坪之敌右翼进驻贺家渠的一个旅,但当日十一时又判断敌未进至永坪而改变了部署。教导旅6日凌晨1时接到王震的电报,称:“因敌尚未进至永坪,故本日无仗打”。

当日晨8时,情况又发生了变化。教导旅接王震命令,称据俘供整29军刘戡率第12旅、165旅5日宿营于新岔河一带,于本日进至永坪宿营。西野遂决心集中力量歼灭刘戡及其所率的两个旅。[60]彭德怀于当日午时给各纵、旅下达命令,规定“本日战斗首先以歼灭十二旅及刘戡军直属队于永坪附近地区,然后各个歼击三十六师”,而“胜利的关键在教导旅的英勇坚决动作,确实牵制住三十六师于大寨、小寨地区”。

大寨、小寨据永坪均不到二十里,要单靠教导旅的侧击来牵制敌整编36师的行动颇成问题。可能是出于这个考虑,王震在部署中除令“教导旅位千家坪以西,在九旅(按:即359旅)左翼,向岔沟坪突击”[62]外,亦令359旅“位于次草沟、千家坪以西,向寒沙石、岔沟坪段(均含)突击”。[63]可是这么一来,2纵的主要打击方向指向了敌整36师,彭德怀命令中首要完成的歼敌29军直属队及整12旅的任务就完全要依赖永坪方向的新4旅及由东面包抄的1纵来完成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正当西野部署作战之际,整36师已经从小寨、大寨向永坪出动了,这下子西野运动不及,不但1纵未来得及赶上,教导旅也未能牵制住36师,其教导旅第1团与占据岔湾坪以东高地的国民党军一个团打成对峙,从上午9点30分开始,战至晚上22时均无进展;第2团也只在岔湾坪以东侧击敌侧背,以求钳制敌南进。2纵独4旅、359旅均未能同时动作,致使敌主力(整36师)与其军部靠拢,战斗进入消耗性质。再打下去无论时间延长或伤亡增大,均对西野不利。因此,当晚彭德怀果断地下决心撤出了战斗。

因为整36师第123旅是在向永坪前进中在崔头村、汉山村遇到西野突击的,故此国民党军方面称之为“崖头村、汉山村”战斗。甫遭袭击,刘戡就已经判断出是西野主力,遂电请整1军南下夹击,但董钊部直至4月8日才赶到永坪附近。故此,国民党军在战役总结中认为:“崖头村、汉山村之战斗为不预期之遭遇战,因卅六师能利用山地前进,故未遭匪之伏击。唯第一军未能适时由北南下夹击匪军,实为失策”。整36师师长钟松经此一战,不免更加小心,将占据高地作为行军指南,在整36师赢得了“逢山爬”的外号。

此战西野虽以少量代价歼敌600余人,但未能达成战斗目的。西北局4月10日在营山寺召开旅以上干部会议,检讨今后作战方针、检察过去军事方针及作战经验教训。会上检讨作战经验时,彭德怀声色俱厉地痛斥了作战犹豫的表现。不过,通过此战也摸清了国民党军内部矛盾重重、士气低落、战斗力差的底,西野司令部“关于三月中旬至四月上旬的敌情综合”中指出:“当三月二十五日青化砭一役歼灭第三十一旅与四月六日永坪之役,出其不意予敌大的杀伤,以胡军长途跋涉,露营无粮,兵疲之苦,战线延长,兵力分散,补给困难,粮食依靠搜劫,抢甚吃甚,逃亡大等,胡宗南的气焰已大大降低,军事上不得不增加守备兵力到六个旅,机动兵力大为削弱,由寻找我主力决战转为避开我主力作战(如永坪战役后,一军、二十九军的南进),由锥形冒进改为逐山跃进,以致最近发展为不独一般士气消沉,连统率大军的高级将领皆发生苦闷,认为仗打不好,解决不了问题”,确定“目前我军以拖住和打垮胡军(蒋军主力)于西北(陕甘宁边区),便利其他解放区胜利出击,达到消灭胡宗南主力于边区内,打垮蒋介石,争取最后胜利的条件日益成熟”。

彭德怀4月10日致电陈谢并军委,指出:“胡军……经过四处扑空,经常将八万兵力集结在三四十里方形内,像小米磙子式的前进,不走大道专爬山,不住房子专露营,兵力疲劳,逃亡、病甚严重。六日受我在永坪袭击后士气更加低落,敌来时寻主力决战,但现时力求避战,逃脱消灭”。可见,4月6日永坪战斗虽不成功,但西野由此摸到了胡宗南部的底,故此仍将胡军主力确定为第一打击对象,彭德怀在羊马河战斗前能果断定下分割歼敌的决心与此关系甚大。

4月11日彭德怀致电军委,称“蟠龙地带已驻二十天,民粮公粮,均已吃光,不能再在此地停留,准备移至瓦市东西地区,就粮和围困瓦市之敌,吸引敌主力北援和邓部再向南进一步”。就在西野打算行动之时,得到了一三五旅可能南下的消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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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严可复

公众号作者简介:王正兴,新华社瞭望智库特约军事观察员、原解放军某野战部队军官,曾在步兵分队、司令部、后勤部等单位任职,致力于战史学和战术学研究,对军队战术及非战争行动有个人独到的理解。其著作《这才是战争》于2014年5月、6月,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栏目分两期推荐。他的公众号名亦为“这才是战争”,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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