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1月22日，负责采购业务的美国副防长威廉·拉普兰特在一份声明中透露，由美国知名老牌军工巨头诺斯罗普·格鲁曼公司研发的美军新一代隐身战略轰炸机——B-21，目前已经进入到了“低速生产阶段”。
考虑到B-21是在去年11月中旬才完成的首次试飞任务，满打满算，到现在也就过去了仅短短两个月而已。才短短两个月的首飞时间，就足够支撑这样一款堪称美军当代天字号工程的隐身轰炸机项目进入生产阶段了吗？我是不懂军事，但即便是在我这种吃瓜大妈看来，我也觉得美国人这一步迈得实在有点大了，大到了稍有差池，可能就得扯着蛋的程度。
我在这里和大家聊的这桩旧闻，是我上个月在观网上看到的，距离现在也就才两周不到吧，我是真没想到，美国人这一把真是说扯着就扯着了。这两天我在美媒《华尔街日报》上看到了一篇题为《为什么国防承包商现在都不待见它们的最大客户：五角大楼了？》（Why Defense Contractors Are Saying No to Their Biggest Customer: The Pentagon）的报道，说是美国许多军工巨头，比如诺斯罗普·格鲁曼，如今都不太爱接来自美国军方的单子了。
这倒不是说它们担心自己研制出来的新一代隐身轰炸机会被解放军的防空导弹给揍下来——毕竟B-21这也就才首飞了俩月，离着服役还差老远，现在就算想去碰解放军的瓷也没那机会啊。
美军的订单之所以不受诺斯罗普·格鲁曼的待见，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出在了一个“钱”字上。无他，因为现在接美军的单子不挣钱了。受这几年的疫情危机和通货膨胀等负面因素影响，诺斯罗普·格鲁曼这群美国军火巨头如今的研发和生产成本都比以往抬高了不少，可是五角大楼那边付给它们的采购费用并没有随之水涨船高。
这一高一低的收支落差就摆在眼前，美军那边的单子是早就给你谈好的，要求你必须尽快拿出成果。为了赶工赶时，诺斯罗普·格鲁曼们就只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把受“不可抵抗力”影响而导致的研制成本上扬给揽到自己身上。没赚头就没赚头吧，毕竟你和人家甲方的单子都已经签好了，总不能说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撂挑子不干了吧？
如果单纯只是没得赚，诺斯罗普·格鲁曼和五角大楼之间的矛盾还不至于那么快爆发。真正问题是，现在诺斯罗普·格鲁曼接B-21这单子不仅不挣钱，而且还是赔钱的。诺斯罗普·格鲁曼早在去年就曾发出过警告，他们为美军生产的第一架B-21搞不好就得亏。
美军首架B-21是在2022年12月下线的，当时诺斯罗普·格鲁曼和美国空军还为它举行了一场低调但却十分华丽的揭幕仪式。美国军方对B-21寄予了厚望，觉得它是将来美国最有可能拿来平衡中俄军事压力的重量级筹码之一。
作为美军上一代隐身战略轰炸机B-2的正统继承人，B-21的一大卖点就是采购、使用和维护成本要远低于B-2。相比20亿美元一架堆砌起来的B-2，B-21的单机采购成本“仅”在7.5亿美元左右。当然，不是一造出来就这么便宜，这个7.5亿美元的单机采购成本是诺斯罗普·格鲁曼大规模铺开生产之后才拉低下来的。为了帮助诺斯罗普·格鲁曼冲量，美国空军为B-21制定了一项雄心勃勃的采购计划，还没得等它首飞呢就对外到处放话，说是少说也要买个100来架。
按照一架7.5亿美元的价格来算，100架B-21就是750亿美元。虽然我们不知道诺斯罗普·格鲁曼的单价毛利是多少，但是这么大笔单子的项目总金额毕竟摆在这儿呢，就是薄利多销最后应该也是有得挣的。挣多挣少不好说，但是怎么着都应该有得挣，最起码也不至于说亏。这美国的军火巨头又不是做慈善生意的，真要是忙活了半天还没听见个铜板响，这买卖诺斯罗普·格鲁曼当初又怎么会接呢？
然而，世上事，怕的就是个“但是”。B-21这笔单子是诺斯罗普·格鲁曼和美国军方在2015年前后才正式敲定的。在此之前，诺斯罗普·格鲁曼主要收入来源就是造卫星，以及帮他们的竞争对手、另一家美国军火巨头——洛克希德·马丁公司旗下的F-35战机生产飞机零部件。
相比给竞争对手打工做配套，自己手上攥着B-21这么个大项目那怎么着不爽快多了？诺斯罗普·格鲁曼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先前和美军签合同的时候他们也没多想，觉得这笔买卖对诺斯罗普·格鲁曼来说肯定是重大利好，弄不好还能让公司咸鱼翻身，在下一个时代的军单竞争中挤掉洛克希德·马丁还有波音这群讨厌鬼，重新成为最受美军器重的“合众国皇太子”。
诺斯罗普·格鲁曼不光是这么想的，而且他们的账算得也很清楚。按照10年那会儿的采购和人力成本，他们接过美军这700多亿的大单子肯定是有得赚的。
但是吧，当时间来到2020年以后，受新冠疫情和通货膨胀等负面因素的持续冲击，诺斯罗普·格鲁曼有点吃不消了。什么都在涨，唯独美军先前和他们谈好的B-21的研发投资没怎么涨。首批B-21的研制成本在12亿美元之间，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过了美军当初和他们说好的7.5亿美元的单机采购价了。
诚然，新机型出来普遍都贵，都得靠后期走量才能把单价价格躺平。可问题是，诺斯罗普·格鲁曼如今的财务状况实在是有点捉襟见肘，未来能走多远都是未知之数，谁也不能担保它就一定可以熬到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那一天。要是在熬到由亏转盈之前就挂掉了，到时候不光诺斯罗普·格鲁曼欲哭无泪，投入了重金的美国军方也得跟着捶胸顿足。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五角大楼那边还特意搞出了一个“双合同制”。武器研发阶段和你签“成本加成合同”（cost-plus contracts），你诺斯罗普·格鲁曼从中赚到的利润是固定的，如果因为不可抵抗力而出现成本上扬，多出来的部分美国政府背了；研发成功进入投产阶段和你签“固定价格交易”（fixed-price deals），这时美国政府可就不管你那些三七二十一了，合同说好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如果因为其他原因导致生产成本上涨，那也是你诺斯罗普·格鲁曼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我只管照合同办事，你没法保质保量、按时按点给我交货，我唯你是问。
为什么诺斯罗普·格鲁曼现在会这么难受呢？因为如今的他们正好就卡在了从“成本加成合同”到“固定价格交易”之间的这个过渡阶段。他们没能在五角大楼的育儿保温箱里把B-21的研发成本给控制下来，完了后面可不就得默默流泪，一个人扛下所有了吗？
大概是因为最近这几个季度的财报实在是没法看了，所以诺斯罗普·格鲁曼现在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为了平息股东和广大股民们的怨气，诺斯罗普·格鲁曼的高管最近不得不站出来主动降调灭火，向他们承诺诺斯罗普·格鲁曼今后轻易不会再接那些超支风险巨大的国防部订单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就在诺斯罗普·格鲁曼的高管对外放出了这条消息的当天，他们的公司股价就应声下跌了8%，市值一下子就蒸发了45亿美元，这钱要是拿去填造B-21的成本窟窿，高低也能攒出3、4架来了吧？这世道有时候就是这么令人哭笑不得，你为了堵住西墙漏进来的雨，不得已把东墙的砖头给拆了砌过去，结果你刚一拆完，东墙那边就劈了道晴天惊雷下来。结果就是自己辛辛苦苦拆了墙，完了又被雨淋又挨雷劈，搞得里里外外都不是人。
虽然诺斯罗普·格鲁曼也知道五角大楼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主儿，但是他们在美国军方保持安全距离，甚至是搞“脱钩”这件事情上，态度倒是异常地坚决。说好了不再乱接美军的那些高风险项目，就真的不接了。除了之前就签下来的、现在想推都推不掉的B-21之外，诺斯罗普·格鲁曼此前已经明确表示了，他们不会再参与美国空军的第6代战机的项目竞标了。
美国空军现役的第5代战机F-22是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产品，而F-22当初之所以能上位，就是因为在竞标的最后阶段把诺斯罗普·格鲁曼的YF-23战机给挤下去了。曾几何时，洛克希德·马丁和诺斯罗普·格鲁曼，这俩美国军火巨头还堪称是一时瑜亮，结果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当初也曾心比天高的诺斯罗普·格鲁曼再也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别说是在 6代机 项目中一雪前耻了，现在就连动都懒得动弹了。
不光是诺斯罗普·格鲁曼自己，他们的老冤家洛克希德·马丁现在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华尔街日报》把矛头指向了五角大楼那万恶的“双合同制”，说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才把诺斯罗普·格鲁曼还有洛克希德·马丁这些合众国的顶梁柱给逼得走投无路了。本来现在美国的军火公司就不是很多了，能接B-21和6代机这种天字号工程的更是少之又少。要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还没等美军的新质战斗力打磨完成呢，诺斯罗普·格鲁曼们就被通货膨胀和美军限价这些自身原因给玩死了，那中俄两国可真就是睡着了都能给你乐醒了。
纵观《华尔街日报》的这篇报道，我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通篇都写满了大环境不好、经营困难，结果字里行间却总能嗅出“加钱”俩字。
这其实倒也不奇怪，美国各行各业都有雇佣刀笔吏替他们舆论造势，进而通过舆论压力倒逼政府给他们发糖的习惯，军工行业当然也不例外。我虽然平时是不太关注军事，但我心里大致也有数，诺斯罗普·格鲁曼肯定不是第一个这么玩的，而且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像B-21这么重大的项目，你说是赌上了美国未来的国运，我觉得也不夸张。而诺斯罗普·格鲁曼正好还是为美国争取国运的天选之子，你们就说这钱你们加不加吧。
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单纯只是想倒逼政府加钱的话，诺斯罗普·格鲁曼似乎也没必要把事情闹那么大吧？这政府的钱还没加下来呢，自己的公司市值就先赔出去45亿了，哪有你这么搞的？打七伤拳也不是这么打的啊。
所以我的看法是，包括诺斯罗普·格鲁曼在内，这群美国军火巨头现在的日子可能是真的不好过了，他们是想倒逼政府加钱，但又不只是想倒逼政府加钱。政府加钱是开源，推掉那些高风险项目则是节流。两手都得抓，两手都得硬，缺了哪只胳膊都有可能挺不过这轮大寒。
而这也恰恰是最让我觉得魔幻的地方。就B-21这么重要的天字号工程，国会觉得成本高，百姓觉得负担重，军队觉得报价贵，企业还觉得不挣钱。这可是几百个亿的买卖啊，又不是什么菜市场卖几块钱一斤的绿叶菜，整个环节那么长呢，你要说有一个两个利益相关方觉得自己受委屈了，这我能理解，但是怎么可能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亏了？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亏了，那钱让谁赚走了？总不至于说就这么凭空蒸发了吧？我知道美国这两年的通货膨胀是有点厉害，但是我真没想到厉害到了这个程度。
要是我们的成飞因为“成本问题”而主动宣布放弃竞标空军的下一代战机，我简直都不敢想象那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而这样的景象，恰恰就是如今的美国所不得不面临的现实。
《独立宣言》是在1776年通过的，迄今已有248年历史了。享了那么久的国祚，也该轮到美国来当一回历史的韵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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