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又去了趟西域的小河墓地和楼兰遗址，可以说感慨颇深…作为古时西域诸国之一，相信没有哪个小国能比楼兰国更有名气了。不论是王昌龄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还是李白的“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都让今人对于这个千年以前的古国充满了想象。但是，在想象之后，很多人也会好奇，这样一个西域小国到底干过什么缺德事？以至于让无数后人为之念念不忘？所以今天就简单讲一讲楼兰的尘封往事。
历史上的楼兰，其国祚自汉文帝前元四年而始，以唐贞观四年为终， 也就是从公元前176年到公元630年，一共延续了806年。“楼兰”这个名字最早见于《史记·匈奴列传》，汉文帝前元四年，也就是公元前176年，冒顿单于在给汉文帝的信中提及楼兰：“定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国，皆以为匈奴，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这就表明，此时的楼兰已被匈奴人征服。《汉书·西域传上》讲到：“鄯善国，本名楼兰，王治扜泥城，去阳关千六百里，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户千五百七十，口万四千一百，胜兵二千九百十二人”，“鄯善当汉道冲，西通且末七百二十里”。而这个扜泥城，故址就在今天新疆的若羌县附近。汉昭帝时，中郎傅介子曾对大将军霍光说：楼兰、龟兹对汉朝的态度反复无常，应该诛灭。霍光说：“龟兹道远，且验之于楼兰。”楼兰地处东西交通要冲，战略地位重要，汉朝通往西域的道路非打通楼兰不可。
由此可见，楼兰的位置非常关键，它靠近当时西域少有的水源，又是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是连接内外西域的一个交通支撑点，谁能够控制楼兰，谁就能够更好地控制西域。不过从考古考证上看，西汉时期的楼兰其实还不是最初的楼兰，对古墓沟墓地的发掘发现，其中的船棺形墓组大体上与分布在南西伯利亚、哈萨克斯坦和中亚地区的阿凡纳羡沃类型接近，太阳形墓组则与该地区的安德洛诺沃类型接近。由此可以推定，古墓沟墓地可能由两批居民所建造，从后者打破前者来看，前者相对时间较早，经采集前者标本碳14测定数据，时间相对集中在距今3800年左右，换句话说，楼兰存在的历史要比我们想想中要久远的多…而这回我去到的小河墓地，其规模虽比古墓沟墓地宏大壮观，墓葬之间也有层位上的差别，但在木棺型制、葬俗葬式、随葬物品等方面与古墓沟墓地的船棺形墓基本一致。经多个碳14数据测定，时间集中在距今3650—3450年之间，也就是说，小河墓地是古墓沟墓地的延续者。
而对楼兰古城遗址历年来的考古发掘就成果很多了，之前在楼兰古城遗址郊外墓地曾采集了6具人头骨标本，经研究发现，其中5具属欧洲人种，地中海东支类型，1具为蒙古人种类型。由此可以推定，楼兰居民的欧洲人种成分与帕米尔塞克类型之间，存在着密切的种族系统学关系，个别蒙古人种头骨的存在说明，楼兰居民的人类学成分不是单纯的欧洲人种民族。这也就印证了《史记·匈奴列传》中的记载，楼兰曾一度被匈奴所征服。那这里问题就来了，楼兰被匈奴征服，成为匈奴的属国，而西汉时期汉朝同匈奴的关系…这就不用多讲了吧？所以汉朝想要掌控西域，就势必要同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的楼兰作战，而楼兰作为匈奴的属国，一定会同汉朝死磕…反过来讲也是一样，不论是从西域牵制匈奴的角度考虑，还是同匈奴直面打擂，拿下楼兰都是汉朝所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可能跟大家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在历史上，匈奴对西域诸国的掌控是非常有力的，具体原因目前不清楚，但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为了对付匈奴，汉朝一度提出过各种和平解决西域问题的方案，并且多次派出使节出使西域诸国，但结果嘛…基本上没有什么实际效果。反之，西域诸国在匈奴的带领下，发起各种针对汉朝的行动，动辄就是斩使节灭商旅，搞得汉朝气愤不已但又无可奈何，而这些梁子，一结就是好多年…虽然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楼兰国对汉朝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可想而知，在这样的关系下，楼兰国也自恃背后有匈奴撑腰，自家的地理位置又关键，汉朝也轻易不能把它怎么样，对汉朝的主动出手和羞辱绝不会少。再加上楼兰自身实力也不容小觑，跟周边西域诸国的关系也不错，特别是同处西域的于阗，整个西域南道由楼兰与于阗控制，一些小国也从属这两个西域强国，“南道西行，且志国、小宛国、精绝国、楼兰国皆并为鄯善也。戎卢国、扜弥国、渠勒国、皮山国皆并属于阗”，西域各国间交往十分密切，楼兰，也就是鄯善国，也愿意花费大量的钱财在合纵连横上，特别是与临近的于阗国。所以汉朝想平定西域，必先破楼兰。
那楼兰到底是怎么被破的呢？这事儿啊，还跟霍光有关系。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霍光派平乐监傅介子刺杀了楼兰王。傅介子可是个传奇人物，《汉书》上有他单独的传记，而傅介子刺楼兰同样是个非常精彩的故事。傅介子受命后长途跋涉赶到了楼兰，但大家都知道，当时的楼兰王安归是亲匈奴的，也不愿见傅介子，傅介子一看没有机会下手，于是心生一计，假装要离开楼兰，当走到楼兰西部边界的时候停了下来，对陪同来的楼兰的官吏展示了携带的珍宝，并告诉他们：“这本是汉朝皇帝让我赏赐给西域各国的，既然你们楼兰王不要，那我就赏赐给别的国王吧。”楼兰王安归贪图财物，听到手下报告后马上来见傅介子，傅介子和楼兰王坐在一起喝酒，并把财物拿出来给楼兰王看，楼兰王这下高兴了，这一高兴就喝多了。这时傅介子趁机会对楼兰王说：“天子派我来有一些重要的事要和大王私下说。”楼兰王起身和傅介子进入了幕账中单独谈话，说那时迟那时快，埋伏在幕帐中的二个壮士从后面刺杀了楼兰王，刀从楼兰王胸前直穿而过，当时楼兰王就死得透透的了。
尔后傅介子手提楼兰王的首级扔到楼兰王带来的官吏面前，对他们说：“楼兰王对大汉有罪，大汉皇帝派我来诛杀他，你们要改立在汉朝当质子的王子当你们的王。我们大汉的军队已在不远处，你们要轻举妄动，不然就把你们灭国。”这下可把楼兰的官吏们吓坏了，之后一切都听汉使的安排。傅介子带着楼兰王的首级回到了长安，汉昭帝下诏说：“楼兰王安归曾经被匈奴反间，窥伺拦截汉朝派往西域的使者，出兵杀害略卫司马安乐、光禄大夫忠、期门郎遂成等人，以及安息、大宛派来的使者，抢去汉朝使者带去的节印和安息大宛所献文物，很是违背天理。平乐监傅介子持节出使诛斩了楼兰王的头，挂在北阙，用正直来报答仇恨，不烦劳军队。现在封介子为义阳侯，赏七百户人口的封地。刺杀楼兰王的两个壮士都补为侍郎。”这就是傅介子刺楼兰的故事，而后呢，汉朝更楼兰国名为鄯善，王都南迁，楼兰便成为两汉政权戍守屯垦的重地，由此，汉朝也打通了西域的通道，并且在对匈奴的作战中占据了战略上的主动权。
而关于楼兰的灭亡，其实直到现在仍是个谜，现今有气候变干说、河流改道或分流说、接纳水系周期性变化说、用水不当导致土地盐碱化说、丝绸之路改道萧条说、异族入侵说、疾病流行说等各式各样不同的说法。到了东晋隆安四年，公元400年，高僧法显西行，在其行记中记载，楼兰国已是：“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换而言之，到了中原的东晋时期，楼兰已然成为了历史。那么最后的问题，既然东晋时期楼兰就没了，为何唐朝时期的诗人还一直拿楼兰说事儿呢？其实这个答案也很简单，当时唐朝对西域的掌控也同历史上的汉朝一样强大，但与此同时西域依旧有波斯、大食和吐蕃等强国，对于盛唐时期的诗人而言，必须支持大唐像汉朝那样向西域用兵。可这些事儿呢，毕竟不方便直言不讳，所以才经常借用汉朝经略西域以及楼兰的诸多往事，也算是以诗言志吧。
当然，到了今天呢，楼兰遗址已然是兔家保护的重要遗址，普通兔是难以接近并前往探索的，除了保护的需要外，当地变幻无常的气候以及各种潜在的危险都难以把控，包括我前段时间过去都是作了万全的准备又等了好久才得以成行。而且真到了楼兰遗址之后，如果不是相关行业的从业者，面对一片废墟和满目黄沙，确实也看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所以…不妨让楼兰成为一个遥远的梦，存在于我们对历史的畅想与回望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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