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国不建航母，我死不瞑目”

本期内容是追忆刘华清老将军暨庆贺人民海军建军75周年的特别节目下半部分。如果有初点进来不明就里的同志和朋友，请大家不妨先去看看上半部分《中东网友热评刘华清：昨天他为中国踮起脚尖，今天全世界仰望中国》，我在这里就不做赘述了。

这次万里海防大巡察，让刘老真正摸清了海军的家底，在历经十年动乱之后，当时我们海军的处境，甚至比他起初设想的还要严峻。可即便是面对着这样的困难和考验，刘老却依然没有退缩。他的心里十分清楚，要想让我们的海军焕发生机，追上世界先进水平，一场大刀阔斧的“大手术”，势在必行。

针对当时海军面临的种种弊病，刘老这个主治大夫开出了两张方子：一是“收”；二是“缩”。“收”就是收拾摊子；“缩”就是缩短战线。”

这两张方子看着简单，但落实下来却是阻力重重。在巡视过程中，不少舰队、基地的领导都向刘老提出了和方子截然不同的请求，即增加部队编制、扩充装备员额。

对此，刘老一律予以回绝。他说：

“我们都要变一变脑筋，变一变观念。不要总是一讲发展，就提出要扩充多少部队，增加多少员额。海军实施整顿调整，也是发展，也是提高，也是前进。所谓‘退一步进两步’，就是这个道理。咱们都没少坐车，汽车在爬坡的时候，司机挂的并不是高挡，而是低挡。欲速则不达。挂高挡车速快，这个坡可能就爬不上去；而换低挡车速慢，这个坡却能顺利爬上去。”

“在目前情况下，我们不仅不能增加编制员额，还要精兵简政，消臃裁劣。对那些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的老旧装备，该退役的要立即退役，该淘汰的要马上淘汰。像那些老式护卫舰和老式猎潜艇，就应该坚决报废，不然既占兵员，又花修理费，于海军战斗力建设毫无益处。”

“部队要精干，机关要精干，干部队伍更要精干！军委下达给海军的精简任务一个也不能少！一些部队要裁撤，一些单位要合并，一些年大体弱的干部要退下来。这是我军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建设的需要，没有任何价钱可讲！”

刘老的这番发言，又让我想起了《人间正道》里的立青。剧中有一场戏，在东野经营东北期间，立青担任我军“特别部长”，所谓“特别”，就是夯不啷当，什么都管，包括精简部队。

我们初到东北，因为缺乏相关经验，部队扩充速度过快，很多原来在晋察冀等地区过惯了苦日子的部队首长凭借天时地利人和，将部队的后勤规模扩充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这一情况给我军、我党和当地老百姓都造成了相当大的负担。立青因此奉东野首长指示，召集各部师以上领导开了一次座谈会。在会上，立青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和各部同志说明了我们当时所面临的情况：

“你们知道你们每多出一个人来，我们每年要多支出多少粮食给你们吗？1545.6斤大米。就算你们的后方部队只超出了5000人，咱们算少点，1545.6斤乘以5000人，等于多少？六个县的农民一年的口粮！我们要用六个县的农民一年的口粮来养活你们！那我们是什么啊？我们成什么了，同志们？我们是共产党啊！这次精简，首长决心很大。应该裁员的，一个不留，全部拿下！精简的重点！就是我们的后方！机关！”

当剧情照进了现实，我突然有种感觉：无论在任何时候，无论面临任何困难，我们党和部队里始终都有很多很多的立青，而我们党和部队总是被他们保护得很好。

在力促海军做减法的同时，刘老也不忘给部队做加法，而刘老所做的加法，其重点正是落在航母上。

1984年1月，在海军召开的第一届装备技术工作会议上，刘华清公开提出了研究建造航母的问题。1986年2月，刘华清听取海军装备部工作汇报时，再次提到航母问题：

“航母总是要造的，到2000年航母总要考虑。发展航母，可以先不提上型号，而先搞预研。”

同年4月和6月，时任海军副司令员李景、海军装备部部长郑明应邀，先后访问法意两国。临行前，刘华清特别叮嘱他们，要详细考察法、意两国海军的航母建设和发展动向，尽可能多地掌握有关资料。

带着刘老的嘱托，李、郑二人在出访过程分别考察了法国海军的“福熙”号航母和意大利海军的“加利波第”号航母，并在回国之后向刘老作了详细汇报。

1986年11月18日至20日，刘老倡议举办的首届海军发展战略研讨会在京召开。来自军内外的80多位专家学者一致呼吁，应尽快启动我国航母研制工程。

在随后召开的海军军事学术年会上，刘老两度发表讲话。他说：

“我们为什么要建航母？建航母对海军有什么用处？对国家有什么好处？对解决台湾和南沙问题起什么作用？总要算大账的啊！算出来的结果就是，我们需要搞航母。就是要花再多的钱和时间，我们也要干！台湾问题有战略意义，不能使台湾从中华民族中分离出去。否则，我们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刘老的这番发言，让我想起了立青在担任“特别部长”，主抓东野自产122和155毫米炮弹的相关工作时，训斥手下干部时说的那段话：

“你跟我说什么？你跟我说困难？我们的战士，仅凭三八式步枪，从敌人的手里缴获美式大炮，困难不困难？现在就是再困难，我们也得上！战士们拿命去拼，我们也要拿命去拼！我们他妈的也要拿命去拼！”

1987年1月10日，在海军第三届装备技术工作会议上，面对受邀与会的国防科工委和总参装备部领导，刘老又说：

“现在各国都很注意发展航母，无论是攻击型的或垂直短距起降的，都是为了解决防空和海上攻击问题。美国和苏联是大搞，其他国家，如意大利、法国、英国这些比较发达的国家也在搞。日本因为是战败国，宪法不允许搞，但他要搞也很容易。”

“我们搞航母，不是为了战争，而是用于维护国家统一，维护海洋权益，维护世界和平。如果我们有了航空母舰，海军的质量就将彻底发生变化，海军的作战能力也将有较大的提高，更有利于我军执行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

“如果中国不建航母，我死不瞑目。”

二、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

为了更好的弄清楚现代航母是怎么造的，刘老还特意派遣海军和工业部门的专家前往美法俄乌等国家进行考察。冷战结束之后，国内也从俄罗斯聘请了航母设计专家来华讲学，并引进了部分设计资料；航母关键配套的预研也取得了一些成果。在航母和舰载航空兵等新颖概念在我国海军中还是新鲜舶来品的那个年代，刘老这位先行者为中国航母事业所做出的一大贡献便是启蒙和引导。打破思想上的禁锢最困难，而刘老当初恰恰是为我们啃下了这块最硬的骨头。

1988年3月14日，“3·14”海战在我国南沙群岛的赤瓜礁打响。在这场战斗中，我军海空作战兵力“短腿”问题暴露无遗。尽管刘老采取了紧急对策，修建了西沙机场，并下令研制了加油机，但当时的他心里十分清楚，所有这些，都不过是权宜之计。海军执行远洋作战任务，一旦失去了制空权，你就是再强大的舰艇编队，到头来也不过是敌人从空中实施打击的活靶子而已。

3年之后，海湾战争爆发，这是人类进入信息化时代后的第一场高科技战争。全新的作战理论，全新的作战样式，全新的武器系统……所有这些全新的元素，彻底颠覆了传统的战争模式。当战争的序幕拉开时，首先亮相的，便是从部署在阿拉伯海海域的美国海军战舰上发射的“战斧”巡航导弹；是第一波就有近千架次的、从美军航母甲板起飞的舰载机。这样的景象，让当时已是75岁高龄的刘老有了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海湾战争期间，美军航母出动F-14舰载机轰炸目标

再后来，当时来到1993年，我们又遭遇了“银河号”事件。1996年，在“台海危机”期间，美国航母战斗群抵近台湾海峡，对我百万大军耀武扬威。所有这些屈辱和不堪，全都在刘老的心里打下了烙印，同时也更坚定了他必须建造航母的决心。

中国人一定要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航空母舰，我们一定要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

值得一提的是，也是在1996年，有三个中原汉子从河南许昌奔波千里，怀揣两万元巨款来到北京，捐赠给了我国航天领域对外募捐、接受捐赠、赞助的唯一合法组织——中国航天基金会。按这三个汉子的话说，他们这钱是捐给中国的航母事业的：

“俺做生意的，挣到钱了，国家连个像样的航空母舰都没有。去博物馆看展览的飞机净是些外国飞机，中国技术落后。想到这点，咱挣到钱了，咱拿个一两万吧。对国家来说是小数目，可对咱自己也不算少了，咱就表一点赤子之心吧，激起民族的爱国心，代表咱个体户。中央需要老百姓支持的时候，咱就站出来。”

这三个人的名字叫做于东明、于东来、刘红军。他们因为自己的良心发了财，后来在当地开了一家驰名河南乃至全中国的百货公司——胖东来。

从部队首长到地方百姓，虽然当时大家伙对于航母的热情都很高，但是经历过90年代的同志和朋友应该都知道，那会儿正是国家热火朝天地搞经济建设的关键时候，中央也作出了指示，“部队要勒紧裤腰带忍一忍”。

而航母这个东西，没有钱你是搞不了的。而且那会儿苏联刚解体，我们虽然有条件从独联体国家搞到相关的资料和设备，比如苏联红海军的末代遗产——半死不活的“瓦良格”号航母，但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气焰正盛，所以我们就是想从牙缝里省点钱下来买人家的报废品，那也是经历了重重困难的。不光美国阻挠我们，甚至就连土耳其这种国家都敢对我们颐指气使，坐地索要过路费。

当时间来到1998年3月，这时的刘老已经82岁了。他在这一年脱下了戎装，告别了庙堂，开始学习像普通老人一样，安度自己的晚年生活。

也是在这一年，澳门有家名叫“创律旅游娱乐”公司，它的老板徐增平通过竞标的方式，最终从乌克兰拍下的“瓦良格”号航母，并于2002年3月3日将其拖回了大连。

又是8年过去了， 2010年，已是94岁的高龄的刘老终于从海军机关那里听到了那个他等待了一辈子的捷报：

“首任航母舰长已获中央军委正式任命！中国第一艘航空母舰即将试航！”

而有幸成为中国第一位航母舰长的李晓岩，便是当年刘老在海军广州舰艇学院专门举办的飞行员舰长班上培养出来的。2015年9月3日，在2015年纪念二战胜利70周年阅兵式上，李晓岩曾担任过两栖突击车方队的领队之一，接受了祖国和人民的庄严检阅。

2011年1月14日，中国人民的好儿子，党的好同志，人民军队的好战士，刘华清，因病医治无效，在京逝世，享年95岁。

提到刘老其人，美国海军战略研究专家杰弗里·戈德曼曾在他的论文《中国马汉》中作出过这样的评价：

“影响中国现代海军建设的，有两个分水岭事件：一是广为人知的1991年的海湾战争；二是于1982年任命刘海清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司令。和前者相比，后者鲜为人知。但从长远来看，它的意义更加重大。”

刘老走后，已步入正轨的中国航母事业继续阔步向前。

同年8月1日，我军航母甲板清理及涂漆工作完毕，数以百计的海军官兵列队登上了航母，进行系统测试。8月10日，航母首航出海进行航行试验。

2012年9月25日，人民海军首艘航母“辽宁舰”正式服役。

辽宁舰编队

100多年以前，甲午一役，我军惨败，北洋水师将领邓世昌壮烈殉国。清朝光绪皇帝为其敬上挽联一幅：

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

100多年以后，当时间来到2012年的9月25日，我们同样也可以用这句话来致敬我们的首艘航母辽宁舰，以及那个为了把它带到世界上而付出了一辈子的老人——刘华清。

而在辽宁舰的改建过程中，值得我们用这幅挽联来致敬和缅怀的同志，还有很多很多。

结语、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祖国海天，永远神圣

2013年6月，辽宁舰系统主任设计师、中船重工集团公司第七零一研究所高级工程师王治国在接受《中青报》采访时表示，因为辽宁舰的改建工程工作量巨大、时间紧迫，他们用了15个月的时间，完成了30个月的工作量。为此，仅在同一部门之内，就有大约15位同志牺牲在了岗位上。

而在这些为了辽宁舰的服役而鞠躬尽瘁的众多同志当中，就有时任沈飞董事长暨总经理罗阳。

罗阳

2012年11月，也就是辽宁舰服役两个月后，在我们的歼-15舰载机完成首次起降训练靠岸之后，罗阳在辽宁舰上突发急性心肌梗死，送医后经抢救无效，于2012年11月25日12时48分逝世，享年仅51岁。

在刘华清老将军逝世两年以后，2013年，我国第一艘国产航母、我军第二艘航母山东舰正式开造。因为有了前人打下的坚实基础，所以山东舰的建造工作顺利很多，2017年下水，2019年12月17日服役，前后仅历时6年。

山东舰服役

在刘华清老将军逝世五年以后，2016年，全世界第一艘常规动力电磁弹射航母、东半球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海军战舰、我国第二艘国产航母、我军第三艘航母福建舰正式开造。2022年，福建舰正式下水，预计2025年服役。

今天我们不仅拥有了世界一流的航母

也拥有了世界一流的驱逐舰

而就在福建舰的建造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的同时，与之配套的各型舰载机的研制工作也在有序推进。在帮我润色这期内容的过程中，校对的小同志不无自豪地和我说：

“从歼-35舰载隐身战机，到空警-600舰载预警机，这些新锐装备上面无不凝聚着我军工军迷朋友的心血。从今往后，美国人有的，我们都有了。帝国主义的航母靠几架舰载飞机和几枚巡航导弹就能扼住我们一整个台湾海峡的时代，即将一去不复返了！”

停靠在辽宁舰甲板上的歼-35战机模型

是啊，为了挣脱敌人卡在我们喉咙上的枷锁，为了建设一支强大的人民海军，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万岁，为了世界人民大团结的万岁，在过去这几十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革命先烈、志士仁人，为了今天人民海军的气势如虹、雄姿英发，献出了自己宝贵的青春和生命。在我们96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上，在我们47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海里，每一寸，都埋藏、浸润着无数忠烈的骨血。没有他们的付出和牺牲，就没有中华民族的今天。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有人负重，方能山河无恙

他们接手之时，面对的，是一个就连堂堂海军首长去参观人家舰艇时，都要被人家给拦着、只能踮起脚尖，远远端详别人装备的国家。

他们西辞之后，留给我们的，是一个拥有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造船造舰工业的、可以自主研制包括航母和核潜艇等高端海军装备的、还能生产LNG船和大型邮轮的国家。

将来还要拥有世界一流的核潜艇

这一路走来，我们所历经的苦难辉煌，不止我们中国人自己，很多外国人，例如推特上的中东网友，他们也一样看在眼里：

“当你有建设和发展的意愿时，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中国在现代化的长征路上迈出了巨大的一步，她确实是我们这个世纪真正的奇迹。”

“这是中国在过去几十年来努力工作的结果，她在技术和工业上倾注了巨资，直至将中国打造成为一个在经济和军事上都十分强盛的国家。”

“中国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丰富遗产的、大一统的伟大国家。而美国则恰恰相反，它是由一群移民组成的，是一个联邦制国家。在历史的某个阶段，形势可能会对美国有利。但如果失去了移民的输血，美国也就不复存在了。它随时都有可能作古，就像它兴起时那样。”

“中国只用了30年的时间，就实现了西方自二战以来所取得的所有成就，甚至还更多。无论是在经济、工业，还是人力资源领域，中国的快速进步都让整个世界为之惊叹。我相信，中国制造业还有未曾向我们公开的大招，一旦公开，她的产能将远超目前全球的现有水平。再给她十年，中国将会成为世界上的主导力量，国际社会的游戏规则也将因此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