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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文:永不熄灭的太阳:金日成|2024-09-10

永不熄灭的太阳:金日成

1946 年 12 月,苏联远东第1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委员上将捷连季·什特科夫与另外两位苏联将军,正在就朝鲜第一次选举的细节进行讨论。多少个党派席位如何分配,女性成员数量如何确定,推杯换盏间,朝鲜未来的政治格局就被仓促定下,而这场会议,没有一个朝鲜人受邀参加。

与我们今天所认为的金家大权独揽不同,金日成只是朝鲜众多领导人之一,当时朝鲜内部存在四个派系相互制约。首当其冲,是以金日成为首的游击队派,这一派的成员大多数都是抗联游击队出身,随后并入了苏联远东88旅。该派虽然人数不多,但职位险要,在朝鲜内部政局中占据了主导作用。

随后,就是以金武亭、朴一禹、金枓奉、金雄等人为代表的延安派,延安派多为前中国共产党成员。其中金武亭是20名参加长征的朝鲜战士中,唯一活着走到延安的人。而朴一禹则担任过中共七大候补代表并发言。与此同时,因为四野向朝鲜输送了大量中基层军官,当时朝鲜团营一级指挥官基本上都是延安派的成员。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苏联的莫斯科派,以及来自朝鲜沦陷地区的南方派(国内派)。在这一轮选举中,来自苏联的莫斯科派和朝鲜国内的南方派,取得了最多席位。

捷连季·什特科夫,苏联当时仅有的三位上将级政委之一,其导师安德烈·日丹诺夫是斯大林的继承人之一,长期负责苏联意识形态工作。可以说,什特科夫是苏联政治意识形态领域的大师级人物。金日成在朝鲜地位的稳固,很大程度上来自他的支持。

他设计并起草了朝鲜土地改革法,在莫斯科与斯大林一同编撰了朝鲜1948年宪法,下令逮捕令朝鲜境内所有的反动派,然后将他们送往西伯利亚的战俘营。在朝鲜劳动党组建期间,就是他一手扶持金日成上位,同时让莫斯科派的许嘉谊,朝鲜南方派的朴宪永担任副委员长,制衡金日成。

同时,因为游击队派(金日成派)人员的素质较低,捷连季·什特科夫大量起用莫斯科派和南方派的知识分子,让朝鲜行政系统内部,充斥着苏联味。

在1948年朝鲜建国之后,捷连季·什特科夫出任苏联驻朝鲜大使。当时朝鲜领导人发表的重要讲话必须先在苏联大使馆预读并批准。对于更重要的决定,则必须得到苏联政治局的审议。甚至连1948 年 2 月朝鲜军队正式成立,是否组织阅兵,都需要捷连季·什特科夫请示莫斯科才行。

可以说,此时的金日成处于一个非常憋屈的状态,明面上,他是朝鲜劳动党的委员长,但军事系统被来自中国有着大量军事经验的延安派所掌握,而行政系统,又在莫斯科派和南方派手中。我个人观点,这也是为什么金日成积极推动朝鲜战争的重要原因,他需要一场战争来确定他的领导地位。

可惜的是,天不遂人愿,1949年9月,苏共政治局否决了金日成提出的南下作战计划,苏共不想因为一些三流共产党领导人过度的民族主义热情而陷入与当时世界唯一核大国美国的全面对抗。然而,到 1949 年底,情况发生了变化,8 月,苏联成功试验了第一枚核弹,10 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最后,苏联情报报告证实,美国并不认为朝鲜对其战略利益至关重要。在这种新形势下,朝鲜赌注看起来风险较小。

历史走到这个关键节点,捷连季·什特科夫大使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什特科夫这个意识形态老手,不知道是同情金日成,还是准备拿朝鲜赌一把,给自己的导师增加一点政治底牌,他前往莫斯科游说斯大林,劝斯大林接受金日成的主张。

1950 年 4 月,金日成赶往莫斯科,在那里花了几周时间讨论作战计划。金日成和什特科夫给斯大林画了一张大饼,既 “进攻将迅速进行,战争将在三天内获胜:南方的游击运动已经发展壮大,预计会发生大规模起义。”这场战争将是一场“几乎没有代价”的短暂胜利的闪电战,什特科夫预测这场战争不会引发西方的介入。

最终,斯大林被说服了,苏联将军被派往平壤制定作战计划,朝鲜战争于1950 年 6 月 25 日如期爆发。

仁川登陆与延安派

延安派的核心军事力量,主要是四野移交的三个朝鲜族师,164师、166师以及156师。分别改编为朝鲜人民军第五师、第六师和第七师。这三个师总计3.7万人,从师长到士兵,都是四野的老底子,是朝鲜人民军的绝对主力,同时被作为了朝鲜南下作战的先锋。

其中164师(人民军第五师)在师长李德山的带领下,先在三八线打崩了韩国第八师,又击溃了韩军第3师,直接把韩军逼近了釜山防御圈。

而166师(人民军第六师)在方虎山的带领下,一路从三八线打到釜山,在战斗中击毙了韩国陆军参谋总长蔡秉德,洛东江战役中击退了美军第24师第29团、美军第25师第27团以及美国海军陆战队。

美国名将沃克将军称赞说:“朝鲜第6师的机动是朝鲜战争迄今为止最好的机动作战。”可以说,朝鲜人民军前期超强的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人民军厉害,而是四野厉害。

然而就在人民军势如破竹的时候,远在北京的总参情报室内,作战部长李涛接到了美军可能近期发动登陆作战的情报提醒,至于这个情报来自那里,至今任然是一个迷。

但是在美国海军的官方纪录中提到,在1950年9月初,美军反情报部队破获了一个在日本的情报网络,该情报网负责人手中就有一份‘烙铁行动’(仁川登陆)的计划副本,而他到死都没有透出一点消息,美军甚至不知道,这份情报是否被泄露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正如西山无名英雄的碑文那样:或成或败,或囚或殁,人不知之,乃至陨后无名

随后李涛组织了周总理的军事秘书雷英夫、作战部敌情负责人江右书,中南海军事作战室处长成普进行了仔细分析研判,最终得出结论情报可靠,美军可能从仁川或者镇南浦发起登陆,而仁川的概率最大。

随后雷英夫立刻向周总理汇报,当天消息就传到了毛主席处。在看完他们的推断后,毛主席认定了美军一定会从仁川登陆,当场作出三项指示。

(一)检查督促东北边防军各项战备工作的情况,严令在9月底以前完成一切作战准备工作,保证随时可以出动作战。并强调说明:只要把这件事办好了,我们就主动了。

(二)将敌人可能在仁川等地登陆和朝鲜人民军应该有应付最坏情况的准备,如主动后撤,仁川应摆点部队,做点工事等,告诉朝鲜和苏联方面,供他们参考。

(三)总参谋部和外交部,要随时密切注视朝鲜战场情况的变化。

有意思的是,在8月末,为了能够一举攻破美韩联军的釜山防御圈,金日成无视我国传递的美军可能在仁川发起登陆的情报,毅然将后方负责防御作战的第164师(人民军第七师)调往釜山防御圈。

这里大家注意一点,朝鲜族三个主力师,已经全部齐聚釜山防御圈了,其中第164师(人民军第七师)在金日成的命令下日夜急行军,终于在美军仁川登陆之前,赶到了。

9月18日,麦克阿瑟发起仁川登陆,釜山防御圈的所有朝鲜人民军队伍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地。延安派的第六师和第七师就位于整个战线的最南端,而此时京釜公路已被美军切断,直接就面临被围歼的危险,而且为了整体战局考虑,还需要有单位殿后,游击队派成员,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军长金策,就下令之前冲锋在前的延安派部队,为全军断后,3.7万朝鲜族四野将士,最后活着走过三八线的,连五千都不一定有。金日成的军事冒险一波把四野的老底子打光了,也顺势打掉了延安派的政治底牌。

当年12月,朝鲜劳动党召开第二届三中全会总结失败经验,在总结会议上,金日成决口不提我国提醒仁川登陆的机密电文,反而指责人民军军事干部失职。其中重点批评了第二军军长金武亭犯有“军阀主义”,指责其应对战争失利承担责任,武亭被撤消一切职务,被金日成下放去从事劳改。

而为了凸显公平,这场会议还将游击队派的友金一、崔光、林春秋,莫斯科派的金烈,南方派的许成泽、 朴光熙等同时撤职,但这些人都在不久后被再次起用,唯独武亭是真的被处分了。1952年10月武亭病逝于平壤郊外的军医院,至此延安派军事第一人,被干掉了。

在这个阶段,延安派还有一位带头大哥,既延安派政治第一人朴一禹,这人和我国关系极为密切,曾经是中共七大的候补代表,在延安工作多年。当年金日成请求我国出兵的亲笔信就是由他递交给毛主席的。

在志愿军入朝之后,他又担任中朝两军的联络负责人,并在12月担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联合司令部(中朝联司)副政治委员。

这里我提醒大家一下,当时志愿军是没有专设政委的,由彭老总兼任政委一职,所以朴一禹这个副政治委员某种程度上权利是非常大的。并且此人还同时担任朝鲜内务省相,是内务省的负责人。

而朝鲜内务省负责什么,整个朝鲜的公共安全,地方行政管理,选举,消防以及民防事宜都归该部门管,同时朝鲜所有政府机构的公职人员人事、考核、养老甚至连奖金都由内务省负责。这么一个实权单位负责人,天天和彭老总混在一起,金日成能放心嘛。

随后金日成设立了社会安全省,将安全部门从内务省中分离出来,变相限制了朴一禹的权利。在1952年的选举中,又将朴一禹从内务相改为邮政相,负责邮政交通问题。

1953年2月,朴一禹的(中朝联司)副政治委员的职位也被游击队派元老崔庸健取代,至此,延安派军事第一人和政治第一人都在朝鲜内部政治斗争中彻底落败。

延安派重要的军事人物方山虎,在朝鲜战争结束后被从军队调离,担任军事科学委员长、军事大学总长。

1955年4月的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上,朴一禹和方虎山作为“反党宗派分子”一同开除出党。这就意味着当时朝鲜军队,几乎完全落在了游击队派手中,延安派军事干部被彻底清洗。

战争前期,朝鲜凭借从四野拿到的三个朝鲜族师和苏联援助的武器,一路打得韩国溃不成军,到 7 月底,朝鲜控制了除釜山及其周边地区以外的整个朝鲜。

一切都如什特科夫预测的那般,然而仁川登陆让整个军事形式发生了彻底的扭转,朝鲜的胜利被麦克阿瑟的神之一手给葬送了,一同葬送的,还有什特科夫的政治生命。

1950年12月,什特科夫被解除苏联驻朝鲜大使职位,1951年2月根据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法令什特科夫被降为中将,同月,其被现役部队开除,进入预备役。

什特科夫离任朝鲜大使之后,朝鲜莫斯科派和南方派与金日成之间的政治默契被打破了。更有意思的是,因为苏联没有派遣地面部队进入朝鲜,进入朝鲜作战的是中国人民志愿军。

而北京和莫斯科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官方说的那么好。金日成敏锐的察觉到了两者之间的矛盾,利用中国的影响力,逐步抵消苏联对朝鲜的控制。

如果说,釜山丢掉的三个朝鲜族师是延安派覆灭的开始,那么,什特科夫离任和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介入,就是莫斯科派和南方派无声的丧钟。

南方派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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