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行业嗅到了5G的芬芳。
6月6日,工信部关于5G的官宣,无疑指明了国内科技企业未来的发展方向。作为严重依赖通信信号的无人机,5G将为其解锁新场景。
一时间,资本涌入。远瞻资本创始合伙人胡明烈近日向《中国企业家》透露:“最近也有出手工业无人机项目,算是一种新的尝试。”
2012年,胡明烈在天使轮投1000万人民币押注大疆。此后,他对无人机赛道一直保持着关注。只不过,与当初投资大疆关注消费级市场不同,胡明烈目前再看无人机赛道项目时更关注其工业用途。
远瞻资本胡明烈。来源:被访者
根据应用领域,无人机可分为消费级无人机和工业级无人机。消费级无人机主要应用于个人航拍,工业级无人机则广泛应用于农业植保、国土勘测、安防和电力巡检等领域。
胡明烈表示,由于不同的客户有其对应的需求点,因此创业型的公司更容易在工业无人机中寻找出应用场景,杀出重围。
大疆早已成国内消费级无人机领域的“独角兽”。在大疆形成寡头趋势之后,市场格局已基本定型。于是,工业无人机之风渐起,资本入场,诞生无数创业公司。但在镁光灯下,几家欢喜几家愁。
5G商用将再次松开工业无人机产业的发条。只不过,在经历过产业的风口起伏后,产业界人士更冷静去看待行业发展,资本市场也不再那么盲目和疯狂。
风起云落
2015年2月,一架载着9.15克拉大钻戒的大疆无人机见证了汪峰与章子怡的爱情,也让原本还只是少数极客玩家所知晓的大疆走入大众视野。
大疆在国内口碑突然引爆,使无人机在资本市场带起了一股热潮。2016~2017年,如寒武纪生物大爆发般,数家无人机企业冒出,大批拿着BP的创业者欲跟随大疆的步伐,成为这个行业的弄潮儿。
无人机在那两年到底有多火?连偶像剧《南方有乔木》里的女主角都被打造成了一个无人机领域的创业者;只要是一家科技公司,都会被问到“是否会趁着风口进入无人机领域?”
不过,在消费级无人机市场,势头正劲的大疆并没有给对手留下太多机会。全天候科技报道,2012年大疆营收为1.6亿元,2017年直线上升至175.7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79.6%;净利润43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123.2%;2017年消费级无人机业务占据大疆营收总额的85%。全球无人机七成市场控制在大疆手中。
在大疆的耀眼的光环下,大部分初创公司无奈地将创业的靶心,射中彼时仍是蓝海一片的工业级无人机。
“我认为大疆的成熟有它的偶然性和必然性。”胡明烈告诉《中国企业家》,“消费级无人机赛道已经很难再出现和大疆抗衡的企业。”
2012年,远瞻资本投资大疆时,彼时的大疆尚未成熟,仍然存在不少问题,例如不能开放给投资人尽调等,“一家企业在不同的发展时间段,总会出现各种问题,作为投资人,是否在明确个中风险的情况下接受风险是关键。”
当时,一年6000万利润的大疆,足以达到一家上市公司的标准,这让其他围绕在大疆身边的投资机构更多从PE的角度来看待它,而胡明烈则从一家初创公司的角度“审视”大疆,给了它更多的宽容。
2016年,工业无人机风起,依托于国内制造业优势,入场的玩家大多选择了做硬件,也就是无人机本身。
“大量资本热钱被用来不断地做同质化飞机,用一个飞控做出多个批号的飞机,或者是同样的开源飞控,稍加改动之后便造出一款机型。”星逻智能创始人兼CEO王海滨向《中国企业家》感叹,“当时一度有上千家公司做硬件整机,竞争十分激烈。”
大批无人机企业在这场资本与风口的幕布中如流星般一闪而过。
随着新风口的出现,对于无人机,资本市场从众星捧月般的热忱逐渐趋于冷静。从2017年开始,新涌现的无人机公司开始呈现多极化方向,例如整机加软件服务、飞控、电力巡线、安防消防等。
“5G将再次助推无人机的发展。在未来3~5年,无人机市场将再次形成爆发性增长。”多位无人机业内人士向《中国企业家》如此说道。
行业人士普遍认为,5G主要为无人机行业带来三大利好:大连接、高带宽、低延时。其中,“低延时”尤其重要,5G无限延伸了无人机的控制范围,同时降低了智能无人机的整机成本。
不过,要让5G与无人机实现“琴瑟和鸣”的理想状态,仍需一些时日。目前国内5G基站的铺设还处于试点状态,待手机领域得到成熟发展后,5G的雨露才会落在无人机行业。
理想与现实
四川成都又被称为蓉城,在火锅、美食、美女、巴适的标签之外,成都如今也有了“硬汉”的一面。
郭亮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2015年9月,他选择在老家开始了在无人机行业的创业,创立了傲势科技。
傲势科技郭亮。来源:被访者
郭亮从小就对飞机痴迷,从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飞行器设计博士毕业的他打趣称:“我参加高考的目的就是为了学习飞行器设计。”
在读博期间郭亮思考,未来的国内无人机产业,消费级无人机和商用工业级无人机哪个市场更为广阔?最终,他选择了工业无人机作为创业赛道。创业前,他曾在国家级研究院从事高端无人机研发工作。
谈起成都,郭亮的语气中无一不透露着骄傲,“在消费级无人机领域,深圳是毫无疑问的老大,而在大型、工业级无人机领域,成都则是当之无愧的一块高地。”
伴随国内移动互联网和消费类电子产品的大量普及,小型电子元器件比如GPS、IMU等模块的价格走低,性能愈发稳定,这让小型民用无人机的飞控性价比迅速提升。
此外,过去五年,在无人机风口的吹拂下,一众学习软硬件技术的理工科学生在毕业后成为了无人机行业的从业者,使得人才红利积聚。
“在欧美国家,在一个城市找到这么多与航空相关的工程师是非常困难的。”郭亮告诉《中国企业家》。
成都现已具备无人机整机研发制造、飞行控制系统、配套运营服务为一体的产业链,拥有无人机产业相关企业上百家。
傲势科技的无人机聚焦于纯电动以及垂直起降固定翼这两个无人机产业关键技术,同时为其他工业无人机公司提供软件服务。这是郭亮认为工业无人机商用技术可以实现的模式。
经历过风口以及资本回落的郭亮感慨:“退潮时,我的感受尤为深刻。”
在2015~2016年第一波热潮中,大家主要展示的是将想法变为技术的能力,或者说是把技术变成原型产品的能力;2017~2018年第二个阶段,则是更注重企业把产品变成商品的能力。在他看来,进入第二阶段后,投资人也更加聚焦于技术实力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偏向于能够整合整个产业链和供应链的企业。
理想在现实面前,像是糊了一层滤镜。
很大一部分无人机企业空有技术,在走向商业化的道路上折戟沙场。幸运留下来的无人机企业也在不断地探索和转型中。
在农业植保这一成熟度较高的工业无人机领域,极飞科技和大疆无人机分庭抗礼。大疆将触角伸到了B端农业领域,于2015年11月推出第一款农业植保无人机;极飞科技在历经多次转型后,主打自主飞行功能,区别于大疆强调的飞手操控模式。
在物流无人机领域,国外的谷歌Wing近来也是动作频频;在国内,2018年,熊猫资本合伙人毛圣博出手投资了“用无人机送外卖”的迅蚁。
迅蚁主打小载重送快递、送外卖,“当无人机物流成本低于人力时,将会广泛应用于新零售场景。”在毛圣博看来,此细分领域有着广阔的市场前景,“中国的小包裹配送量很大,人口密度和分布也很适合去做这件事情。”
毛圣博向《中国企业家》透露,迅蚁的每架飞机均为自动驾驶,不需要人工干涉,后台通过一个云塔台自动管理。所有的飞机本身均是人工智能驱动,飞机与飞机之间也有通讯。此外,每架飞机还会将自己学习到的东西都上传回云塔台。
难点重重
极飞科技联合创始人龚槚钦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油画,取材于团队在南疆考察时拍下的一张照片。画面中,四个维族小朋友围着一架植保无人机好奇地玩耍。
公开数据显示,中国目前约20亿亩耕地,占世界总耕地的8%,却用了世界三分之一的农药。
“用无人机打药,可以减少人力,提高效率,作业也更精准。”龚槚钦向《中国企业家》感慨,“当初改装的第一台植保无人机,还要用手去承接起降,如今极飞的技术已完全智能化,实现了全自主精准喷洒,在棉田上空大规模、常规化作业。”
国内有工业无人机的使用场景尚起步,市场规模还远不及海外。
谈及企业目前面对的最大问题,傲势科技郭亮坦言,公司服务的大多数行业此前并未使用过航空器,这使得国内市场的教育成本较高。海外对于航空器应用的认识相比较而言会更加充分。
“无论是消费级无人机,还是工业级无人机,目前都是以出海为主。”胡明烈透露,以大疆为例,虽然国内的销售占比愈来愈高,但在国内占公司的总销售中仍占比不足40%。
不过,海外市场也并不是那么美好。
龚槚钦主要负责极飞的海外销售与全球营销战略,他告诉《中国企业家》,在国际化过程中,各个国家地区针对无人机的认证、进口、航空管制及农业机械化应用等均有不同的法律法规,进入该国家市场前的认证、合规过程通常较为复杂。国内企业普遍采取在当地寻找合作伙伴成立合资公司来解决这方面的问题。
极飞科技于2017年初进驻日本后,将子公司设立在日本的战略水稻中心兵库县。公司通过一年半的时间完成了日本农林水产省(农业部)及日本各相关协会的认证,并与拜耳日本签署了长期战略合作协议,于2018年初正式开始在日本销售。
除了市场开拓这一问题,在2018年逆势融资的王海滨认为,续航时间和遥控距离是实现行业大规模推广突破的关键点。
王海滨向《中国企业家》进一步解释,针对续航时间的问题,目前业界有两个解决方法,一种是采用一次性可以飞两个小时的混合动力飞机,缺点是飞机体型笨重,起飞条件严格,噪音大,不适合在城市飞行。此外,这种飞机还需要多个人工进行操作,是一个非常贵的方案。
第二种则是建立自动机场,当无人机飞行途中电量耗尽,可以回到机场完成充电再进行下一步工作。
星逻智能便是一家定位于无人机全自动化的初创企业。在创业前,王海滨做了15年电池管理、快速充电的研究工作。目前,星逻智能已经在上海实现了城区级无人机综合治理应用的落地,一台机库可以控制40~80平方公里,交叠性的控制吧台机构可以遥控几百平方公里。
无人机行业还催生了新的职业——无人机飞手。王海滨透露,国内的飞手明显供不应求。由于持证上岗以及有经验的飞手培养需要时间,因此出现了大量工业无人机购置后便闲置的窘况。
“价值十几万几十万的飞机,不敢飞,也飞不好。”王海滨无奈地说道,“我们希望能用在城市建立机场给无人机充电的方式补充飞手市场的空缺。”
据《海南特区报》报道,到2020年,国内无人机从业人员需求量将达到40万人,但截至2018年12月31日,中国航空器拥有者及驾驶员协会发布的最新数据,颁发无人机驾驶员合格证共44573个,市场供需相差10倍。
在王海滨看来,另一个左右无人机发展的关键突破点则是遥控距离。
多位行业从业者普遍看好5G技术在工业无人机远程/自动驾驶上的应用。5G为无人机带来的最大好处是低延时计算,极大提高无人机的遥控距离。
王海滨举例子:一个人在地面打电话,对话听得很清楚,而如果将手机放在空中,则可能会出现听不清的现象,这是由于低空中4G信号未做过加强,但5G网络铺开后,网络更容易覆盖到低空。无人机的遥控信号可以直接转到5G,由此实现毫秒级人近乎感受不到的延迟。
此外,边缘处理芯片等硬件的进一步优化,会使工业无人机更好地实现实际应用需求。三者结合,将会助推工业无人机在未来3~5年实现爆发性增长。
“无人机是空中机器人,到底能够对现有行业带来多大的机会,例如银行保险、制造业企业等,在未来还有着无限的想象空间。”采访最后,郭亮再次强调,无人机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产业,它的价值还远远没有发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