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了大学好友去吃海南鸡饭,我和助理先到,本来想四处先走动走动,突然发现人开始多起来,店员跟我说里面空调位要排队咯,我问外面这张桌子呢?外面不用排,我当机立断马上先坐了下来。
点了鸡饭,炒河粉,龙眼水,芦荟水满满一桌,店员说你朋友到了跟我说我们一次性上菜,我说好的。
只是过了五分钟,眼看着排队人越来越多,店员就跑来问你朋友啥时候到啊?我突然意识到网络上一些抱怨服务态度不好是咋回事儿了,这些新加坡没变过,做生意只争朝夕,台子不能空,和国内能无限宠溺消费者完全不同。
我决定抓紧上菜,我和助理先开吃,文强迟到了也没关系,反正那么熟。
还好上第一个菜时文强到了,十几年没见多几道纹,戴副眼镜,永远留着点小胡子拉碴,典型的技术男。
问他最近在哪高就?他还是不改当年和我青春激荡的沟通模式,先高屋建瓴说逆全球化,新加坡政府意识到不能再无限外包了,于是十年前也开始搞自己的核心技术研发云云,他就在政府的IT部门负责一个技术小组,什么ai数据云云。
不过文强最牛逼的是生了五个女儿,五朵金花,老大已经医学院毕业了。
文强的技术我一贯佩服,框架和底层能力很强,多年前自己创业可惜耗尽积蓄,没想到能养得起五个孩子。
他说新加坡养孩子小学中学就还好,主要是大学学费贵,大女儿二女儿大学已经供完了。
买了个五房式组屋,差不多也是新加坡最大的组屋,两个孩子一间,其中最小的孩子和印尼佣人一起住。
我说这么挤,孩子是不是会争闹,文强说当然啦,不过姐妹关系总体还是很好。他和太太已经交代两个女儿,爸爸妈妈拼命帮你们付学费,以后妹妹的学费你们也是要出的。
我心里想,亏好是妹妹不是弟弟,亏好是在新加坡,不然一定会被喷父权封建伏弟魔。
其实在他身上,在不少早年来新的留学生身上,时间似乎是凝固的,他们有体面的工作,有固定的社会圈子,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他们身边没有太多中国新贵的朋友,也就自然不会有过多的焦虑。
不过文强还是最近辞职了,他还是有少年感,他想做AI方面的创业。某种程度他也意识到他是温水中的那只青蛙,只要有机会还是想跳出来。
大家都承认新加坡下面产业空心化严重,主要是靠上端的金融业,但金字塔根基不稳,何去何从?
靠持续的创新,这是晚上去拜访教授时他告诉我的。教授是我最早的投资人,是新加坡科技教父,是科技局ASTAR的创始执行主席。
那什么是创新呢?或者研发和创新有什么区别?研发是投钱获得知识,而创新是反过来用知识赚钱。
教授不古板,不僵化,他已经七十多了,自己这几年半退休状态还创办了三家公司,包括最新的公司是做钠离子电池的,这家公司的电芯是从中国拿,但产品研发和东南亚市场就靠自己搞。
不过现在新加坡并不好融资,很多新东西落地也不容易。教授说,现在很多事都要靠私人企业先做,做到有一定结果,政府才可能进来支持鼓励。
我心里想,这里面的难点在于,过去是欧美有科技,新加坡做代理,传播到东南亚和中国。为此,李光耀强迫南洋大学关门,把社会变成了一个英语精英系国家。
现在是中国崛起,很多科技类产品都是中国遥遥领先,指望新加坡科技彻底投向中国,英文精英是一定抵触的,而且社会也没有共识。
晚上教授和太太请我去新加坡知名的半岛高尔夫酒店吃饭,这是一个会员俱乐部,大众点评都搜不到。
看起来新加坡这十多年变化很大,其实也都是圈层式的,老钱和新贵各有各的生活。
坐出租车,和司机聊起比亚迪在新加坡的售卖热潮。说因为新加坡政府补贴了4万新币,所以大家就买疯了。
我就不合时宜的说,你看新加坡政府多聪明,比亚迪在中国卖的那么便宜,到新加坡加上税费已经翻了好几倍价格了,结果政府给大家“补贴”个四万新币,让你们都感恩戴德。
一个成熟体系到了最后,政府和既得利益者倾向于不做不错,收税即可,毕竟做先驱的代价很大,一不小心就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只有外部力量的进入和冲击才可能推陈出新,真正改变一个社会的原动力,这恐怕就是我们一直俗称的外求不如内求吧。
文强说他创业已经不求融资,看看能不能做个AI产品然后在全球线上卖。教授说也许某一天他会搞个平台,类似美国的YC一样的孵化器,马来西亚印尼等创业者去做各地区市场,政府能转移一些中国科技,嫁接对接,创造价值。
我加了一句,一流科技转不出,中国三四流科技和产品出来也能吊打全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