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敦煌万亩防护林被毁”的消息在舆论场上持续发酵。
有媒体调查发现，敦煌阳关林场遭遇大面积“剃光头”式砍伐，曾经拥有约2万亩的“三北”防护林，如今在刀砍锯伐中已不足5000亩。相比之下，葡萄园面积却增长到万亩以上。
防护林与葡萄园的一退一进，引发不少网友对毁林行为的批评。
视频来源：北京时间
一
阳关林场是在沙漠边缘建立起来的。
翻开地图，“西出阳关”依次是库木塔格沙漠、罗布泊和塔里木沙漠。其中，库木塔格沙漠正以每年4米的速度向东南扩展，直逼敦煌。
查查数据，当地年降雨量只有40多毫米，蒸发量却高达2500多毫米。敦煌3.12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中，只有4.5%的地方是绿洲。
要守敦煌，先守阳关。作为防沙阻沙的绿色屏障，阳关一旦失守，风沙将长驱直入，向东沿戈壁滩一泻百里。可以说，这是一条西锁沙龙、东保绿洲的生命线，
为建造阳关林场，敦煌人先后移走大小沙丘300个，移动砂石200余万立方米，栽植各类树木400余万株。当地人讲，“每块林地都是从‘沙老虎’口中抢过来的。”
然而，一度获得“全国沙区林场建设典范”美誉的阳关林场，如今却在葡萄园的扩张中毁于刀斧。
《经济参考报》记者在阳关林场看到，防护林被齐刷刷地从底部锯断，木头横七竖八躺在林地；被砍伐的林地被大面积开发建设成葡萄园；为阻止防护林与葡萄争夺水分，有的种植者甚至对承包地附近的防护林痛下杀手、斩草除根……
成片葡萄园取代多年营造的防风固沙体系，对生态环境造成的负面影响不言而喻。
葡萄种植不仅频繁扰动地表土层、加剧林地土壤风蚀，而且需要消耗大量水资源。根据甘肃省治沙研究所的数据，全生育期葡萄耗水量是树龄为4年的人工梭梭林、柽柳林、沙拐枣林和花棒林的11.9倍、6.72倍、4.05倍和12.74倍。
当地职工说，葡萄园面积一年比一年大，风沙也一年比一年多。
二
资料显示，葡萄生产已成为阳关林场的支柱产业。
当然，干旱地区也要发展经济，适当发展特色农业并无不可。尤其是葡萄喜光、耐旱，在昼夜温差大的条件下更容易积累糖分。敦煌葡萄就是远近闻名的国家地理标志产品。
但前提是，葡萄园的种植规模必须符合可持续发展的要求。如果不顾当地水资源条件约束、以大面积砍伐防护林为代价来发展葡萄种植业，无异于“杀鸡取卵”。即便能够获得短期利益，长远看也将化为一抔黄沙。
一颗葡萄树值多少钱？一株防护林木能发挥多少价值？这笔账并不难算。但现实中，总有人拎不清生态长远效益和眼前经济利益的关系，这也是许多生态环境被破坏事件中的共通之处。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的新专题片《正风反腐就在身边》第一集，就讲到青海木里煤田非法开采背后生态观念缺失的问题。
2014年，党中央要求叫停青海木里矿区的破坏式开采。然而，2015年初，仍有企业顶风作案，非法采煤。有令不行，有禁不止，为啥？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有些官员思想认识有偏差，不能正确处理保护和开发的关系。比如，原来对木里矿区规划是每年810万吨的产能，青海省能源局却请求扩大到2000多万吨。
落马的青海省政府原副省长、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委原书记文国栋多次声称整治不能影响发展和开发，甚至提出要将海西州打造成千亿元煤炭开发和煤化工产业集群，打造成青藏高原上的工业重镇。
这些理念和做法明显与木里矿区整治和保护的方向相背离。面对镜头，文国栋忏悔：我当时考虑的就是算的经济小账，没算环境保护的大账。没有这个政治站位，把保护和发展对立起来了。
在生态环境保护上一定要算大账、算长远账、算整体账、算综合账，不能因小失大、顾此失彼、寅吃卯粮、急功近利。
三
太阳底下无新事。每一场生态灾难的背后，往往有利益输送的影子。
比如，在青海木里煤田非法开采事件中，背后就是文国栋给不法商人马少伟撑腰。他支持马少伟去挖煤，马少伟反过来给他输送经济利益。
文国栋上任海西州委书记的第一个春节，马少伟就送上一个20万元的红包。截至案发时，文国栋已累计收受马少伟贿赂上千万元。当地许多领导干部明知木里煤田非法开采愈演愈烈，却因为知道马少伟和文国栋关系密切，遇到这一问题都绕着走。
又如，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对祁连山生态破坏问题作出重要指示，中办国办也曾就祁连山局部生态破坏问题公开通报批评，但时任甘肃省委书记王三运总是消极应付中央指示，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导致生态环境迟迟得不到有效改善。
后来调查发现，监管缺失的原因不仅是责任落实不到位，更重要的是涉及利益输送。当地不少官员和企业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联，王三运也牵涉其中。
回到防护林乱砍滥伐事件，人们同样有许多疑问：砍伐防护林改种葡萄，审批是如何通过的？被砍掉的林木去向如何？谁是葡萄种植的既得利益者？背后是否暗藏着看不见的利益链？
这些问号都需要一一拉直。
日前，敦煌市已经成立工作专班，表示对相关问题开展调查；甘肃省也成立了由副省长带队的调查组，会同酒泉市、敦煌市开展调查核实。调查组表示，将依法依规开展调查，如有违法违规行为，一经查实将严查严办。
敦煌万亩防护林为何被毁，需要一个确切答案。
文/陆琼、钟祺
资料来源/人民日报、经济参考报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