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篇春节前就想写了,是中国历史政治经济故事的最后一篇,但一直拖着没写,写历史实在太累了,下一篇写军事故事与权力博弈;
隋唐是中华历史的分界点,读完本篇加上武帝和雍正篇基本上中国古代历史的脉络就很清晰了。
第2部分:如果权力可以世袭,将会如何?皇帝的妥协;
第3部分:隋唐之前的核心问题:中央争不赢地方,君权争不赢门阀。
第4部分:阶层失去流动性,王朝没有了动力,社会快速腐朽;
第5部分:晋朝得国不正,彻底开了历史的倒车,进入贵族共和时代;
第6部分:最黑暗时期的五胡乱华,却孕育了希望,为什么能够给中华新生?
第7部分:杨广,SM潮流的祖师爷?他干了哪三件事情?
第8部分:皇权与门阀的900年战争,终于划上了句号;
公元25年,刘秀终于达到职业最巅峰,在河北鄗城称帝,之后在11年的时间平定四方,君临天下。
可是,当了皇帝刘秀才知道,这工作太不好干了,还不如自己原来做个小贵族逍遥自在。
因为没有财政收入,收不上来税,政府入不敷出,皇帝太穷了。
东汉,是一个崭新的王朝,刘秀和大汉皇室其实已经八竿子打不到了,攀亲戚要攀到刘邦的九世孙。可是东汉刚一降临,就仿佛已经是进入了暮年,垂垂老矣,面对困局左支右绌。
全国基本上都是豪强贵族建立的庄园经济,什么是庄园经济呢,以地主贵族为中心,不仅兼并一个区域的所有田地,还垄断了人口,整个区域的农民都成了他们家的奴婢,有田有人有钱,是完全封闭的经济体,和国家的税务体系没一点关系。
俨然就和西欧中世纪的封建领主一样,各自为政,刘秀身为皇帝,也拿这些庄园主没办法。
任何一个政权要有财政收入,要征税,就需要有在编户口,需要更多的农民登记在国家户籍中,以备缴纳田租赋税、服兵役和皇帝修边塞军事设施、造宫殿等的劳役。
可是到了东汉时代,根本就没有什么在编户口,人是有不少,那是生物学上的「人」,在社会关系上,叫「奴婢」,都属于豪强地主的私产,和国家没关系。
不到1%的豪强贵族占据了全国90%以上的农田和60%以上的人口。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时候都不是大一统的中央集权王朝,而是「半封建制半奴隶制」社会,在当时的观念里,奴婢根本不算人,主人可以找个借口随意处死奴婢,心肠好点的主人还给赔点钱,多数豪强处死一个奴婢比杀个牲口区别并不大。
如大家都听说过的故事,东晋时石崇劝酒斩美人,在宴请宾客的时候,宾客如果不喝酒,石崇就把端酒的奴婢斩杀,一直杀到宾客喝酒为止,结果后面碰到了个狠人大将军王郭,根本无所谓,就像石崇是在打死了蚊子一样,连杀数人,不为所动。
谎报田产、瞒报人口,是豪强地主的日常工作,要知道,刘秀也是从小豪强起家,这些事情他门清的很。
最后税收不上来,地方官和豪强地主相互勾结,各种数据随便伪造;而对农民,不仅丈量土地,还把房舍、里落都作为田地丈量,以上报充数,本来没几个自耕农,现在国家的负担全落他们身上了,地主越来越富,农民越来越穷。
最后越来越少的在编农民还要承担国家的各种徭役,逼得农民把心一狠,卖身为奴婢,依附地主豪强,日子还好过点。
于是形成恶性循环,国家控制的人口越来越少,豪强控制的人口越来越多;
田赋、人头税、徭役,支撑国家经济体系的三根支柱,刘秀一项都搞不定。
如果时间倒退200年,在汉武帝的时代,是容易解决的,直接发文就可以了,一纸号令,可以让凡是财富在300万钱以上的巨富豪门,一律迁徙到京城附近的茂陵,如果不够,那就再发一张号令,向全国的豪强征收资产税;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朝廷,远不能和武帝时代比较,在武帝之后的多个皇帝,对贵族豪强是妥协和收买,经过几百年发展,现在的豪强可不单单是有钱,许多大地主拥有武装,号称大姓兵长,他们兵强马壮,将自己的庄园修建成了堡垒,足以和朝廷抗衡。
他们从自己的奴婢中招募兵丁,平时从事生产,同时也进行军事训练,战时便以部曲形式投入打仗。
一个小庄园主的豪强,俨然就是一个小国家,在自己的领地内,就是皇帝。
要知道,刘秀最后夺取东汉政权,事实上就是地主武装的胜利,而刘秀是他们选出来的代言人而已。
当时天下烽烟四起,地主武装死守各地,刘植便与他的弟弟刘喜、从兄刘歆,统率宗族宾客数千人,死守昌城。耿纯与从弟耿洭、耿宿、耿植,统率宗族宾客二千余人强占宋子县城。有上千家的避难人投靠刘秀的舅舅樊宏,因为他联合宗族亲属挖堑筑垒以自守。
而这些武装势力,仅仅是承认刘秀的皇帝身份,或者说,刘秀是实现了「形式上的统一」。
豪强再进一步就是军阀,所以在东汉衰亡之后,是时「豪杰多附绍,州郡蜂起」,国家马上进入了割据的局面。
面对这个局面,刘秀怎么办,要知道,刘秀本身就代表了大地主和豪强的利益,所以能将大家顺利联合起来,才能登基称帝。
可如果任凭豪强当局不改变,再过百年,自己就是一无所有的周天子了,到时候寄人篱下,说是皇帝,还不如是豪强的门客。
要改变这个局面,就要面对一个首要问题,靠谁去改变?怎么让国家机器有效运转?能不能信任自己的官员?
可是,那个时候的地方官员和地方豪强是绝对的铁板一块。
这个问题困扰了中国古代王朝900年都没有解决,要知道,在汉代的官吏任命是举荐制或者是考察制,即先由丞相、列侯、刺史等推荐,经过考核合格后,授给官职的制度。
最早的时候是举孝廉,大家觉得谁是孝子,谁道德高尚就推荐谁当官。
好吧,一听就知道,这是扯蛋的,大汉的官员本来就远离民间,现在难道每天不上班了到田野乡间去蹲着发现人才?而且所谓的举荐制根本没有标准,当然是谁和谁关系好谁就去当官,最后必然是任人唯亲。
汉武帝有效的打击了豪强,但是很可惜,没有从根上解决问题,科举制度在700年后才被发明了出来,
汉武帝只能打击得了一时,但是如果不打仗,不计算军功,皇帝怎么知道谁是有用之才?官吏从哪里来?中央政府的管理体系怎么搭建?
于是,在没有有效的官员任命途径之前,任人唯亲是人性的必然,这最终就导致了权力的世袭。
阶层完全没有流动性,豪强不仅有了钱,而且权力代代相传,最终滚雪球一样的越来越大,形成对皇权的强大威胁。
他们,在汉代的时候,叫豪强,在魏晋南北朝时,叫士族,在隋唐时,叫军事贵族集团;
于是,刘秀面临的问题就是,他的执政工具,执行命令的官吏和地方豪强是一伙的,可能自己的官员都是豪强推荐上来的,你想要革他们的命?他们觉得革刘秀的命胜算还更大点。
且全国都是庄园经济,你今天动了张三,李四王五马上就知道下一个就拿他们开刀,东汉时期,人人都有枪杆子,你要搞我,我就先下手为强,最后谁做皇帝,还不知道呢。
但是刘秀不甘心就这样碌碌无为,公元39年,下令度田,即要求各州、郡,清查人们占有田地数量和户口、年纪。
果然,刚推进下去,根本搞不动,度田成为了政治运动,在推进中,刘秀接见陈留郡派来的官吏,看见他手里拿着写着「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的木牍。光武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追问他,他不肯回答,却说这木牍是在路上拣来的。
刘秀火冒三丈,最后才搞清楚,很多地方如颍川、弘农集中了规模化的豪强贵族,地方官根本不敢丈量土地,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其实很多地方官根本就不把皇帝当回事,他们自己就是地方豪强的代表,荣辱一体,这么干不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刘秀不信邪,杀了一批不愿意出力的官吏,结果全国马上开始烽烟四起,豪强贵族们开始带兵甲请愿,这还是好的,更多人汇成比较强大的武装力量,他们攻杀地方官吏,遇官兵前来镇压,便像鸟兽一样散开;一旦官兵离开,又聚集在一起。这些斗争以青、徐、幽、冀四州最为激烈,给东汉王朝以极大的震动。
眼看着搞下去,不是收不到税的问题,是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的问题。
面对这种局面,刘秀一筹莫展,最后不得不作出让步,度田法令草草收场,不了了之,随后眼睁睁的看着豪强大族不断做大。
作为算有军功的开国皇帝刘秀都妥协,更不用说后期的皇帝了。
这个强,很多人解读为一方面指豪强,一方面指从汉代进入三国乱世,事实上国家并非没有钱,只是君权已羸弱不堪。
豪强最终发展为军阀,东汉灭亡后,袁绍等士族大家快速发展,基于中央集权的极度衰弱和太守、刺史权限上升,中央对地方逐步失控,地方上的军阀往往把国家军队变成自己私人的家兵部曲, 借以扩大自己的军事实力,雄据一方。
而民间呢?一面是权贵豪门奢华无度;另一面则是贫民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汉代大儒董仲舒也曾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从秦始皇开始,以郡县制确立了大一统的王朝基础,而汉武帝通过推恩令进行了强化,但是武帝时代对豪强的压制并没有从制度上解决问题。
最核心的问题就是皇帝没有有效的工具来确认帝国的权利机构,简单点说怎么去搭建权力金字塔?依靠的凭证是什么?
所以武帝之后在隋炀帝之前,700年间门阀政治进行了全面反扑,皇帝没有解决的核心问题是:人口、田地这两项,始终中央争不赢地方,君权争不赢除了门阀贵族。
刘秀面对豪强,还想到了进行压制去咸鱼翻身,但是从汉代之后的600年,皇帝对于豪强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更多的是收买与联合,因为根本搞不赢。
历史上每个一新王朝的建立,在初期的时候都是欣欣向荣的,在经过百年之后才进入迟暮,但是不包括东汉到隋唐的700年。
到了司马炎建立大一统的晋王朝,一开始就不是靠军功获得皇权,而是得国不正,靠的是收买士族大肆给他们好处,保障士族们永远富贵,最后共治天下,中国彻底开了历史的倒车,进入门阀政治时代,所谓门阀政治,就是国家选拔官吏只看家世出身,导致门阀士族垄断了政府的官职。
而门阀贵族又通过大族之间互相联姻,在统治阶级内部构成了一个稳定的贵族阶层,并逐渐形成了一整套的特权制度。
整个晋朝,可以说是中国古代的贵族共和国时代,皇权与贵族共享权力,整个朝廷都没有追求,一起共享太平好时光。
当一个社会阶层没有流动性的时候,最终的局面是各阶层失去追求,荒淫奢靡之风盛行,永远也不可能出雍正那样的劳模。
因为士族阶层不需要努力了,永远拥有财富和权利,出生就已经是巅峰,要奋斗也没有目标,而庶族也只会浑浑噩噩,因为反正没有上升的空间,奋斗一辈子都没用。
好比土地如果是财富的象征,普通人家发现努力几代人都买不起,而富豪子弟含着金钥匙出生,永远不愁吃喝,就会整个社会都没有动力。
于是,从司马炎开始,开创了奢侈的先河,他在位时,宫中有选中的处女万人以上,宫中嫔妃多了,连自己也搞不清每天晚上应该到哪个嫔妃处过夜为好,于是想出了一个空前绝后的招数,让人制作了一辆羊车,让几只羊牵引着,羊车停在哪个嫔妃处,就在那里过夜。
上行下效,大官僚何曾,每天的膳食就要费钱一万,吃一碗倒掉一百碗,还埋怨老是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他的儿子何劭又胜一筹,每天的膳食费高达二万。
著名的大诗人阮籍的侄子阮咸,一生都沉湎在酒里。他还用一个大盆来盛酒,让一群猪来饮酒,自己和猪一起共饮,当然,他们管这个叫魏晋风范。
类似这样极端颓废放荡的例子,在司马氏集团中比比皆是。皇帝司马炎到女婿王济家做客,对一道蒸小猪赞叹不已,王济得意地揭开谜底,原来小猪是用人奶喂大的。
晋武帝的舅舅王恺,在他家门前的大路两旁,夹道四十里,用紫丝编成屏障。谁要上王恺家,都要经过这四十里紫丝屏障。这个奢华的装饰,把洛阳城轰动了。
石崇成心压倒王恺。他用比紫丝贵重的彩缎,铺设了五十里屏障,比王恺的屏障更长,更豪华。
王恺恼羞成怒,向晋武帝要了一株两尺多高的珊瑚树向石崇炫耀,结果石崇冷笑一声把珊瑚砸得粉碎。随后一群随从回来,搬来了几十株珊瑚树。这些珊瑚中,三四尺高的就有六七株,大的竟比王恺的高出一倍。株株条干挺秀,光彩夺目。至于像王恺家那样的珊瑚,那就更多了。周围的人都看呆了。王恺这才知道石崇家的财富,比他不知多出多少倍,也只好认输。
翻看历史记录,晋朝的士族们已经钱多到不知道怎么享乐了,于是但凡关于这一时期的人物,都注重打扮自己,总是被描述外形俊朗,肤色白皙,那时有美得到现在都常被人提起的超级大帅哥潘安,有美得被粉丝们看死的大明星卫阶。
王羲之见到杜弘治时赞叹: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此神仙中人,这是当时通行的士族审美标准,所以抹粉熏香是一个优秀男人必需做的事。
出门之前,士族们一定要抹得面如白玉,熏得香气扑鼻,然后才信心十足地握着拂尘,找人聊天,只有打扮和聊天才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
当然,如果是上流社会,那生活真的是天天都泡在蜜里,可是普通人家,却是人命贱如蝼蚁,无人关注他们的死活,随意被士族杖毙。
上层饱食终日,底层没有空间,政风黑暗,贪赃枉法,贿赂风行,西晋只用了区区50年就被外族爆锤,中华进入了最黑暗的五胡乱华时期,但黑暗中也孕育了希望,中国进入民族大融合时代。
残存的司马家族南渡建康,开启了东晋王朝,琅琊王氏成为了士族的代表,已经根深蒂固,与皇权共治天下。
其实如果是单纯的看东晋时代的君臣交流,都不知道谁是君,谁是臣,皇帝给王导的手诏总是用「惶恐言」、「顿首言」、「敬白」之类的语言,他还亲自驾临王导的府邸,礼敬王导的妻子。正月初一王导上朝时,成帝都要起立相迎。
这个时代是很多人梦想中的皇权绝对受限,啥都干不了,可惜,这个时代一点也不美好。
在东晋王朝中,皇帝已经成为了一个吉祥物,无关政局的重要性,权力在有限的几个士族大家中来回让渡,皇帝随时可以被士族废弃。
所谓的贵族共和制度,到底好不好呢?历史很快给了我们答案。
南边的东晋王朝是士族治理天下,苟延残喘了103年,而北方长期处于分割与战乱之中,但一旦北方回过神来,以摧枯拉朽之力隋朝就攻灭了晋朝。
虽然事实告诉我们,南方的经济比长期战乱的北方强得多。但那不管用,制度的先进性终于在历史上发挥了作用。
因为晋朝是继承了几百年的腐朽制度,而北朝「北边不断更迭的政权,北周隋朝等我们统称北朝」却不断在战乱之中焕发了新生。
南方是真正的国弱民强,而这个民,仅仅指有限的贵族集团。
北朝做了件事情,是腐朽昏聩的晋朝无法做到的,而这件事情奠定了最后的成败。
北方由于长期的战乱,一方面导致很多早期的士族最终消失,一方面导致有大量的荒芜田地。
虽然北方也产生了新的贵族,但不会如南方那么根深蒂固,盘踞六七百年之久;
于是北魏开始搞均田制,给老百姓分田地,这样国家就有了大量的登记在册的人口,进而产生税赋,农民不需要庇护在士族的名下做奴婢。
这个事情,东晋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所有的土地都是士族的,皇帝都动不了;
很有意思的是,北方是民族大融合时代,所谓五胡十六国,你杀我我杀你,不断的政权更迭,但是能够胜出的皇帝必然是有强大的军功并控制军队,就一定有能力推动改革,谁不听话就杀谁,谁阻挡改革就送谁下地狱。
而南边西晋的皇帝是与士族不断妥协的结果,皇帝根本控制不了局面,自己都被士族控制,还敢去分他们的田地?
北方一旦开始分田地,南北方的攻守之势马上逆转,因为南边的庶民没有任何权利,自然想跑到北边去做有产阶级,结果就是北边的国家统计的人口越来越多,南边什么人都调动不了。
北边的隋朝想要统一天下,就会汇集全国的人力物力,但是南边是贵族共和,每个贵族都想守住自己的财富,国家根本就是个概念和形象,三次北伐都是做样子,完全无法发动对北边的攻势,能守住自己这一摊子家业才是大家的梦想。
说句最简单的,北方的人口属于国家,需要服兵役,南边的人口属于士族,是贵族的私产,贵族凭什么拿自己的私产为国家打仗?
在此基础上,589年隋军没有悬念的攻入建康,俘虏陈后主,统一全国。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代表北方自由民对南方奴婢管理的贵族共和的胜利。
隋朝统一天下,但是核心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就是皇帝如何治理天下?怎样改变权力的世袭局面?怎么安排自己的权力结构?
如果没有合适的人才推荐机制,最终贵族阶层必然死灰复燃,结成死板一块。
隋朝统一天下后,时间过去了短短的27年,公元616年,隋炀帝杨广被绞杀于扬州,两年之后,李渊逼迫隋恭帝禅位后正式称帝,建立唐朝,开启了中华民族最绚丽多彩的盛世伟业。
但凡王朝活不长,历史上都不会留下什么好的记载,都已经死了,谁还给他说好话?
隋炀帝的历史给后面的民间文学留下了大量的素材和遐想的空间,各种野史尽情发挥想象力博人眼球,尤其是在隋炀帝的荒淫无道重点描述,成了SM的开山祖师爷,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比如杨广修建了迷楼,所谓迷楼,神仙在里面也要迷路,而这是隋炀帝所修建的秘密淫乐场所,派人从全国各地筛选美女送到迷楼里来供他玩乐。
杨广还下令皇家画工绘制无数的春宫图悬挂在迷楼中,可以想象一进到这个迷楼,就会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神秘气息让人心旷神怡……这里还有许多不可描述的高科技玩意儿,比如有个大臣为了讨好杨广发明的一个小车,将美女放上这个小车后,车上有一个机关会启动,于是美女的手脚就会被全部卡住,一动也不能动,然后就任杨广摆布….
看到最新发明,杨广龙颜大悦,开心的嘴都合不拢,不仅重重赏赐了这个大臣,还给这个小车赐名为任意车。
这些我们就不论真伪了,将所有的形容和修饰去掉之后,翻看历史,隋炀帝杨广干了3件事情却是板上钉钉的。
一定要注意这里的高句丽可不是今天的朝县,熊猫不是猫,高句丽不是高丽。
在南北朝的乱世,高句丽在辽东地区已经营二百多年,是农耕文明而不是游牧民族,依山修筑无数易守难攻的城池,鼎盛时期军队达到60万之多,可说是枝繁叶茂,根深蒂固。
在当时,高句丽城池坚固,是对中原王朝的强大威胁,远征高句丽,是开启大一统王朝的必要任务,也是为了收复辽东地区的汉代时的固有疆土,而不是单纯的好大喜功。
所以,从隋文帝时期开始,到了唐太宗时期,李世民也屡次攻打高句丽,非要打下来不可,一直到公元668年历经大半个世纪最终搞定了这个事。
但是李世民的治国与军事才能远远高于杨广,这是一个事实。因为不管记载的细节真实与否,杨广三次惨败,死者十之八九,这个成绩比起他爹杨坚来都根本说不出口。
杨广时期远征高句丽根据记录就是在胡整,下诏集结天下的军队,不算后勤部队的纯兵力就有100万以上,要求无论南北远近,都要汇合于涿郡。除了军队以外,另外长期来往在路上的有数十万人,挤满了道路,昼夜不停,死者相枕,臭秽盈路,天下骚动。
最后导致户口锐减200万,高句丽没有打下来,大隋已经烽烟四起,这成了杨广身死国灭的导火索。
而在李世民时期,面对隋朝的历史教训,唐太宗说:炀帝无道,征辽东时,人们打断自己的手足来躲避出征与徭役。朕现在征高句丽,都是选那些愿意出征的人,募十得百,募百得千,据说一些没能跟随出征的人,都愤叹郁邑。
远征高句丽时,唐太宗的车驾至定州,唐太宗亲自慰问生病的士兵,把他们托付给州县治疗。最后有很多人自愿以私装从军,都说「不求县官勋赏,惟愿效死辽东!」
所以,无论怎么给杨广洗白,杨广打高句丽时屡败屡战,死伤无数,而唐太宗亲自上阵,连战连捷,大破高句丽,这是不能改变的结果;
修建大运河,也是必须要干的事情,隋唐时期,长安和洛阳成了国家的中心,但北方经过长期战乱,长江以南地区,在三国以后却相对平稳,几百年中得到了长足发展,经济上在全国占据重要地位。
当时的荆州与扬州非常富庶,整个南方也成为了鱼盐杞梓以及丝麻布帛的全国供应地。
可是,黄河和长江都是东西走向,江南的物资通过航运根本到不了长安,而陆路运输的成本是河道运输的10倍以上,修建一条南北贯通的运河就可以有效地把国都与经济中心连接起来。
这件事情事关国家千秋大计,影响深远,杨广干了,李世民也接着在干,可以说杨广在修建隋唐大运河的时候横征暴敛,但没有人能否认隋唐大运河的价值。
这项伟大的工程跨越地球10多个纬度,纵贯在中国最富饶的华北平原和东南沿海地区,地跨北8个省份,是中国古代南北交通大动脉,在中国历史上产生过巨大作用,是让后世王朝稳定的一项核心工程。
前两件事情是导火索,如果杨广不搞科举制度,以当时隋朝的国力,杨广还可以继续作个50年没什么问题,但是科举制度一搞,杨广就彻底没活路了。
公元606年,杨广迫不及待的设置进士科,为朝廷输入新鲜血液,避免再次出现皇权旁落,贵族不断坐大的现象,这也标志着影响中国历史的科举制度正式诞生。
此时,政论文章是进士科考试的主要内容,朝廷选出那些才华出众、文笔优秀的人才,对他们委以重任。第二年,科举考试的科目已经增加到十科。
远征高句丽,修建大运河这两件事在当时劳民伤财,得罪的是老百姓,导致民生凋敝,怨声载道,但基本上对官僚贵族的利益没有损失,反而可能有好处,而第三件事情得罪的是整个门阀,将威胁到贵族士族的权利,现在从上到下,杨广都没有拥护基础了,最终被以关陇贵族为首的门阀集团推翻。
南方有士族,北方一样有门阀,只是不像南方盘根错节那么多年。
当年隋朝的建立,与关陇贵族有不可切割的关系,所谓关陇贵族,就是北周时代确立的8位柱国将军,每个人都赫赫有名,很多人是我们都熟悉的历史人物:
宇文泰、元欣、李虎-李渊的爷爷、李弼-李密的曾祖父、赵贵、于谨、独孤信-杨坚的岳父、侯莫陈崇。
这八个世家纵横北方一百多年,西魏,北周,隋,唐严格意义上都是在这8家中来回争夺,他们为着共同的利益,崇尚军功,交替支持,有斗争也互相联姻,结成活跃在中国历史舞台中央的军事贵族集团。
「今之称门阀者,咸推八柱国家,当时荣耀,莫与能比」
从杨坚开始,就对关陇集团深怀戒心,否则腐朽的门阀政治必然再度重生。
为了打压军事贵族集团,杨坚用心良苦,不断的提拔更有生机的中下层地主进入政治舞台,释放民间生产力,推动国家的改革发展。同时,杨坚对府兵制进行君主直辖,最大限度的限制了关陇集团的权利。
但是,这些对于传统贵族来说,都不是最要命的,真正要命的是杨广开启了一个时代,就是全新的政治结构的塑造,以科举制度选拔国家管理人才,这将彻底终结贵族们的权力世袭之路。
因为以往怎么选拔官吏,都是大家坐一起讨论,根本没啥标准,相互给面子,怎么选拔都在大家认识的几个人里面倒腾,现在可好,游戏规则完全改变了。
杨广废除九品中正制,是适应历史趋势的官吏选拨制重大改革。中下层地主与贫寒子弟,从此可通过读书应考成为国家的官员,一举扩大了人才来源和统治根基。
不仅如此,杨广还剥夺了大部分关陇集团贵族世袭爵位的特权。他下诏将原有的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侯、伯、子、男九等爵位,唯留王、公、侯三等,剩下的都直接废掉了。
这几套组合拳下来,就要了关陇贵族的老命了,严重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原有的军事、经济、政治特权被逐步被剥夺殆尽,子孙后代也无法把家族的基业传下去。
我们要清楚一点,灭掉隋朝的军队,绝非农民起义军,而都是关陇集团组织的贵族军队,首先是关陇集团核心人物杨素的儿子杨玄感,乘杨广二次征伐高句丽时在黎阳起兵,其中大部分是关陇集团后裔来进行支持。
随后星火燎原,关陇集团的各贵族加上已经有苗头的农民起义军烽烟四起,成为打击隋朝的中间力量。直到617年,蒲山公李密和唐国公李渊相继起兵,割据一方,众多关陇世族纷纷加入其中。
而此时的杨广,本想靠远征高句丽增加自己的军功,没曾想三次一次败得比一次惨,意志力完全崩溃,最终彻底放弃,在离宫内整天饮酒为乐,颓废不堪,走上了不归路。
可以说杨广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在战略上做的几件事情方向都是对的,否则李世民也不会接着干,但奈何眼高手低,过于急躁,最后功败垂成,被关陇集团反扑。
但是开科取士这件事情,杨广干了,李世民也在接着干,因为不这么干,最终完蛋的会是自己,君权必然再次旁落。
而经过隋末乱世的战争,关陇集团已经整体开始崩溃,山东豪杰与科举寒门的加入,更推进了其瓦解进程。
科举制度的确立最终明确了当时先进的管理制度,杨广对中国的影响,也远胜于前两件,直接将中国政治制度从隋唐开始有了一个明确的分界点。
李世民比杨广要平稳得多,推进得有条不紊,一直到武则天时代,不只完善了科举制度,更非常重视科举选拔出的人才,录取名额远超前期,一经任用便委以极其重要的职务,从这个时候开始,大量寒门士子得以进入朝廷,取代了士族的权力世袭,成为各方博弈的新力量。
公元659年,长孙无忌被武则天流放岭南,这标志着关陇集团的最终瓦解,而皇权得到了空前的加强。
从公元前202年,到公元659年,历经近900年的皇权与贵族之间的战争,皇权得以胜出,而中国也进入了真正的中央集权的大一统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