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战略对话是这两天的热门话题,我看到很多人也为此写了评述文章,但是大多没有说到点子上。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大多数文章还停留在“热闹”的层面,下面我就来讲一讲其中的“门道”。
1 着急的美国
首先,本次会谈是美国邀请中国去的。
据外媒报道,过去一段时间美方曾多次邀请中方进行高层会晤,态度很急切,而且本次会晤前中方对此的表态也很微妙。
3月10日,美方单方面发布中美要会谈的消息后,记者找我们外交部求证,然后赵司长回复是无可奉告——也就是说,在赵司长回复的时候,中方并没有决定是否去谈。
3月11日,赵司长才宣布应美方邀请,双方将举行中美高层战略对话。
从这个过程来看,美方对会谈明显比中方更为急切。
2 美国的麻烦
那么为什么美方比较着急呢?
从目前形势来看,美方至少在4个方面遇到了麻烦。
一个是中东方向。
首先是与伊朗方面的进展陷入停滞,所谓重返伊核协议遥遥无期。
其次与沙特关系也遇到了麻烦,沙特目前与美国有点离心离德的味道,前不久沙特甚至与俄罗斯签订军事合作协议,所以逼得拜登政府不但叫停了对沙特部分军售,还拿着割喉记者事件去敲打王储——最近把王储身边的一圈人都制裁了,只剩下王储。
中东是美国必争之地,这个方向搞不定会牵扯美国很大的精力。
另一个是国债。
拜登政府为了刺激经济推出1.9万亿的纾困计划,后面还有一个2万亿的基建计划,理论上美联储可以通过无限印钞来解决,但是美国国债却在市场冷遇,不但购买者寥寥,而且国债利率一直向上飙升,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国债利率不寻常的飙升有市场因素也有其他因素,市场传言有持国债的大买家在做空美国国债。
根据美国公布的中国持有美国国债数据,我们持有的美国国债还在上升(估计是因为最近3个月外贸数据太好,外汇储备增加很快的原因),但是如果与中国关系一直处于冰冻状态,中国是有可能抛售美国国债的——这对于美国当前的经济状况绝对是重量级杀招,另一个可能做空美国国债的就是沙特。
第三个是气候问题。
这个问题是拜登上台承诺的竞选纲领之一,目前基本上没有任何进展,如果没有中国配合,拜登在全球性气候问题上根本不可能有啥作为。
第四个是盟友问题。
拜登对华策略是拉着盟友一起来遏制中国,说白一点就是拉一群小伙伴群殴中国。但是这个策略却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小伙伴出头当反华马前卒是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加拿大抓了孟晚舟让中加关系降到冰点,加拿大不但付出惨重的经济代价,而且还有两个加拿大人因为违反中国法律被拘捕。澳大利亚充当反华急先锋结果被中方一顿痛打,多种产品对华出口被叫停。
中方犀利的反击让拜登的策略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美国怎么办?
让美国为盟友的代价买单?
这个有点难,毕竟不管是加拿大还是澳大利亚,经济结构与美国很类似,它们要向中国出口的产品美国是不大可能吃得下来的。
所以,前期美国就放出风声,大包大揽要解决中方拘捕加拿大人的问题,要解决中方对澳大利亚的“经济胁迫”的问题。说白一点美方大包大揽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让中方来买单。
按:美方高级官员在谈判前放出风声,只要中国不解决对澳大利亚“经济胁迫”的问题,中国就不要指望美国会改善中美关系。
对,你没看错!
要中国为盟友反华代价买单!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但这就是美国人的如意算盘,至于美方为啥认为有把握让中方来做这个冤大头我们后面来谈。
以上就是美方比较着急与中方会谈的原因。
3 火花四溅的前戏
在会谈之前,双方都做足了功课。
相对而言,美方在前期更为凶狠,各种手段花样百出极力在会谈前给自己营造一种优势地位。
一个是美国国务卿最近突然把台湾称为一个“国家”,事后也没做任何解释;
一个是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突然发布最新“黑名单”,认定华为、中兴、海康威视、大华科技,以及海能达5家中国公司,对美国国家安全和人员安全构成“不可接受的风险”;
一个是在会谈之前掐着点去访问日韩,包括之前高调宣传印太战略,做出一副在地缘政治层面对中国进行战略围堵的姿态。
特别是在美方访问日本之后,因为美方已经公开承诺会解决盟友反华的代价问题,这一次小日本壮着胆子与美方发布了一个联合声明,对中国内政进行了颇多指责。
对于美方的前戏,中国反应也很快。
首先是态度强硬地反击美日联合声明,其中对日本的措辞达到异常严厉的地步。
“日本为满足阻遏中国崛起复兴的一己之私,甘愿仰人鼻息,充当美国的战略附庸,不惜背信弃义,破坏中日关系;不惜引狼入室,出卖本地区整体利益。这种做法令人不耻,不得人心。”
大家看看这段措辞,差不多就是指着日本鼻子骂它是一条狗了,这还没完——
“我们强烈敦促美日立即停止干涉中国内政,立即停止针对中国的小圈子,立即停止破坏地区和平稳定的大局。中方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坚决捍卫自身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
可以预计,日本将为这个声明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也是中方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要给美国人当狗,否则你们将付出巨大的代价!中国的怒火是你们根本承担不了的!
潜台词就是——美国人的让盟友反华不用付出代价的如意算盘是根本不可能的,不信,我们走着瞧!
然后,美国人就急了,匆忙宣布就香港问题将对中国24名官员进行制裁。
对此,中国不但立即宣布将对等反制美方,而且中国驻美国大使也放出风声“如果美国缺乏诚意,我将建议我的同事取消本次会晤”。
中美还没正式会谈,双方就PK得火花四溅。
所以,美方访问韩国之后,双方的联合声明相对美日的联合声明就迅速降温,全文没有一处提到中国,其中原因当然是中方的强硬态度不但震慑了韩国,也让美方有所收敛。
在正式会谈前,中方不仅仅是被动反应,也有相应动作。
大家看看俄罗斯外长访问中国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中美结束会谈之后只过了一个周末,针对性十分明显。在俄罗斯外长访华之前,我们外交部长有过一个表态。
这个表态非同小可!
国与国之间合作的最高上限是什么?
军事同盟!
全球发生过两次世界大战,战争其实就是在两大军事同盟国阵营展开。两个国家一旦结为军事同盟,就是在国际上成为同生死共进退的关系——打他就是打我!
所以,如果美国真的逼迫中国与俄罗斯结为军事同盟,那么不但美国绝对压力山大,整个世界也将大乱,因为理论上——注意我说的是理论上,俄罗斯介入叙利亚战争之后,同盟国也会介入,同样我们在台海、在南海爆发军事冲突(或者军事对峙),俄罗斯也会介入。
也就是说,如果美国为了一己之霸权将中俄逼迫到结为军事同盟关系,整个全球都将被拖入到空前恐怖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边缘,这个前景是任何国家都不愿看到的。
毕竟,和平与发展才是全球的主流。
所以,我们外长的这个表态其威慑力已经远远超过胡锡进让中国核弹头增加到1000枚的言论。
你看看,中美双方在战略对话之前前戏都做得十足,下面才是更为精彩的正式会谈。
4 美国的如意算盘
本次战略对话按照之前双方商议的程序,前面应该是双方在新闻机构见证下各做2分半致辞。理论上这个致辞应该只是说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等到新闻机构离去之后,双方才开始正式会谈。
但是美方却突然毫无商量地给自己加戏!
不但前面致辞远远超过前期约定的2分半钟,而且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对中国内政问题进行了一系列无端的指责,并且声称本次会谈就是要解决中国内政问题以及对盟友“经济胁迫”问题。
美方在大放厥词之后就立刻让媒体离开,就是希望给全世界营造一个美国依然可以对中国指手画脚的形象。
美方这个做法很明显激怒了中方,中方果断阻止并留下了记者,然后在全球媒体聚光灯下展开了铿锵有力的反击——
“我们把你们想得太好了,我们认为你们会遵守基本的外交礼节……”
“我要讲一句,你们没有资格在中国的面前说,你们从实力的地位出发同中国谈话……”
这些中方反击的金句在媒体上刷屏了,大家都盛赞太解气了。
但是大众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根本问题——中方为啥措辞如此强硬地硬怼美方?仅仅就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吗?
有句老话说得好,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讲利益。这句话用来描述国家之间的关系也是适用的。
那么,大家注意到没有,不管是美方加戏发言也好,还是后面中方硬怼反击也好,双方其实都在争论一个“对错”的问题!
美国开头巴拉巴拉一大堆,其实就是指责中国你在什么什么地方做错了!
然后中方硬怼反击,其实也是在指责美方你在什么什么地方做错了!
两个全球大国在全世界新闻媒体面前一开始居然在争论对错的问题——即使是在特朗普时代,中美高层官员会晤也没有出现这样的场面啊!
为什么?
现在我们来看看中美双方在探讨什么问题上的“对错”。
从美方发言来看,美方指责中方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中国的主权问题,包括涉疆涉港涉台问题,一个是中国对盟友的“经济胁迫”问题。
你可以理解为美方向外界传递的信号就是——美方最关注这两个问题,甚至更深的含义就是,美方有意无意将两个问题联系在一起来谈——中国的主权问题与对盟友的“经济胁迫”问题。
那么,美方的意图是什么?
更尖锐的问题就是,中方一再向美方表明自己的立场——在涉及主权问题上,中方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美方应该很清楚中方这个立场。
那么,为什么美方还一再在中方主权问题上揪着不放,难道美方真的认为,只要美方施加足够大的压力,中方就有可能在主权问题上妥协吗?
问题没有这么简单。
任何一个大国都不可能在主权问题上妥协。不要说是中国,就是俄罗斯,外界压力再大,俄罗斯在克里米亚问题上妥协过吗?在北方四岛问题上妥协过吗?
一旦在主权问题上妥协,即便是普京这样的政治强人,其执政基础也会严重动摇,其执政就将进入倒计时。
这个问题美国人很清楚。
所以,美国在主权问题上给中方施加极大的压力并不认为中方在这个问题上有妥协的余地,而是希望换取中方在其它利益上的让步——比如,对盟友“经济胁迫”的问题。
这就是美方的如意算盘!
5 中国的国家意志
美方认为,只要在中国主权问题上施加足够的压力,中国在主权问题上无法妥协的情况下,就只能在其它领域做出让步——比如为盟友反华代价买单!
然后,美方的如意算盘迎来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要讲一句,你们没有资格在中国的面前说,你们从实力的地位出发同中国谈话……”
“中国不吃这一套!”
前面这句话其实就是全面推翻了美方“关切”的两个问题——
你没有资格来谈中国的主权问题!
你没有资格来谈中国对盟友“经济胁迫”的问题!
后面这句话其实就是粉碎了美方的如意算盘——
美方指望通过在主权问题上施压换取中国在其它领域的让步,中国不吃这一套!
掷地有声!
这里必须得有掌声!
然后大家能计算一下眼巴巴坐在屏幕前满怀期待的加拿大、澳大利亚、日本等美国一群走狗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吗?
这里必须强调一下,这句话杨主任绝不是一时激愤下随随便便说的,而是代表中国国家意志的表态,是中国在这个特定场合向全世界的公开宣言!
3月6日,大领导就说过这样一段话——
“70后、80后、90后、00后,他们走出去看世界之前,中国已经可以平视这个世界了,也不像我们当年那么‘土’了……”
这是最高领导最权威的表态!
中国已经可以平视这个世界了!
虽然美国现在经济规模比中国大,科技实力也比中国强,但是中国也有美国不具备的优势——中国共产党在国民中有93%的支持度,中国人民更团结,中国更有凝聚力,这些优势在去年抗击新冠疫情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中国这些优势在特定时期(比如战争、大国竞争)某种程度上可以抵消美国在其它领域的优势。
所以,现在中国才可以平视这个世界;所以,美国你没有资格居高临下对中国发号施令!
回想1901年在庚子谈判中中国面临的屈辱,今日竟然重见汉家威仪,杨主任掷地有声的发言真让人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120年沧海桑田,恍如隔世,让人唏嘘不已。
6 美国人的凌乱
面对中国犀利的反击,美方显得有些凌乱,有几个细节特别有意思。
细节一,美国国务卿在面对中方指责美国国内人权问题时,巴拉巴拉一大堆,后面居然承认了自己人权方面确实存在问题。
这就出现百年未见的场景——美国指责中国搞“霸权”,中国反怼美国没人权,美国人还说我改……有没有中美双方拿错剧本的感觉?
细节二,面对中方洋洋洒洒介绍过去的成就,美国国家安全助理沙利文搜肠刮肚准备也吹嘘一下美国的成就,结果东扯西扯居然扯到美国在火星方面的先进经验。
也难怪,最近几年美国不论国际国内都搞得一团糟,沙利文也就只能满嘴跑火车乱吹,连火星降落也拿来凑数,实在缺乏大国气度。
细节三,中方发言基本就是全程脱稿,中途没有任何交流,显然是有备而来。反观美方则不断在相互传递小纸条,对中方反击显得准备不足。
全世界媒体完整记录下了美国人在中国反击面前的慌乱与不知所措,很明显,美国人根本就没预料到中方会如此强硬,也根本没有做好前期预案与准备。
7 中美会晤成果
本次中美战略对话很多人觉得双方没达成任何成果,这种看法还是太狭隘,所谓功夫在诗外,在我看来,至少中方斩获了三项成果。
第一,向美方充分展示了中国自信的态度——包括平视这个世界的立场,包括中国的复兴是无可阻挡的(2035年规划与2050年规划)。对于美方的无理挑衅毫不客气地进行了反击。
天下苦美久矣,中国在全世界媒体聚焦下指着美帝鼻子硬怼的场景不但极大鼓舞了国内民众的士气,也必将鼓舞全世界所有反美国家的士气。
第二,粉碎了美方的如意算盘,同时严正警告了美方的一群走狗国家,未来充当反华走狗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而且最关键的是美国根本搞不定中国。
那么,拜登政府的联合盟友来群殴中国的策略未来还能继续走多远?就不得不打一个巨大的问号了。
第三,向全世界做了一次最好的中国形象的公关宣传。过去西方主流媒体总是拿着放大镜找中国缺点,对于中国的巨大成就视而不见。但是,这次在全世界万众瞩目的战略性对话中,杨主任在前面致辞中花了十几分钟宣传了中国过去取得的巨大成就——
包括防疫、经济发展、脱贫攻坚,也讲了我们的十四五规划,以及2035年与2050年远景,向全世界清晰展示了一个“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不可阻挡”的形象。
因为美方违规在先,在中方挤兑下,本来战略对话媒体只能报道双方几分钟的开场白致辞,结果硬生生延长了1个多小时!西方媒体特别是电视媒体即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进行全面报道,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舆论战策略,中国的声音就这样突破重重阻扰全面传播到全世界。
与中国获得的丰硕成果相比,对于美方而言,本次战略对话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性的会晤。
首先,美方被中方喷得脸面扫地,偏偏中方占足了理由——中方过来是美方邀请,我们是客人,然后却是美方率先挑衅,结果被中方指着鼻子教训一番,连美国媒体都不能说中方做得不对。
其次,前期美方大包大揽要解决盟友反华代价问题,结果被中方一句“你没有资格”以及“中国不吃这一套”硬怼回去,接下来美国怎么给一众小伙伴交代?交代不过去对于美国的威信是有严重伤害的。
最后,本次会晤美方搞了一些小动作(比如自己发言结束后立刻让媒体离开,被中国阻止)——给全世界展示了一个慌乱、缺乏自信的美国形象。即使站在中立者立场,也颇有点美国开始走下坡路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美国在全球的霸权基础不仅仅是靠硬实力,软实力也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本次会晤对于美国软实力绝对是一次重大伤害。
以上就是本次中美战略对话复盘的结果。说实话,我很期待中美未来能有更多的战略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