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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牙的一座山:高原暴风雪中的“东风旅馆|2021-10-28

有人说《水浒传》中林冲在山神庙喝酒吃牛肉,花枪在身边,庙外漫天大雪,看似处境凄楚,为什么会让人莫名觉得惬意?其实是这样的:经历过这种类似的场面你就知道,对于男人来说这才是最美的事情。


1


2017年初我在帕里草原上,部队里一般叫做“跑单车”,实际上就是一个小组去执行任务。那天刚好其他人都去巡线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一台车留在营地里,刚好遇上一场暴雪,就是这么个场面。

我住的车是个东风康明斯的货车车厢,搭上篷布再用废弃的棉被什么的把所有漏风的地方堵起来,架上炉子就可以住人。在部队里出野外任务很多,搞这些都是驾轻就熟,到达营地第一天就把这些事情做到位,然后没事干的时候完善一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过几个月撤离的时候你甚至会恋恋不舍,非常纳闷自己怎么就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弄出这么“豪华”的一个住处的。


这个就是男人的本能。


男人有筑巢的本能刚开始你去一个破落的山神庙,就那么往灰尘里面躺是不行的,你要拾掇拾掇:最起码要弄个草窝子,搞点什么东西把漏风的地方补上;


然后是安全需求你得有防身的家伙,吃饭的东西要待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是你的依靠,是你的战友,是你的伙伴,是你的小可爱。

一枪、一电脑、一相机,足矣。


最后就是精神上的愉悦感,在筑巢和防卫之余,是男人独有的一点点小情调。

一个炮弹壳做的风铃,30毫米口径的清脆悠扬钨合金尾翼稳定脱壳穿甲的浪漫音调,只有男人才会沉醉其中。




更何况你还有,你还有,你还有漫天大雪



2


中国文人自古以来有一种“寂渺感”,与简单的孤独不一样,与喧闹的逢场作戏当然更是大相径庭,那是一种“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空灵寂静,同时也是“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孤傲不群,还有“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的超脱自在。


林冲这个角色虽然是个武夫,创作林冲这个人物的作者却是文人,他内心里既有关于武夫行侠仗义的幻想,也有文人关于寂渺的梦想,自然他笔下着墨最多的人物,就一定同时有高超的武艺和极高的道德标准,可以做到卓尔不凡、孤傲不群、渐而达到空灵寂静的最高境界。



当你身边没有人、你不需要任何伪装、世界给你留下来一道裂隙,在这里一切归于简单纯粹的时候,你也会这样。


繁华世界美则美尔,却找不到裂隙,找不到空灵,也找不到真实的自我;一壶酒、一块肉、一个破庙,惨确实也挺惨的,跟我康明斯大货箱里面的“家”难分伯仲,却足够你找寻到自我的存在:在这个世界里,你是万物灵长,没有世俗的那些纷纷扰扰,自可直来直去,也可恣意妄为。


岂不美哉




他林冲还有酒有肉呢,我连酒都没有,肉也差点意思,但是这丝毫不妨碍我嗨起来。

苹果皮和香蕉片都是可以的!

要有肉,尽管只是个午餐肉罐头。



高级餐馆有什么好的,不就是盘子大一点嘛,盘子大一点摆盘摆好了,自热米饭看起来都挺像那么回事的。


3


这就是惬意。


惬意是一种不同于狂喜、暗爽、自哀自怨的情绪,它很微妙,甚至你都不需要去想什么事情,不需要去挂念任何东西,简单到了极致——按照本能来就是了。但是惬意的条件又是那么复杂,首先是你的境遇不能太好也不能太糟,荣华富贵的时候固然不行,亡命天涯自然也不对;然后得没有任何顾忌,你周围没有别人,也不会有迫在眉睫的危险,你对自己筑的巢有充分的自信;最后还得有酒,有肉,有个炉子或者篝火,有仗剑天涯的心。


光是想一想,都让人心驰神往。


我无数次构想过自己如果遇到战争,我的工事该是怎样:最完美、最肆无忌惮的,应当是一个位于反斜面的洞穴,用木板衬里再用塑料布蒙一层防止砂石掉下来,出口进过精心的伪装,架个炉子把烟囱的红外信号降到最低,顶上最好有3米以上的坚实岩石屏蔽,这样外面炮火连天也关我鸟事。


只等炮火一停,抱起步枪杀出去就好,运气好的话今晚还住这儿。


运气不好,一了百了


那天的暴风雪里,狂风在撕扯着篷布,车子都跟着微微的摇晃起来,风铃在狂风里叮当作响,我裹着军大衣给自己弄了顿吃的。从印度洋那边过来的水汽,爬上高原已经变成了巴掌大的雪片,噼里啪啦往篷布上面糊,把一股湿冷阴晦的气息塞进车厢里。印度人在暴风雪来的某个地方蹲伏着,蠢动着,要扑过来把我撕成碎片,暴风雪的怒吼随时可能变成炮弹的呼啸。


但是这一切都没关系。


小可爱在我的手里,我把它伺候得美美的,每一个零部件都擦去了任何污渍,再涂上一层薄薄的枪油。我有一身的本事,通晓一切战场上需要知道的东西,我知道印度人那点德性,我了解这个地方的一切,我能打,我能冲,我敢玩儿命,我提枪能杀人。


我怕什么?不趁此机会惬意一把,打起来的时候可就没工夫了。


这就是男人面对危险肆无忌惮的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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