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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旦:俄罗斯的前车之鉴:去美元化的同时,如何保障外汇储备安全?|2022-06-11

俄乌冲突之前,俄罗斯就已经在进行去美元化了,把国家外汇储备中的美元资产,转换成其他货币,而且在国际上也是一直在带头,呼吁全世界一起去美元化。但是俄罗斯在全球经济上的影响力毕竟有限,所以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反倒是这次俄乌冲突之后,由于俄罗斯的外汇储备,被欧美冻结了一半,这给全世界带来的刺激,要远比俄罗斯自己呼吁的效果更强烈。所以现在很多人都在担心我们的外汇储备,到底安不安全?

我们要先看下俄罗斯的前车之鉴,是怎么在去美元化的情况下,外汇储备还被冻结的。实际上俄罗斯的所谓去美元化,简单粗暴,就是把美元资产,转换成了欧元资产,结果一出事,欧洲跟美国穿同一条裤子,所以这部分还是被冻结了。

相比起俄罗斯的这种操作,我们的外储规模要更为庞大,我们未来在去美元化的同时,要如何保障外储的安全呢?这里面还是需要先把一些常识捋清楚了,才好摊开了说,到底应该怎样操作才是合理的。

01  外汇储备是怎么来的?

首先我们要搞清楚外汇储备到底是怎么来的。按最新的数据,我们截至5月的外汇储备,总规模为31277.8亿美元。在改革开放之初,也就是四十年前,我们当时的外汇储备规模,可能连现在的一个零头都不到。

这几十年来外汇储备不断增加,现在是全世界最大的外汇储备国,这些钱是从哪来的呢?很多人会说,这是我们出口赚的钱,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简单了,事实上外储的构成要远比这个复杂。

我把外汇储备的来源,大致分成三个部分,分别是投资,融资和盈余。那个出口赚的钱,可以算到盈余里,但也只是外储的一部分而已。

首先来说投资,就是外商直接投资。国际资本来国内投资,他们拿的是美元,或者其他货币,这在国内是没法用来直接投资的,进入中国的第一步,是去外管局换汇,换成人民币之后,再去开厂或者搞其他投资。

那他们带来的这些钱,就成了外汇储备的一部分。将来他要是从中国撤资,把厂房卖了,把投资都退出了,他会相应的拿着手里的人民币,去找外管局换汇,然后离开中国。所以你说这部分钱,到底是他的还是你的?

严格的说,只能说是暂存。他要是看好我们的发展,那可能就是长期投资。他要是本来就是投机性的短期投资,那就随时有可能跑路。而一旦集中撤离,就容易形成外汇挤兑,你要是没有足够的外汇储备进行兑付,就容易引发兑付危机,结果就是汇率疯狂贬值,进而引发金融危机。

这也是保持外汇储备在一定规模上的最重要的意义,作为金融防火墙,防金融风险。尤其是在美元加息周期里,这种风险会大幅增加。没错,说的就是此时此刻,美元正在进行加息紧缩的这个阶段。

接下来再说融资,这个融资就是我们从国外借的美元债。比如很多房企,前两年美元零利率的时候,在国外大量发行美元债融资,它们借的是美元,但是经营花钱还是在国内,所以借了美元之后,到国内来花,第一步还是要跟外管局换汇,这样这些钱在到期偿还之前,就留在外管局的账户上,成为外汇储备的一部分。

融资来的美元,跟投资不一样的是,到期要还。负债的企业,到期必须还钱,借的是美元,所以还钱也必须是美元。还的时候也一样,先拿人民币去外管局换美元,然后再用美元还债。

这些钱,也是必须给备着,不然它还钱的时候,你要是兑换不了足额的外汇,那它就违约了。如果有这样的风险,企业就都会集中来抢先换汇,同样也容易引发挤兑风险。

最后再说盈余,就是我们每年的贸易顺差,几十年累积下来的,也是外汇储备的一部分。我们现在常年保持国际第一大贸易国,这背后实际上是我们是全世界第一大工业国。我们出口大量的商品,与此同时也要进口大量的资源。

出口大部分收的是美元,其实进口,跟其他国家买矿产,买资源的时候也一样,用的也是美元。因为过去的国际消费市场,主要是西方发达国家,它们支付美元,同时搞定资源国接收美元,这是一个美元的大循环,我们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

当然我们现在做着做着做大了,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其中之一就是我们的消费市场也成长起来了,但是人民币在贸易结算中的比例,还没有跟上来。这就是很多人说到的去美元化的最主要的增长空间之一。

从贸易盈余的角度来说,做生意要留一部分外汇储备进行周转,因为我们做的这个生意,是国际贸易,目前的情况是,国际贸易中超过80%的结算比例,还是用美元,除非说你不做这个生意,或者说你要强制别人接收用人民币进行结算,否则保留一部分外储进行贸易结算就是必不可少的。

总体上来说,我们的外汇储备,就是这么几块转化而来的。绝不是像有些人想的,都是我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里面既要兼顾到国家的金融风险,又要保证国际贸易的正常收支运转,规模到底多少合适,我想国家肯定有评估。最近这几年,一直是保持在3万亿多点,应该是符合实际需求的。

除此之外,很多人说外储这么放着不安全,应该把这些钱转为矿产资源,能不能这么花,我就按上面的项目,先给你算下实际数据,你看下到底有多少真正是我们的。

02   刨除这些,我们的外汇储备还剩多少?

首先我们还是来算投资的部分。

在2018年,改革开放40周年的时候,公布过一个数据,就是我们的累计利用外资的金额。

截至2018年底,我国累计设立外商投资企业约96万家,累计实际使用外资超过2.1万亿美元。

2019年我们实际使用外资金额是1412.3亿美元,2020年是1443.7亿美元,2021年是1734.8亿美元。累计下来,到2021年底,我们使用外资总额是2.56万亿美元。

再来看融资的部分。

可以分为两块,一个是债,一个是股。股这一块比较特殊,因为如果不搞私有化退市的话,我们去美国上市的那些中概股,理论上来说,融资来的美元,早就已经花掉了,是不可能再吐出去的。

所以有义务的是美元债。

根据国家外汇管理局公布的外债数据,

截至2021年末,我国全口径(含本外币)外债余额为27466亿美元,从外债币种结构看,2021年末,本币外债余额占我国全口径外债余额的比重为45%,短期外债与外汇储备的比例为44.5%。

我们的总外债是2.75万亿美元,但是这里面还有45%是以人民币形式的外债,实际就是人民币债券。那么把这块刨除之后,我们欠的美元债差不多有1.51万亿美元。

然后再看盈余的部分,总体上是超过4万亿美元的。

1978~2017年40年间,外贸顺差30年,逆差10年,累计顺差4万多亿美元。

我们可以综合起来看一下,投资是2.56万亿美元,融资是1.51万亿美元,累计顺差是4万亿美元,总计是8.07万亿美元。

看到这里很多人估计有点懵了,进来这么多钱,怎么外汇储备只有3万亿多点呢?这里面要说一下的是有两个部分,一个是这里面的贸易顺差,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外资企业带来的,实际上是归属为外资的利润,这部分钱可能早就汇回外资总部了。还有一个部分,是我们用来进行对外投资了。

根据《2020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的数据,截至2020年末,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达2.58万亿美元,次于美国(8.13万亿美元)和荷兰(3.8万亿美元)。

实际上我们可以看到,按账面数据,外资的投资,和从外面的融资,这两部分就超过了4万亿美元,长期来看,这实际是属于需要刚性兑付的部分,换成大白话说,就是这4万亿是别人的钱。

这个账一算完,我们就会发现,在极端情况下,如果美国进行外汇储备的冻结,它也只能冻结大概不到一半,也就是不到1.5万亿美元,因为外汇储备里面,美元的部分只有这么多。如果它联合欧洲,还有日本韩国这些国家一起,那么我们就算全部3.2万亿美元都被冻结,此外再把我们的对外直接投资,假如有60%是西方国家的,也就是1.5万亿美元的资产,也被冻结。那么这些连外储加对外投资,加起来的总额差不多是4.7万亿美元。

上面我们也算过了,外资投资和美元融资的总额,也有4万亿美元。看起来我们还有0.7万亿的风险敞口,实际上由于这几十年我们是增长最快的经济体,这里面外资的投资,增值部分,应该远远不止这么点。

换句话说,美国要是想把俄罗斯的这一套用到我们身上,那真的可要掂量掂量了。这里面还有个很大的区别,美国之所以对俄罗斯敢这么搞,是因为美国在俄罗斯的投资并不多,主要是欧洲投资为主,以德国为最多。

美国联合盟友冻结俄罗斯外储,主要是欧洲冻结的欧元储备。而实际上,恰好俄罗斯也有4000多亿美元的外债,主要就是跟欧洲国家借的。所以要说俄罗斯很亏,现在没到最后,还说不定谁亏谁赚。但这么搞,肯定是俄欧两败俱伤,所以美国有这个动力。

而跟俄罗斯不一样的是,美国资本在我们国内,一直是最大的外资,如果美国要冻结外储,那它也得做好一切清零的准备。实际算下来,你可以帮美国再算一算,它到底有没有这个勇气去牺牲自己的利益。

如果它就是要这么干,咱们只能算总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怎么算,肯定不会亏。即便如此,我们肯定也不会任它胡来,这个事做了,是必定要让它付出代价的。

03  去美元化,如何保障安全

在全球的经济地位上,我们跟俄罗斯不是一个量级的。我们是全球最大的工业生产和贸易大国,一年的GDP总量,差不多是俄罗斯的10倍,更重要的是,我们和西方国家的贸易关系,差不多就像俄罗斯跟欧洲之间的能源关系一样。真要说断就断,西方就等着社会革命吧。

美国能压欧洲自残,但是美国自己会不会自残,这是要打个问号的。即便如此,我们依然也会继续坚定不移的去美元化,同时还有个问题,就是去美元化的同时,还要保障我们的金融安全,金融安全里面当然也就包括了外汇储备的安全。

实际上外汇储备的安全,就是金融安全最大的保障之一。尤其是美元紧缩周期,美国为首的国际资本,很容易产生带头发动资本集中流出的冲动,回顾过去的历次金融危机,这都是最为直接的金融攻击手段。

所以要确保在这种金融攻击发生的时候,美国不能冻结外储,就有必要像美国进行的立法那样,进行包括保障外储安全在内的金融立法。美国国会在1977年通过《国际紧急状态经济权力法》,该法案授权美国总统在宣布国家紧急状态后,可以阻止即将进行的交易以及冻结外国资产。

我们当然也可以针对性的进行相关立法,就像进行反分裂立法那样,将冻结或者没收外储,等同于对我宣战,并可以采取一切手段维护自身的合法利益,把这种关系国际金融安全的重大威胁,提前公开化,进行有效的威慑。

除此之外,说实话确实没有什么百分之百的安全,尤其是在美国掀桌子的情况下,谁也没法打这个保票。唯有亮剑,才能震慑这种野心。

最后

有人会说了,俄罗斯也是核大国,不也是被冻结么,这恐怕震慑不住,还是得把钱换成矿产资源才最保险。实际上前面说了,这些钱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保障金融安全,不说矿产资源我们本来就已经是全球最大的买家了,要再增加3万亿的量,也没有这么大的增量空间。即便能做到,资本外流的时候,你总不能说要钱没有,我给你点矿产资源你带回去吧?

另一点来说呢,一方面俄罗斯被冻结外储这个事,等仗打完,必然还要有个说法的,不妨再等等看,不要那么着急下结论。另一方面,我敢说如果我们放狠话,那和俄罗斯放狠话,将完全是两回事。

不管是朝鲜战争,还是后来的古巴导弹危机,苏越联盟,这些事情苏联的表现,基本都是前倨后恭,一开始放狠话,最后却认怂了事,俄罗斯就这传统,早被国际上看穿了。但我们几十年以来,你去看我们不管是对美苏,还是对印越,向来是要么不说,说到必定做到,这一点你可以不信,我相信美国肯定信。

因为谁挨过揍谁心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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