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的时候,就写了一篇文章,《“鹤岗化”可能是大部分小城市的命运》,现在来看可能非常有预见性。这不前几天阆中这个四川东北部的小城,在前些日子搞收费测核酸之后,因为一笔不到2亿的拍卖再次上了热搜。
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到拍卖有点不正常,所谓“把缺钱写在脸上”。根据报道,和很多三、四线城市一样,现在阆中的财政压力太大,不得不依靠一些非正常手段弄钱。分析的文章很多了,我就不具体说阆中的问题,今天说说大家共有的问题。
现在有个说法,说以前为什么没有这种情况?以前那么穷,当时的地方政府财政能尚平衡,现在经济发达了反倒这么多地方弄得资不抵债。甚至有人说金融市场开放,容易借到钱了,所以造成了这次地方财政紧张问题。
这个比较复杂。
1978年之前,我国采取的是计划经济的统收统支制度,中央统一收钱,然后按照计划把钱划拨下去。有什么事情就向上面打报告。批了就有钱干,没批就想法子缠着批,弄到批文和划拨资金才能开工。这种财政方式,好处就是没有资不抵债的风险,缺点是过于僵化,可能有个比较好的项目,等到上边终于给批了,项目也不赚钱了。
改开之后,为了动员基层发挥主观能动性,开始大规模搞“承包制”。
大家知道小岗村的几个农民搞了个“联产承包责任制”吧,那时候啥都在搞承包,中央和地方的财政也是搞承包,地方上约定好每年上交一个固定的数,剩下的归自己。“承包”这个词当时火得不得了,一直到90年代,很多村里的墙上依旧刷着“承包为本”,能承包出去的几乎都承包了。
当时经济发展比较快的地方政府收入快速增加。而同时因为分权后,中央的收入增加很慢,花钱的地方反而多了,比如军队、公路什么的开支,使得财政捉襟见肘,甚至最严重的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央需要向地方伸手要钱,名义叫“借”实际就没想过还。
但是要钱哪里那么容易?财政会议要开大半个月,基本都在扯皮。
不过问地方要钱只能是权宜之计,关键还是找银行要。
直到1992年中央财政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全国财政收入3500亿,地方收了2500亿,中央只有1000亿却花出去2000亿。那1000亿缺口只能在银行挂账,帐挂得越来越多却没法还,银行甚至都开始不愿意给钱,说这个无底洞怎么填得满。
财政部部长找管银行的朱镕基打条子借钱,三次都被退了回来。朱镕基问财政部借钱打算怎么还。部长私下说我背心都快扒掉了,哪来的钱。意思就是不还了呗。
等到1993年,这种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下去了,于是开始了分税制改革的讨论,最终在1994年达成协议。
目的就是中央把大部分税收走,当时商量中央的比重从之前的30%左右,提升到55%,中央一下子就有钱了,然后开始了大规模的建设。很多原本没有钱做的全国性工程也开始上马,高速公路、高铁、港口、机场这些大工程。国家每年向各省转移支付的资金也都源于此。
但是钱就那么多,中央的多了,相应的地方上的收入减少得很厉害。而且把收钱的权力收了上去,花钱的责任留了下来,也就是大家热议的财权事权不成比例,地方上钱拿的少了,事情却没少。沿海发达地区还可以解决,落后地区的日子一下就难过了。城市建设、社会治安、教育投入、医疗投入每一样都要地方政府筹钱。
而且那时开始全面改革开放,地方政府都想着能加快建设。搞建设也要钱,钱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