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怎么也没想到,在俄乌战争进入相持阶段的关键时刻,自己会遭遇一场来自东方的“背叛”。
好消息是,这场“背叛”不是来自中国,坏消息是,“背叛”来自自己曾经的亲密小弟——哈萨克斯坦。
要知道,就在今年年初,哈萨克斯坦发生骚乱,总统托卡耶夫的位置岌岌可危,是俄罗斯主导的集安组织出兵,帮助哈萨克斯坦稳住了局势。
这对哈萨克斯坦来说,堪称“再造之恩”。
可是没过几个月,哈萨克斯坦却让俄罗斯彻底失望了。6月份,在圣彼得堡经济论坛上,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公开发言,表示不会承认乌东卢顿两州的独立。
紧接着7月初,哈萨克斯坦财政部公布从其领土运送货物到俄罗斯的核算规则草案,其中规定或将禁止向俄出口遭到西方制裁的货物。这个决定非常严重,因为上一个这么做的,是小丑立陶宛。
随后,托卡耶夫还宣布将退出1995年签署的独联体跨国货币委员会协议,媒体还炒作哈萨克斯坦可能退出欧亚经济联盟。
最要命的矛盾发生在7月4日,这一天托卡耶夫与欧洲理事会主席夏尔·米歇尔通了电话,托卡耶夫对着正在陷入油荒的欧盟,说哈萨克斯坦可替代来自俄罗斯90%的石油进口。
而俄罗斯做出的反应是,对不起啊,你们哈萨克斯坦借道俄罗斯通往欧洲的石油管道CPC,因为“环保技术问题”,要停运30天。
这下子可打到了哈萨克斯坦的七寸上,要知道,哈萨克斯坦油气资源出口占到了外汇收入的50%,而哈萨克斯坦三分之二的石油出口都要依赖这条名叫CPC的管道,说CPC是哈萨克斯坦的经济命脉也不为过。
现在经济命脉要被人掐断30天,哈萨克斯坦懵了,俄罗斯你下手好狠啊!
那么,原本亲如一家的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关系,怎么闹到了如此地步?
1 不甘被薅羊毛的哈萨克斯坦
我们都知道,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归结于经济问题,俄哈这次闹别扭也不例外。
哈萨克斯坦曾是苏联加盟共和国的一员,地位理论上和俄罗斯平起平坐,但实际上,哈萨克斯坦一直都算是二流加盟共和国,在苏联内部的地位一直不高,远远低于白俄罗斯和乌克兰。
纳扎尔巴耶夫和戈尔巴乔夫
由于苏联时期奇葩的“苏联大家庭”分工政策,工业国你就好好搞工业,农业国你就好好搞农业,所以到哈萨克斯坦这里,就只能开矿、放羊、种棉花,以资源和农业来反哺苏联工业。而苏联中央政府则以类似“转移支付”的形式对哈萨克斯坦输血。
所以哈萨克斯坦在苏联解体时,非常坚定地选择和苏联站在一起,纳扎尔巴耶夫多次飞往莫斯科,希望能够说服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不要让苏联解体。这不是哈萨克斯坦对苏联有多眷恋,而是因为哈萨克斯坦离了苏联输血活不下去。
但是苏联仍然解体了,哈萨克斯坦只能自力更生,还好哈萨克斯坦有大量自然资源,借助拉拢国外企业合资开采,总算度过了难关,但这也造成了哈萨克斯坦经济结构单一。
2019年,哈萨克斯坦采矿业总产值约421.01亿美元,在工业总产值中占比达55.37%。其中,石油天然气开采业占据重要地位,石油和凝析油产量9052.71万吨,天然气564.35亿立方。
虽然卖矿卖油能赚来钱,但哈萨克斯坦一直有个心病:销路不畅啊!
翻开地图就会发现,哈萨克斯坦北临俄罗斯,南临中亚四国,巧了,这帮邻居都是资源型国家,卖给他们肯定卖不出去,所以只能往东西卖,但是东边和中国隔着崇山峻岭,很难完成低成本运输,那就只能考虑西边了,毕竟西边是里海,交通要方便得多,这就是CPC诞生的基础。
CPC全名是里海石油管线,别看里面有个里海的名字,其实并不是从里海海底铺过去,而是从阿斯特拉罕砂地再穿过北高加索,从新罗西斯克港进入黑海,然后再用船运到欧洲。
这下销路问题解决了,又带来个新问题,这条管道完全掌握在俄罗斯手里。
要知道,这条管道在建设的时候,代价就是纳扎尔巴耶夫同意加入俄罗斯主导的“欧亚经济联盟”,几天后俄罗斯才通过法令,确保建设从哈萨克斯坦出口石油的管道系统,说这条管线是俄罗斯用来捆绑哈萨克斯坦的工具也不为过。
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管线要从俄罗斯过,总要给俄罗斯点利益吧?
可是俄罗斯的问题在于,吃相有点难看。
我们先说个冷知识,俄罗斯虽然是世界最大的天然气出口国之一,但每年仍要从土库曼斯坦进口420亿立方米天然气。
为啥?因为有差价。
进口价,每1000立方米100美元,运到欧洲卖,每1000立方米250美元。
这简直是无本买卖,反正管道已经建成了,空着也是空着,多进口点土库曼斯坦的气,就能多卖点钱,而且对土库曼斯坦来说,也是没有办法的抉择,谁让自己没有管道呢?不卖给罗斯,又能卖给谁呢?
好吧,这样土库曼斯坦也认了,但更过分的时候,能源价格高的时候,俄罗斯当二道贩子赚差价,能源价格低的时候,为了保证自家天然气价格,就要求土库曼斯坦减产,可是土库曼斯坦也是资源国家,全靠出口天然气赚钱呢,自然不愿意减产,于是在2009年4月9日,“中亚-中心”输气管道突然发生了爆炸。
管道爆炸了,需要修吧?供给就不足了吧?天然气价格就回升了吧?不得不说俄罗斯这一招够狠,人家西方产能过剩是倒自家牛奶,而俄罗斯是倒别人家牛奶。
这对土库曼斯坦来说就欲哭无泪了,爆炸不但带来了生态灾难,还直接导致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向外供气,直接影响了国家收入,经济陷入困境。
这种情况在哈萨克斯坦身上也存在。俄罗斯在国际市场上出口的有原油品种有URALS(乌拉尔)、ESPO(东西伯利亚一太平洋)、ARCO(北极石油)、SIBERIAN LIGHT(西伯利亚轻质)、SOKOL(萨哈林1号)、VITYAZ(萨哈林2号)以及CPC混合原油等。
这个CPC混合油,其实就是把哈萨克斯坦生产的API度为46.2、硫含量0.54%的轻质低硫原油,在途径俄罗斯的时候,混合进俄罗斯生产的高硫油、重质油甚至凝析油,这些俄罗斯油油品差,炼化成本高,单独卖的话卖不上价,混合进哈萨克斯坦的油里面,就可以借机提高卖价,这种操作和把绳子捆到大闸蟹上面卖高价是一样一样的。
所以你看,对中亚国家,俄罗斯不仅仅是薅羊毛,还揩油水,但中亚国家也只能忍气吞声。一是苏联虽然解体,但余威尚在,中亚五国仍然是俄罗斯的后院,二是中亚国家经济对俄罗斯依赖程度较高,俄罗斯不说炸管道了,就是隔三差五搞个“管道维修”你都受不了。
但是,俄乌战争爆发后,情况不一样了。
第一个问题是,俄乌战争爆发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了经济制裁,并限制了俄罗斯的石油进口。
这种制裁,要对俄罗斯要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毕竟在大宗商品市场,能有一定采购量的客户,和能有一定生产量的供应商,都是相对稳定的,如果其中一个出了问题,那很难找到替补的人。
结果就是欧洲人搞得很难受,石油制裁禁令搞得自家通货膨胀,逼得壳牌公司偷偷买俄罗斯石油混合上50%以上比例的其他油,就变成了“拉脱维亚混合油”。
这样虽然成功规避了禁令,但是不是也导致俄罗斯对欧洲石油出口量直线下滑?
俄罗斯也很难受,石油产量上去了,可不是说降下来就能降下来的,为了给石油找销路,俄罗斯不得不降价销售石油,也的确收获了亚洲多国的青睐。
中国、印度等国家都纷纷扩大了对俄石油进口力度,甚至连沙特这个产油国都开始买俄罗斯低价油了,可想而知这价格有多低。
以印度为例,布伦特油价130美元时,俄罗斯出售价格是90美元,印度当中间商提炼成品油卖给欧洲,狠狠赚了一笔。
俄罗斯低价卖油,那是不是也要低价从中亚五国进口油?毕竟俄罗斯不可能做赔本买卖嘛,所以别看国际油价100多美元,却跟中亚五国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要低价供货,所以中亚国家远没有享受到石油上涨的红利。
中亚五国看着国际飞涨的油价,再看看国内可怜的出口价格,是不是急得抓耳挠腮的?
第二个问题是,哈萨克斯坦害怕殃及池鱼。
今年5月,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宣布了针对俄罗斯所有海运和管道石油、原油和精炼石油的全面禁令,说要“将确保有序地逐步淘汰俄罗斯石油”,并呼吁成员国在2022年底前实现这一目标。
虽然这个目标能否实现还是未知数,但在美国的压力下,最近欧洲已经在拼命寻找替代方案了,比如德国要重启火电站,还和印尼签订了1.5亿吨煤炭的大单,卡塔尔也在疯狂扩大液化天然气产能,成为欧洲紧急天然气供应商,阿联酋与法国的道达尔石油及天然气公司和意大利的埃尼集团分别签署了300亿美元的合作协议,以扩大世界上最大的液化天然气项目(北方气田)。
所以,在逐步把俄罗斯能源排挤出世界原油市场的问题上,不要低估欧洲人的决心。
这下哈萨克斯坦就慌了,CPC管道是哈萨克斯坦命脉,可也是俄罗斯重要出口管道,哈萨克斯坦非常担心,欧盟会连这个石油管道一起给禁了。毕竟,管道里黑乎乎的,你能分清哪些是哈萨克斯坦的石油?哪些是俄罗斯石油?
对俄罗斯来说,我的油被禁了,你的油还要通过我的管道出口?门都没有!
一旦这个渠道被切断,俄罗斯家大业大还能挺过去,可是哈萨克斯坦咋办?喝西北风么?
所以哈必须做出姿态与俄罗斯切割,并且争取与欧洲直接供油。托卡耶夫的目标是,建设一条跨里海的管道,绕过俄罗斯,直通阿塞拜疆,借助阿塞拜疆现成的管道,直接通往欧洲!
这其实不算新鲜提案了,因为早几年,土库曼斯坦已经计划修一条跨越里海的管道,将自家天然气直接送到阿塞拜疆,然后出口欧洲,只是被俄罗斯以“破坏里海环境生态”为由叫停了。
可能哈萨克斯坦觉得自己头更铁一些,在今年5月托卡耶夫访问土耳其期间,就提到哈萨克斯坦能源经阿塞拜疆运往欧洲的问题,随后在7月与欧洲理事会主席夏尔·米歇尔的电话里,这条管道也是重要内容,托卡耶夫也给欧盟画了个大饼:建成后,哈萨克斯坦可替代来自俄罗斯90%的石油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