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苏联的失败在于“苏联总生产力不如欧美,经济上没有说服力”,更有甚者认为苏联垮台是由于苏联采用了“斯大林模式”【1】。
这些其实是西方人制造的先入为主的假设。
事实上,苏联是在“五大三粗”即军事实力仍然强大时解体的。解体前苏联仍是令西方国家非常恐惧的国家。撒切尔承认对西方威胁的是苏联的社会主义制度。1991年她在休斯敦说:
“借助计划政策,加上与独特的精神和物质刺激手段相结合,苏联的经济发展指标很高。其国民生产总值增长率过去比我们高出一倍。如果我们再考虑到苏联丰厚的自然资源,如果加以合理地运营,那么苏联完全有可能将我们挤出世界市场。”【2】
撒切尔说的是对的。事实上,直到1978年之前,美国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率始终不如苏联。如图所示:
感谢英国经济学家罗思义为我们绘制这张尊重历史的示图,它告诉我们:从1960年至1978年前,也就是在所谓苏联采用“斯大林模式”期间,美国GDP增长的最高值始终都是苏联GDP增长的最低值。为什么苏联经济只是在1978年后严重下滑直至解体?这是由于苏联的霸权扩张在这一年最终将中国逼至美国一线,中美联手,1-2=-1,苏联外交形势严重恶化,其失败结果不言自明。
1973年11月12日,毛泽东在对基辛格会谈到苏联的上述短板。他说:
苏联那个野心跟它的能力是矛盾的,它要对付这么多方面,从太平洋讲起,有美国,有日本,有中国,有南亚,往西有中东,有欧洲。统共只有一百多万兵,守也不够,何况进攻,除非你们放它进来,把中东、欧洲让给它,它才放心。这样才能把兵力往东调。我们也牵制他们一部分兵力,也有利于你们。欧洲、中东、比如在蒙古,它就驻了兵。我的意见是这个苏联野心很大,就是欧洲、亚洲两个洲都想霸占,甚至非洲北部,但是力量不够,困难很大。【3】
美国历史学家孔华润也看出了这种危险,他写道:
对苏联人来说,他们急需减少军费开支。尽管勃列日涅夫和党内其他老资格领导人似乎并不在乎苏联中层分析家发出的警告,但他们国家的经济正在走向崩溃,他们的帝国支出远远超过了人民的承受能力。【4】
问题就出在这里,斯大林在胜利的巅峰时刻在希腊和朝鲜问题上保持着相当的克制,而勃列日涅夫则在这样的时候犯了同拿破仑、希特勒、东条英机一样的战略错误,开着战车冲向最能显示大国结盟力量的地区——阿富汗。1979年12月25日苏联入侵阿富汗,战争持续9年,使苏联在政治和经济背上了巨大的包袱。孔华润说:
在苏联帝国的根基开始垮塌之前,它几乎感觉不到与美国平起平坐的巨大成就、获得世界上与之相关力量支持的快慰以及在通往世界领导地位的大道上昂首阔步的欣喜。无论苏联军队怎样恪尽职守地凶猛战斗,都不能击败由中美两国支持的阿富汗游击队。苏联经济——即使是最乐观的看法也已经摇摇欲坠——不能再承受对古巴和越南那样的盟国的极为吃惊的援助,而这种援助是作为帝国必须付出的代价。更有甚者,现在可能还会有一场与美国新的、耗费高昂贵的军备竞赛。【5】
勃列日涅夫在胜利的巅峰时刻犯了“1-2=-1”这样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也就是说,苏联在与美国为对手的同时,又空添中国这样一个对手。这样的错误在俄国的历史上已有前车之鉴。1905年,俄国因失去中国盟友而败于日本,1953年苏联因赢得中国盟友而在东北亚教训了美国,20世纪70年代苏联在与美国争霸的同时,又对中国实施满负荷高压,使其与中国的盟友关系变为对手关系,结果——与尼克松总统之前美国遭遇的一样——苏联被美中两国拖了个精疲力竭。
与苏联相比,此间美国军费仍大体保持与苏联同步上升趋势,但由于与中国改善了关系,美国的军费支出则能更加集中有效地对付苏联,而同期的苏联则正好相反:由原来集中对付美国一个目标的财力,现在则需要对付两个目标,这使得苏联军费支出效用无形降低。时任美国国家安全顾问麦克法兰预见:“如果我们投入1美元,他们就要花费2美元展开竞争的话,那么他们就会破产。”【6】中国因素的出现就决定了苏联——如果不与中国改善关系的话——败局已定,这与尼克松如果不与中国改善关系的话,美国的败局也必将不可避免的道理一样。
霸权是与社会主义原则格格不入的,放弃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继而放弃建立其上的社会主义国家必须坚持的“不称霸”的外交原则,是苏联衰落直至解体的根本原因。
如果说霸权主义政策及由此导致的苏联解体是苏联背叛社会主义原则的结果,那么,对目前正在衰落的美国来说,那是资本本性必然结果。如果社会主义国家不放弃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原理——这只有通过社会实践而不仅仅在名牌大学里学到,资本主义制度是无法与社会主义制度竞争的。如果不能正常竞争,西方国家只有使阴招:扶持社会主义国家的唯心主义意识,苏联的戈尔巴乔夫及其“新思维”就是这个政策“和平演变”的结果。撒切尔说:“借助他(戈尔巴乔夫)能够实现我们的想法。”就这样,苏联在东西方较量中被打败了。败在哪呢?败在放弃伟大事业必然要求的伟大斗争,搞唯心论。
“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7】唐人柳宗元在《封建论》一文中说:“失在于政,不在于制,秦事然也。”【8】究其因,柳宗元说:“公天下之端自秦始。”【9】同样的道理,苏联亡国,亦在于政,不在于制。同样也可以说:公天下之端苏联始。
基辛格看出了这一点,他说:
“1981年我初进白宫时,美国的军事力量虚弱到了使我们对苏联方面发动的袭击作出有效反应的能力变得非常可疑的程度:由于长期缺乏零部件,作战飞机无法起飞,军舰无法出海;我们的最优秀的男女纷纷离开军队;我们的志愿军人的士气一落千丈;我们的战略武器——作为我们的威慑力量的基础的导弹和轰炸机——10年未曾更新,而苏联在此期间却建立了使我们每一级别的军事力量都相形见绌的战争机器。”【12】
基辛格还说:“美国的国际地位似乎沦落到无以复加的最低点之时,共产主义却开始解体。”面对苏联的解体,基辛格接着感叹说:“从来没有一个世界强权未经交战失利,就如此迅速、彻底四分五裂。”【13】基辛格总结说:
他(赫鲁晓夫)在启动改革过程这方面,可谓是戈尔巴乔夫的祖师;改革的影响他并不了解,改革的方向却叫他追悔莫及。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甚至可以说共产主义覆亡始于赫鲁晓夫。【14】
苏联不是在孱弱时而是在五大三粗时解体的,这个教训我们中国人要好好总结。苏联赫鲁晓夫和戈尔巴乔夫对苏联的政治体制(而不是具体政策)的改革,是将苏联,从而将世界历史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而中国的改革在21世纪到来时,又矫正了他们的错误,将世界引向一个正确方向。这一点在这次全球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结果中得到充分表现。
注释:
【1】“如果从制度模式角度看苏联,苏联的制度只有两种模式,一种叫‘列宁模式’,即苏维埃制度,第二种叫“斯大林模式”。‘斯大林模式’在斯大林死后惯性延续,逐渐化衰竭,直至苏联解体。就事实、结果和政治常识而言,‘斯大林模式’是必定化至死的执政模式” 陈仓著:《明镜高悬》,三秦出版社2017年版,第373页。
【2】李慎明主编:《世界社会主义跟踪研究报告(2010~2011)》,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424页。
【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6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503~504页。
【4】[美]孔华润主编,王琛等译:《剑桥美国对外关系史》(下),新华出版社2004年版,第436页。
【5】[美]孔华润主编,王琛等译:《剑桥美国对外关系史》(下),新华出版社2004年版,第438~439页。
【6】[以色列]戴维·阿尔贝尔、兰·埃德利著,孙成昊、张蓓译:《西方情报机构与苏联解体——未能撼动世界的十年(1980~1990)》,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96页。
【7】毛泽东:《七律·读〈封建论〉呈郭老》吴正裕主编、李捷、陈晋副主编:《毛泽东诗词全编鉴赏》,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660页。
【8】[唐]柳宗元:《封建论》,吴永喆,乔万民选注:《唐宋八大家 柳宗元》,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页。
【9】[唐]柳宗元:《封建论》,吴永喆,乔万民选注:《唐宋八大家 柳宗元》,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3页。
【10】[唐]柳宗元:《封建论》,吴永喆,乔万民选注:《唐宋八大家 柳宗元》,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页。
【11】[唐]柳宗元:《封建论》,吴永喆,乔万民选注:《唐宋八大家 柳宗元》,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3页。
【12】[美]罗纳德·里根(Reagan,R.)著,何力译:《里根回忆录 一个美国人的生平》,新华出版社1991年版,第4页。
【13】[美]亨利·基辛格著,顾淑馨、林添贵译:《大外交》,海南出版社1998年版,第706页。
【14】[美]亨利·基辛格著,顾淑馨、林添贵译:《大外交》,海南出版社1998年版,第47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