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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大米:我国中央和地方的财政是怎样分配的?|2023-05-15

计划经济没有转移支付这一说。那时候全国上下一本账,年初计委召集各方大佬开个闭门会,把中央和地方当年收支算清楚,填好表格,盖章下发,各级政府负责执行就好,钱不够用就往上打报告,中央统一解决。

但是这种模式本质是吃大锅饭,地方对于干工作是没什么积极性的,干好了给国家,干不好中央给兜底,那还努力啥?

所以1978年改开以后,中央开始放权,让地方自己搞。当时的政策是财政包干制,年初给你定个指标,超额完成部分按比例上交,剩下的,地方政府可以自行处置。

有了激励,地方的劲头一下就上来了,特别是沿海几个省份,依靠地理优势,加上海外老乡积极回国投资,很快就干的风生水起。

内陆省份日子过得也不错,当时的国企和银行都是地方政府的下属机构,银行给国企打钱足够多,企业有了钱就扩大生产,地方GDP也就这么上去了。

唯一不爽的是中央政府,蛋糕就那么大,地方拿的多,中央手里就捉襟见肘了。

而改开刚开始百废待兴,铁路、公路、车站,水电气这些基础设施排队等上马,还有水利、救灾、国防,哪哪儿都得花钱,中央没钱只能去找地方政府打秋风,人家还躲着不愿意给,老子追着儿子借钱,也算是很魔幻了。所以当时领导人很不爽,经常感慨,手里没把米,小鸡都不来。

于是1994年,朱总理主导了分税制改革。

分税制看起来是税务改革,实际是中央政府集权的改革,核心就是中央拿税收大头,财权集中管理,把事权下放给地方,说白了就是钱我拿,事你干,详细内容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自行百度。

当时甩给地方政府的事权主要是公共事务,类似教育、行政、养老保险、桥梁公路、水电气等市政工程。这都是关系民生的大事,一样都不能马虎。可是这些东西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吞金兽,留给地方政府那些税收肯定不够,缺的窟窿从哪儿补呢?

一种办法是老百姓那儿收,那些年地方政府充分发挥想象力,发明了很多税费和摊派,特别是对农村。农村是集体经济,农民不像城镇职工,理论上国家是没有兜底义务的,但是农民的教育、医疗又不能不管,这笔开支只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从农民身上收取。那些年各种税费,像三提五统什么的,压得农民喘不过气来。

这个明显不是国家的初衷,所以后来中央发文件明令禁止。

然后就是土地财政。土地是重要生产要素,而城市土地属于国有,地方政府有支配权。对于常年缺钱的地方政府来说,这颗摇钱树肯定不能放过。所以土地出让金就成了地方政府收入的大头。

但是土地属于不可再生资源,而城市可用土地本来就不多,卖一块少一块(理论上土地出让有年限,到期可以回收利用,不过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地方政府为了扩大财源,只能是打农村土地的主意,大量农村集体土地国有化,损害农村利益不说,还侵占了一部分耕地。而且出让土地这事,属于典型的寅吃卯粮,没有可持续性,就跟中东挖石油,山西挖煤炭一样,总量固定,肉眼就能看到天花板,你挖了子孙们就没得挖。

偏偏这地方政府卖地上瘾,土地收入比重一路飙升,到后来土地出让收入占GDP的比重常年在5%左右徘徊,要知道,税收占GDP的比重也不过才15%。地方政府如果形成路径依赖,将来继任者无地可卖,地方经济可要断崖式下跌了。所以土地财政也不是长久之计。

还有个办法就是借债。早先地方政府和银行关系好,贷款就是左手倒右手的事,所以上世纪90年代,地方政府从银行借贷搞建设属于常规操作。但是也正因为都在一个锅里吃饭,银行没啥风险意识,有领导条子,顺手就把贷款批了。这就导致政府项目搞砸后,经常会把银行也拖下水,储户取不出去钱就会上街溜达,最后还得中央出面兜底。

背了几次锅的中央实在受不了,为了防止地方政府管不住自己的小手,干脆来了个釜底抽薪,出台法律禁止地方政府借债,从源头解决问题。

但是经济要发展,城市建设不能停,于是城投公司出场了。

城投公司理论上是独立法人,实际是地方政府的代理人。因为有政府背景,可以拿地方公共设施做抵押,所以借款非常容易。

这事实际就是地方政府曲线救国,用城投公司这个马甲变相借债。早先这个操作也没啥问题,城投公司比较规矩,贷款主要是救急。比如咱们常说的土地出让,这事没大家想象那么简单,地方政府收地以后没法直接用,还得拆迁、平整,通水通电,这些都需要启动大笔资金,需要通过城投公司融资后,把生地加工成熟地,具备条件后再卖给开发商,或者开发成旅游景点,后续持续产生收益后再还款,这种贷款一般没什么问题。

但是后来很多城投公司放飞自我,负债经营后,把钱投进了一些不挣钱的项目,收益根本覆盖不了成本。沿海城市还好,经济发达,基础设施的投入很快就能回本。中西部城市就不行了,项目前期缺乏论证,只知道跟风,很多面子工程根本没法产生收益,投资打了水漂,城投公司的贷款也就成了坏账。

比如今年年初,贵州遵义路桥就被曝出有156亿的贷款还不上,大家都吃了一惊。更惊的是,后来发现全国加起来这部分隐形债务有60多万亿。财政部坐不住了,表态说城投公司的债中央不会管,谁的孩子谁抱走,国家不会给公司兜底,地方政府要自己擦屁股。

中央政府明确表示不负责,以后这城投公司想借钱就难了。

但是城市基建缺启动资金也是事实,中央也知道像公路桥梁这些基建工程,前期需要大笔启动资金,而地方政府手里的收入维持当地正常运转都费劲,更没有余粮搞发展了。

与其让地方政府弄些皮包公司胡搞瞎搞,还不如统一管控起来,所以2014年以后,中央又下文件,把地方政府借贷的口子打开了,不过也不是完全放开,只有基建这种后续能产生收益的项目才能贷款,而且得中央审批。言外之意,借钱搞建设可以,给公务员发工资不行。这种债务我们叫专项债,在美国有个专有名词叫市政债,也就是你得有项目才能贷款,不能空手套白狼。

大家应该能看出来,专项债和城投债作用差不多,未来城投公司的债可能会慢慢和专项债合并,中央统一审核,地方操盘,慢慢消化。

基建可以举债,那跟民生相关的项目咋办呢?比如教育、医疗和养老,这些短期都不会产生收益,如果地方政府举债将来肯定是烂账还不上,这部分就需要中央政府的转移支付了。

分税制以后政府的收入主要来源于税收、土地收入、社保基金、国企利润这几部分,而改革以后,中央收入能站到全部政府收入的一半左右,而中央支出只占全部支出的15%左右,多出来的35%基本上都要以转移支付的形式返还给地方政府,主要应用于民生项目。

这个返还并不是雨露均沾,一般富裕省份给的少,或者干脆就不给,经济不发达,人口多的省份,那就多补贴一点。本质上是国家从富裕省份多收点钱补贴给穷省。

所以我们看今年的转移支付大头还是四川、河南、湖南这几个人口大省,而主要的费用也投在教育,养老、医疗这些基本保障上。

而且今年转移支付金额超过10万亿,创下历史新高。这个一方面是因为疫情,部分省份经济下滑厉害,需要财政支持。另外一方面,投入社保也是为了让大家对未来有稳定预期,毕竟疫情闹了这么一出,大家吓的不敢花钱,钱存在银行趴着不动,经济也就运行不起来了。

储蓄率太高这事原因有很多,不过主要是大家缺乏安全感,如果社保能跟上,大家不用担心养老和医疗问题,可能就把钱其出来消费了,对经济也是个刺激作用。给大家稳定预期这事,对提振消费来说是指标,比一个劲降低存款利率要有效的多,所以一部分转移支付的钱要补贴给社保。

除了中央拨款,还有一些非常规操作可以转移支付,比如建立全国统一的土地市场,可以把西部地区农业用地指标变相卖给东部,价钱甚至可以达到房地产用地或者工业用地的价格水平,我在上一篇文章《从狂飙看土地制度变迁》里说过这事,这个其实也是东部对西部的转移支付,像这种用市场的方式实现财富转移,也是未来共同富裕的一个大趋势。

有小伙伴可能要问了,富人补贴穷人,这个算不算劫富济贫?是不是不太公平?

表面上看,好像是东部在义务帮助西部,其实抛开共同富裕这个大目标不说,东部能够发展少不了西部的支持,从这个意义上说,拿出点钱来补贴西部义不容辞。

比如沿海能够发达靠的是外贸和加工业,而我们的产品能在国际上有竞争力,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便宜的劳动力,也就是咱们常说人口红利。

这些农民工从哪儿来的?还不是内部这些人口大省,农民工拿着极低的工资在发达地区打工,创造的受益都归了当地,甚至连社保都不用管。等这些人四五十岁干不动,回村里养老,那时候动用的可是老家的社保基金,相当于东部免费用了劳力,而把福利负担甩给西部,你说这补偿一点是不是合情合理?

还有些边疆省份,主要任务是国防,干的都是幕后工作,但有他们的奉献才有安定团结,后方稳固前方才能安心发展,这个从GDP上看不出来,但是中央心里有一本账。

还有类似山西这种煤炭大省,这么多年给国家贡献了多少能源?自己可是落了一身病,地底都被挖空了,环境也污染的不成样子。

可能大家还不知道,我们国家现在主要能源还是煤炭,占全部能源消费量的一半还多,也正是有山西的付出,发达地区工业用电和民用电才有保障,基础设施扎实经济才能腾飞。你说像山西这种老黄牛,是不是也该在功劳簿上记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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