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07 08:22 分类：百家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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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我在上网的时候，在手机上刷到了一条令我哭笑不得的新闻：在1月4日当天举行的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路透社的记者向我们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德国、日本等国昨天发表联合声明，敦促也门胡塞武装立刻停止在红海的攻击。中方为什么没有加入声明谴责胡塞武装？
对此，当天例行记者会的主持人汪文斌的答复则是：“红海水域是重要的国际货物和能源贸易通道，维护该地区安全稳定，符合国际社会的共同利益。中方一贯主张维护国际水道安全，反对袭扰民用船只。我们认为各方都应为维护红海水域航道安全，发挥建设性负责任作用。”
我看了一眼这条新闻的评论区，发现很多网友在看完它之后的内心活动状态和我是差不多的，一个个吐槽得比我还到位：
“哪里打了？这么多年都很安全好不好？你们要反思一下自己。”
玩笑归玩笑，但是大家开的这一番玩笑倒是真的引起了我的思考：虽然大家都说我们之所以不谴责胡塞，是因为胡塞只打西方不打我们。可为什么胡塞只打西方不打我们呢？难道单纯就只是因为我们在巴以问题上没有和犹太复国主义刽子手站在一起，而是把同情的目光都投向加沙的巴勒斯坦受害者了吗？这应该是必要条件，但我觉得还不够充分。在这层因素之外，应该还有着其他更深层次的、鲜为人知的因素，在背后发挥着作用。
那这些更深层次的因素到底是什么呢？带着这个疑问，我再一次打开了谷歌的搜索引擎，并尝试着使用“中国”“也门”和“胡塞武装”等关键词进行排列组合，并检索相关的报道或文章。结果，最后还真让我在一家名叫“责任外交”（responsible statecraft）的英文网站找到了一些眉目。
这家网站在去年7月中旬曾经刊登过一位名叫艾米丽·米利肯（Emily Milliken）的中东分析师所写的，一篇关于中国在也门的影响力的文章，其题目就叫《中国在也门都干了些什么？》（What is China doing in Yemen?）我觉得这篇文章写得相当有见地，而且干货满满，所以我在这里决定和大家分享一下米利肯的原文。为方便各位同志和朋友的阅读理解，我会在编译过程中对文章加以润色或增删。如有对原文感兴趣的朋友，大家可以根据我前面提到的文章标题按图索骥，这里就不赘述了。
2023年5月，也门的胡塞武装曾与中国政府，还有中国的安东石油公司签署过一份谅解备忘录。按照备忘录上的条款，中国愿意为胡塞控制下的也门领土注入投资，作为回报，胡塞则允许中国公司在相关地区进行石油勘探。
根据胡塞武装所属媒体随后披露出来的说法，他们最初其实和好几家外国石油公司都接触过，而且也和各方进行了多次谈判和协调。胡塞很希望能说服外国的投资商，不要单纯只是把也门视作一个欠发达国家，而是应该多将这里看成是投资的热土，尤其是也门的石油行业。
但是出于种种原因——主要是也门的局势不稳，还有对胡塞信誉度的怀疑，大多数外国投资商和胡塞谈到最后无不是不了了之。能坚持下来的只有中国人，只有中国的投资商愿意相信胡塞的说法。这给了胡塞一个难得的机会。当然，同时也是给了中国一个难得的机会。
受各种因素影响，尽管安东石油公司后来不得已取消了此前跟胡塞达成的协议，但这个小小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到中国和胡塞之间的关系，因为中国能和胡塞武装达成石油勘探协议——哪怕只是潜在的协议，这件事情本身的价值对于胡塞而言其实就已经足够了。因为这相当于是向外界释放了一个信号：北京已经含蓄地承认了胡塞在也门的地位。
这对胡塞来说是一个了不得的外交成就，因为迄今为止，胡塞只与中东地区的伊朗和叙利亚等国建立起了正式的外交关系，其余绝大多数国家都还只是将他们视为也门的一股反政府武装势力。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对胡塞唯恐避之而不及，它们普遍更愿意和现在的也门看守政府打交道。
因为中国愿意对胡塞高看一眼，所以胡塞似乎也很欣赏，甚至可以说是很享受他们现在和北京的关系。用贵为胡塞政治局成员之一的阿里·卡胡姆（Ali Al-Qahoum）的话来说：胡塞和中国的交情与日俱深。阿里·卡胡姆高度赞扬了中国在也门局势中发挥的关键作用，他认为，中国为促进也门还有中东的局势和平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很显然，阿里·卡胡姆在这里所指的，想必就是中国在2023年3月促成沙特和伊朗和解一事。沙特曾是也门内战的主要参战方之一，而伊朗则是胡塞幕后最大的支持者。中国促成沙伊和解一事在整个中东地区都广受好评，而身处也门内战暴风眼中的胡塞武装自然也是食髓知味。沙特和伊朗都对中国赞叹有加，那么胡塞对中国的态度自然也就不会差到哪儿去。
而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虽然胡塞一直在向中国暗送秋波，而中国也有意和胡塞增进关系，但是双方往来的日益热络，并没有受到胡塞的心腹大患，也就是沙特的反对。沙特甚至连公开回应都懒得回应，更别说还对中国提出谴责了。这表明沙特目前至少是能够容忍中国和胡塞之间的关系的，毕竟就眼下的情况来看，遍数全球各大国，大概也只有中国最有希望促成也门各派势力化干戈为玉帛了。
“因为中国促成了沙伊两国的和解，所以胡塞对中国产生了好感”，这样的逻辑看上去并不难理解，对吧？然而，我们必须知道的是，中国不仅跟胡塞交好，同时还与胡塞武装在也门内战中的其他敌对势力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比如也门总统领导委员会（PCL，即也门看守政府，同时也是国际公认的也门政府执行机构，背后支持者是沙特）、也门全国抵抗运动（YNR，一个由也门叛军和前总统萨利赫的支持者组成的反政府武装），以及也门南方过渡委员会（STC，一个旨在将也门南部切割出去的分裂组织，背后支持者是阿联酋），这三大组织都和胡塞存在不同程度的龃龉，彼此之间也是矛盾重重，但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愿意卖中国的面子。只要中国开口了，三大势力都愿意坐下来陪北京过来的贵客聊上两句。
比如，2023年6月5日，中国驻也门使馆临时代办邵峥曾在利雅得会见过沙特驻也门大使贾比尔，双方围绕着也门局势等问题进行了讨论。贾比尔高度肯定中国成功促成沙伊复交，并表示沙特愿与中国在也门问题上加强沟通协调，发挥各自独特优势，助力也门早日停火止战。
看上去，这似乎只是中沙两国驻也门外交官之间的一次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互动了，但事实上，在飞往利雅得和沙特驻也门大使会见之前，中国驻也门代办其实就已经和也门总统领导委员会主席拉沙德·阿里米、也门全国抵抗运动领导人塔里克·萨利赫，以及南方过渡委员会领导人艾达鲁斯·祖拜迪三方举行过多轮会晤了。所以别看邵峥的表面身份只不过是区区一介中国驻也门代办，但实际上，他的能量可能要比许多西方或中东国家的大使的还大，而且面子也更值钱。
虽然中国在名义上认可也门总统领导委员会的地位，承认其是也门目前的合法政府。但在过去多年来，中国和也门其他实力派之间的关系也保持得相当不错。以南方过渡委员会为例，尽管中国曾经不止一次在也门南方的独立问题上公开表达过自己的反对意见，但南方过渡委员会却始终都和中国保持着开放的沟通关系。在中国促成沙伊两国的和解之后，南方过渡委员会的官员甚至还称赞了中国为中东地区和平所发挥的建设性作用。
打个比方，如果说其他国家，尤其是西方国家，它们在也门局势中所扮演的角色是阎老西的话，那么中国在也门各派势力眼中的形象，大概就是刘玄德了。前者是被迫要在三个鸡蛋上跳舞，而后者则是随便到了哪条地头蛇的地盘上都能获得对方的好吃好喝好招待。虽然我们在也门局势中往来于各方势力间的做法其实也和踩着鸡蛋跳舞无异，但是我们跳的是科目三啊。 中国完全不像西方那样，因为担心厚此薄彼而畏畏缩缩。在给胡塞的地盘上跳舞的同时，还能获得沙特和南方过渡委员会的掌声，我们这在也门属于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你问我为什么就中国这么特殊？舞技什么的还在其次，主要还是咱人缘好。为什么咱人缘好？因为我们对也门是真的没有太多想法，尤其是政治方面的诉求：你们谁当也门话事人我不管，只要最后能有一个说了能算的出来牵头就行。谁要跟我做生意都行，我不挑肥也不拣瘦。
这种姿态在外人看来也许是一种投机，但在利益盘根错节，局势异常复杂的也门，这反倒让中国成了诸多域外的妖艳贱货中最清新脱俗的一个：这都什么年头了，还能有大国到俺们也门来，只求财不求别的，他吃一口就分俺们半口，不杀人也不放火，就想好好坐下聊一聊，而且谁找他做买卖都来者不拒。家人们，这不就是活菩萨嘛！他都这样了俺们咋还能不给他面子咋地？大哥你就说你今天想吃点啥吧，别说是烤羊肉串配馕了，你就是要吃老广州牛杂我都想法子给你变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中国要参与到这场近年来很少引起国际关注的战争里，并同也门内战中的多方势力建立联系呢？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中国和也门的外交关系，最早可以追溯到1956年，当时的也门实际上是阿拉伯半岛上第一个承认新中国的国家。自1990年也门统一以来，中国先后同也门签署了在也门建设天然气发电厂，以及扩建亚丁港等基建协议，并积极参与到也门的石油行业中。早在2011年，中国就开始尝试与胡塞武装建立起联系了。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与恨。
因为中国跟也门内战中的各方势力，比如胡塞、也门总统领导委员会、也门全国抵抗运动、也门南方过渡委员会，以及站在它们背后的各个中东国家，比如伊朗、沙特和阿联酋都保持着相当不错的关系，所以搞不好中国将来还有望促成也门内战的和平结束。
而且中国还认识到，在内战结束之后，也门还是需要发展经济的。要想富，先修路，战后重建肯定少不了，而基建恰恰又是中国的强项。通过和交战各方搞好关系，无论谁在也门内战中笑到最后，中国的基建公司都是赢得那些利润丰厚的战后重建合同的最有力竞争者。通俗点说，就是秦始皇坐在电椅上摸着电线吃花椒——简直是赢得麻到不能再麻了。
除了所有这些之外，对于中国而言，深耕也门最重要的意义，或许还得数这个国家在海湾地区特殊的战略地位。中国与欧洲的贸易，大部分都要经过亚丁湾和红海，而中国从中东和非洲进口的石油，大多则要经过曼德海峡和霍尔木兹海峡。虽然中国已经拥有这些战略水道的使用权，但要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也门也获得几个港口的使用权的话，谁会拒绝呢？毕竟，这不仅能为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提供助力，而且还能给中国未来的全球贸易安全加一道保险呢。
这篇文章的内容大概就这么多。能看到这里的同志和朋友，我想应该也能琢磨明白我在前面提出的那个问题了：为什么胡塞只打西方不打中国？不光是因为我们在巴以问题上说的是人话，而且也因为我们在也门局势中干的都是人事。
包括路透社在内，这些西方的宣传机器整天就琢磨着如何变着法子地在各种公开场合，尤其是外交例行记者会这种场合给我们下套使绊子。为什么叫做“中方为什么不谴责胡塞武装？”你们西方关心的是这个吗？不，你们明知道这个问题的根子就在巴以而不在也门，可你们却偏偏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并不在意我们是不是谴责了胡塞，你们纯粹就是借着这个由头带我们的节奏，完了好借题发挥写成小作文，然后再发回西方，继续给美欧民众强化“你看吧，我就说中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刻板印象罢了。
汪文斌是外交部发言人，有些话他没法在公开场合当着你们这群腌臜玩意的面说。而我只不过是一介市井大妈，我没那么多顾虑。既然你们都这么诚心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好了，听好了啊：
“因为你们丫的就是欠揍，你们西方就是挨现实世界的毒打太少了，所以给你们惯出来的。你们总以为自己是什么世界和平的守护者和捍卫者，屁，你们狗屁不是。你们在广大发展中国家的老百姓眼里就是一群自我感觉良好到忘乎所以的资本主义巨婴罢了。早就该有人站出来收拾你们这群腌臜玩意了，要不然也不至于给你们惯出这身臭毛病来。”
还有，我劝你们这些西方国家，在带我们节奏的时候悠着点，别真给我们中国人惹毛了。你们最好保佑也门内战能在我们的促和下和平收场，否则，要是让胡塞赢了天下，你们这些牛鬼蛇神能不能和也门政府搭上话还不好说呢。到时候你们又得死乞白赖地跑过来扯着我们的衣袖子，虚情假意地说什么：“阿中葛葛~帮人家去和胡塞政府带个话嘛~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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