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唐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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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章敏:毛主席派我们上战场 |2024-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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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我在1968年参加过援越抗美,当年我们8341部队的300名官兵配属北京军区炮68师,分散在该师各单位,我被分配在炮634团司令部作训股当参谋,作战一年后回国归建。2018年,原炮634团的近千名老兵在天津集会,纪念援越抗美参战50周年。会上作出两项决定,一是出一本老兵们的援越抗美回忆录;二是包租一架飞机,百余名老兵赴越为烈士扫墓,战故地重游。结果老兵赴越事惊动了我驻越使馆,武官处通报了越方。越方很重视,在老战友们瞻仰胡志明墓和为我牺牲烈士墓祭扫时,越军仪仗队抬花圈司礼,活动搞得很隆重。出书事,老兵们组织了编辑组等几个专门小机构,广泛征求稿件。他们向我征稿,我很为难,不知该写点什么。后来突来灵感,就以《毛主席派我们上战场》为题目,在一年作战经历的许多事情中,选取了毛主席接见、对美机三次开火、告别烈七墓三个小段落,写好报送过去。他们看过后说我写不错,被排在书的首篇。当然,我写的故事,68师的官兵们没这经历,他们看后受到感动,所以编辑时排在第一篇。其实呢,受毛主席亲自派遣出国参战,毛主席亲自接见并照相,这是多大的荣耀呀?这是我这个穷小子今生今世的福份,是毛主席的无尽恩泽今天把那篇回忆录发给大家看看,文章是6年前写的,初中生的文化,很低的水平,还望批评指正。


1968年春节刚过,我们中央警卫团的300名官兵,受毛主席亲自派遣,开赴越南战场,配属北京军区炮68师,参加了援越抗美战争。我是其中一员,当时只有20多岁的我,通过这次军事行动,感受到了毛主席的亲切关怀,经受了战火和艰苦环境的考验,得到了一次终生难遇的锻炼机会。事情过去50多年了,我也已经年近8旬,但在那场战争中,我和战友们经历的许多事情,至今难以忘怀。

(一)毛主席派我们上战场

我所服役的中央警卫团,即当年的8341部队,是长期守卫在毛主席身边的警卫部队,担负着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的艰巨任务,同时也受到党中央毛主席的直接关怀和教育,毛主席时刻关心着这支部队的建设,关心着干部战士的成长进步,利用一切机会锻炼培养守卫在他身边的官兵。1968年1月6日,毛主席听取了汪东兴同志汇报8341部队“三支两军”工作情况后,对汪东兴说:“这支部队的任务太单纯,你们应该派些人到越南战场去经风雨见世面,在实战中锻炼培养干部。”这是毛主席对身边警卫部队下达的新任务,其主旨是通过实战锻炼培养干部,提高警卫部队的军政素质。遵照毛主席指示,8341部队党委研究决定,抽调100名干部赴越参战。主席看了报告后说,太少了,应该多去一点。于是,党委再次研究,从机关部队中选拔了200名干部和100名准备培养提干的班长骨干,共计300人,由8341部队政治部主任周广益和司令部副参谋长林忠亭带队赴越参战。这个报告获得了毛主席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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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名参战人员于1968年2月15日在养蜂夹道俱乐部(现为中办老干局文津街俱乐部)集结培训。300人围在俱乐部游泳池四周搭地铺住宿,因天气太冷,后勤部门从农场拉来几车稻草,垫在被褥底下。条件虽然艰苦,但大家参战决心大,热情高,谁也没觉得苦。

集训期间,领导传达了毛主席关于8341部队派人参战的指示,中办主任汪东兴同志和中央警卫团领导几次作动员讲话,大家进行座谈讨论,人人都表达参战决心,表示要做到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英勇作战,为“五个伟大”(伟大的领袖、党、国家、人民、军队)争光。上级的动员讲话,对大家震动较大的,是总参作战部孙处长对我军在越南反轰炸作战的情况介绍。孙处长介绍了美国飞机作战的特点规律,美军使用的各种炸弹及性能。也介绍了我赴越轮战部队的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方法。还讲述了参战部队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奋勇杀敌的英雄事迹。孙处长讲的这些,对大家来说,都是从没听说过的新鲜事,炮火连天的战场,流血牺牲的战场,使每个人思想上都受到一定的震撼。大家参加动员会,座谈讨论,交流心得,写决心书,誓师出征,情绪热烈而又严肃认真。但是,这期间有个非常活泼的小插曲,引发了大家的快乐,那就是张宏副团长的一段动员讲话。他说:“你美国飞机再多,也没有咱中国的乌鸦多,那么多乌鸦在天上拉屎下来,有几个人被拉到身上?你美国飞机扔的炸弹,还能比乌鸦拉的屎多吗?乌鸦屎很少拉到人身上,你美国飞机怎么能炸到很多的人。所以大家不要怕他美国人。当然,中国有个迷信说法,说乌鸦屎落到谁的身上谁要倒霉,那么,美国飞机扔炸弹扔到谁的头上,咱认倒霉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讲到这里,他笑了起来,会场上的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张宏同志是老八路,当时已年过半百,军事生涯和革命经历丰富。他的这段话,听起来是笑话,但事后琢磨,这笑话既是对我们战斗精神的鼓舞,又表现出了他对美帝国主义的藐视和鄙夷,同时也表现出了老战士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张宏同志去世至今已30年,仍有不少老同志对他的这段讲话津津乐道,甚至戏称其为张宏同志的“乌鸦拉屎学说”。

集训期间,毛主席接见8341部队赴越参战官兵,使战前动员工作达到了高潮。2月19日下午3点,参战的300名同志和全团部分干部、三支两军官兵共计千余人,集合在人民大会堂北大厅,登上早已备好的铁架子,静静地等待着毛主席接见。我们整装待发的300名同志,站在1000多人的正中央,也就是毛主席身后的位置上。不一会,毛主席和周总理等中央首长走进大厅,顿时,一千多人的掌声、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声如惊涛骇浪般地响彻全场。只见毛主席满面红光,步履稳健地向我们走来,毛主席不断地向大家招手鼓掌。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我们激动地流着眼泪,使劲地鼓掌,高声喊着口号。毛主席走到靠近我们队伍的地方站定,用慈祥的目光从我们队伍的一端,慢慢地扫视到另一端。此时,每个人都幸福地感觉到,我看到了毛主席,毛主席也看到我了。接着,毛主席和中央首长们在前排坐下,摄影师为我们照了像。拍照后,毛主席仍向我们招手、鼓掌,在我们的掌声、口号声中缓缓走出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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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的接见,使每个同志受到了巨大鼓舞,人人心中热浪翻滚,激动的心情难以平静,战斗情绪空前高涨。赴越参战的负责人政治部主任周广益同志,本想借毛主席接见的东风,集合队伍作进一步动员。可是,这位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老兵,竟然站在队前激动得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大家在小组讨论会上,在全体人员誓师大会上,纷纷表决心,向毛主席表忠心,决心不辜负毛主席的希望,以优异战绩向毛主席报喜。

2月24日,赴越参战人员集训结束,当日午夜,300名官兵从通县火车站登上军用专列南下,坐闷罐车行军5昼夜,于2月29日到达广西夏石车站下车,转赴龙州县城,300人被分配到炮68师的师团机关和各营连基层单位。为了保密,除师首长外,全师官兵无人知道这300人的原建制单位,300名同志也都严守秘密,按统一口径,称自己来自总参直属队。炮68师对外也改称为中国后勤部队168支队,所辖633、634、635团分别改代号为533、534、535大队,下辖营改称中队,连改称小队。我被分配在634团司令部作训股任参谋,我对高炮一无所知,却一下子进了高炮团的指挥机关,新的学习任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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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在太原防区的三次作战

炮634团在龙州刚集结时,即按上级命令派出先遣人员,进入太原(越南北太省省会)防区,到即将撤回国内的炮70师,与各级机关部队对口观摩学习,接洽安排换防事宜。全团大部队向战区开进,共分两个摩托化行军梯队。第一梯队由一、二营和团机关编成,下辖6个双37高炮连、2个4管14·5高射机枪连,于3月21日下午由水口关出境,沿越南1号B公路趁夜暗开进,于22日晨到达富良,昼间隐蔽宿营,黄昏后开进防区,完成与兄弟部队交接,占领阵地,次日凌晨完成战斗准备。第二梯队是三营。该营原建制是北京卫戍区警卫四师高炮营,该营武器装备老旧,配属634团入越作战,全营6个连,比第一梯队晚一天出关,行动方案与第一梯队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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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进入防区后,美国轰炸机每天早8点左右飞临我防区上空投弹骚扰。由于敌机被前面几批兄弟部队打怕了,所以我们接防后,敌机已不敢俯冲投弹。刚入越时正值春季,越南的春天称为旱季,所谓旱季,只不过没有大雨、雷雨,天空却是云低雾浓,细雨濛濛,敌机便以此为掩护,作云上飞行,按座标实施水平投弹,因此投弹准确性很差。我所在的作训股共8人,分成两套作战班子,敌机来时,一套班子进临空指挥室,协助首长指挥战斗,另一套预备班子进防空洞。当时我在预备班子,每天抓紧吃早饭,饭后警报一响就钻防空洞。由于我634团的炮、枪没有炮瞄雷达,需用肉眼发现目标,进行瞄准,所以对云上飞行的敌机,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鸣,却看不到敌机身影,不能实施射击。炮68师驻越一年,共对空作战3次,我634团开火2次。3次开火都在上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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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开火是3月31日早8时许,美国最新型轰炸机F-111A 6架,轰炸莫灵岩山我师政治部驻地,给我们造成了重大损失。组织干事朱梦林同志中弹牺牲,多名干部战士受伤,因敌机作云上飞行,68师所属的三个团都未能开火,配属68师的640团使用的是57高炮,有炮瞄雷达,不受云雾影响,所以该团有多炮开火,但未观察到射击效果。数日后在距我防区200多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架 F-111A 飞机残骸,经调查,北越地区近日无对空射击单位,由此推算,这架敌机肯定是被我640团击落的,但越方不承认,说这敌机是他们的民兵用步枪击落的。是日晚,美国总统约翰逊宣布对越南北方部分地区停止轰炸。太原地区属于停炸区,此后美国轰炸机再也没到过我们防区上空。但从指挥室标图板上看,北纬17度线附近的河静、义安等省区,美国飞机仍在昼夜不停地狂轰滥炸。听说那里是向越南南方运送战争物资的交通要道,也就是被称为“胡志明小道”的那片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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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开火是5月24日午后,打的是美国无人驾驶低空侦察机。太原地区停炸后,敌轰炸机不来了,但由于季节气候变化,侦察机的活动却更加频繁。越南的夏天称为雨季,雨季的特点是大雨、雷雨多,但多数是阵雨,持续时间不长便雨过天晴,有时一天当中就有好几次晴雨变换。这种天气,给侦察机的飞行和侦察提供了方便条件,所以敌侦察机经常到我们防区上空进行侦察活动。这其中经常进入我防区的是SR-71侦察机,俗称黑鸟,是一种飞行高度在万米以上,速度高达3马赫的高空高速侦察机。由于我们的高炮射程较近,对该机形不成威胁,所以这种飞机在我防区上空穿梭般地飞来飞去,如入无人之境,搞得我们天天跑警报,天天不开火。官兵只能仰天怒视,技不如人,奈何?经常进入我防区的另一种侦察机是无人驾驶低空飞机,这种飞机个头小,飞得低,速度慢,而且飞行高度、速度、航向变化较小,被战士们称作“三不变”飞机,比较容易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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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4日午后2时许,敌无人侦察机一架,从我防区侧翼由南向北飞行,我634团的3个营的多数连队开火,兄弟团也有很多单位开火,但未见敌机中弹。可是这架无人机飞出我师防区不远坠毁了。毫无疑问,是被我68师击落的,但因坠毁地点在我防区之外,越方仍不认可这是我方战果,仍辩称是越方民兵击落的。当时,越南北方的部队都在南方作战,整个越南北方,除了从前线撤回北方进行休整的少量部队外,根本就没有什么正规部队,所以我军对空作战的战果无论多大,越官方都将其归功于他们的民兵,至于荒唐的言词能否自圆其说,他们是从不顾及的。

从1965年开始,我国派防空部队岀境援越抗美,高炮部队分别部署在谅山、太原、安沛、海防4个防区轮战,官兵们浴血奋战数年,至1968年夏,共击落敌机3000架。我国内新华社等媒体,为此还曾大张旗鼓地作过报道宣传。但越方政府面对这3000架敌机残骸,只认可其中的几百架是被我军击落的。然而,只要想到援越抗美作战任务是党中央毛主席交给的,指战员们都能凭着高度的政治觉悟和组织纪律性,任劳任怨,尽职尽责地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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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开火是10天之后的6月3日。那天午后骄阳似火,我和战友们都躺在床上午休,天气潮热难耐,根本无法入睡。突然,枪炮声大作,大家迅速出屋观察。原来又是敌无人驾驶侦察机临空,我634团几个连队发现目标,集火射击,兄弟团队也开了火。这架倒霉的敌机已无法逃出我密集的火力网,被我强大的炮火打了个空中开花,残骸散落在我防区内。这一次越方再也无法狡辩说这是他们的民兵用步枪打的了。次日,越南政府派员到莫灵岩山68师政治部,向我部官兵慰劳贺功,全师各团都派代表前往参加。晚饭后,作训股周其华股长要我去师部参加越方慰问活动,参加活动人员在友谊股门口上车,一个多小时到达师政治部。慰问活动在师政治部驻地的一片空地上举行,干部战士坐了一大片,越方代表讲话,对我师击落敌机表示祝贺,对我国援助表示感谢。我师首长也讲了话,然后放映了一部越南影片。待我返回团司令部时,已近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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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6·3”战斗之后,美帝无人机也不再来了,只剩下SR-71这个老冤家,几乎天天在我防区上空飞行挑衅。开始,它每次临空,部队都全部进入一等,但开不了火,这种光跑不打的警报跑得次数多了,干部战士逐渐产生了懈怠情绪。后来接到上级通知,该机临空时,指挥所进入一等即可,部队不要行动。有一天,敌SR-71在我防区以西200公里处三岛山上空飞行,苏联驻越导弹部队连射两枚导弹,企图击落黑乌,但黑鸟毫发未伤,飞离苏军防区,经我师防区上空飞走了。那天晴天无风,苏军导弹在空中爆炸留下的两团巨大白色烟云,好半天才散去。看来,对付美国SR-71高空侦察机,我们的高炮不行,苏军的防空导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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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告別86座烈士墓

炮68师入越作战,原定时间是半年,期满后,新来部队接防,我们于9月前后撤回国内。但美帝宣布对北越部分地区停炸后,部队基本无仗可打。5月份开始了越美巴黎和谈,越美关系未来走向是战是和,难以判定,因此我国没有再派出高炮部队入越接替68师。大约在国庆节前后,中央军委命令,炮68师暂不撤回,原地驻守待命。11月份,越南进入旱季,没有大雨,小雨天天下,云层很厚很低,空气湿冷,洗一件衣服晾几天仍能扭出水来。在这种气候条件下,敌有人驾驶和无人驾驶侦察机,因观察不到地面目标,基本上都不来了。1969年1月,我师接到撤军命令,部队开始做撤出准备。2月开始全师机关部队分期分批撤出越南。师党委安排我们8341部队的300人第一批撤离。因300人太分散,不便于集中行动,所以撤回工作由各团组织,回龙州后再行集结。

2月初的一天,我们8341部队配属在634团的70多名同志,集体来到我国援越部队烈士陵园,为烈士扫墓,向战斗中牺牲的战友们告别。陵园在几座小山环抱的一片平地上,安葬在这里的烈士共86名,是近几年在太原战区参加轮战的3个师牺牲的官兵。每座烈士墓都是用石材制作成的永固墓穴,墓碑刻制得也很精美,碑文记载着烈士的主要信息。整个陵园的烈士墓和墓碑,规格统一,排列整齐,既美观大方又庄严肃穆。我们走到每座烈士墓前,手摸着每块墓碑,默念着每篇碑文。烈士们来自全国各地,有干部,有战士,有的烈士牺牲时还不到20岁。看到这些,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酸楚和悲愤。说起来,这座陵园还是我的老领导李超同志带领工兵连修建的。在北京时,我和李超同志在同一个连队工作,他任指导员,我当排长。赴越参战时他被分配在师政治部组织科当干事,“3·31”敌机轰炸中,他的同事朱梦林同志中弹牺牲,硝烟沙尘散去之后,他亲眼看到倒下去的老朱再也没有起来。后来他接受了修造烈士陵园的任务,他亲自安葬了朱梦林,为老战友送了最后一程。我们列队向烈士们鞠躬默哀,作最后告别。我们与86位烈士并不相识,但他们生前是我们同一条堑壕里的战友,我们都是伟大祖国的儿子。今天,我们将要回到祖国的那片热土上,回到首长、战友、亲属中间,尽情享受回故土会亲人的幸福和欢乐,而眼前的这86位战友,却长眠在异国他乡这片湿冷的土地上,我们眼中流泪,心中悲凉。无可奈何,只能说一声,战友们安息吧。

2月7日我和战友们沿越南1号公路,至友谊关入境,当日抵达龙州。9日乘军用专列北上,仍然是在闷罐车里颠簸5个昼夜,于2月14日晨到达北京丰台车站。这一天,离赴越参战一周年的日子正好还差10天。我在心里默念着:祖国,您的儿子回来了!毛主席,您的警卫战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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