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政权事实上不会因为什么独裁暴虐落后野蛮而垮台,只有这些现象导致社会精英分子无法成为既得利益阶层,才会被精英分子整垮——前者是因,后者是果,但因不等于果。
汉武帝时代,别看多么残酷,多么暴虐,他的社会阶层流动性几乎是西汉年间从刘邦到王莽之间最强的。
一方面,汉武帝时代对于大量底层平民的提拔——骑奴可以做到大将军,大量的平民阶层得以通过参战和被提拔实现阶级流通——这在非改朝换代的王朝年代,下一次出现这种大幅度的阶级提升要到几百年后的唐朝科举制出现,中间的东汉、三国、两晋都是世家门阀掌权的时代。
另一方面,汉武帝时代,对内横扫了整个王侯将相、富豪、黑社会大佬、高利贷巨头、大工商业主们的群体;
盐铁改革,就剥夺了全体大富绅、高利贷、豪强们的生计,
“算緍”,没收了上述一切人等的田宅、现金和奴隶,让他们连老本也吃不成。
一场反铸钱运动,最终“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而自首免死的另有100多万。
一个酎金事件,就削夺了106个侯爵。
对外,大面积的消灭了一切对汉民族生存构成挑战的敌对势力,汉朝的国土面积扩大一倍有余,极大减缓了人地矛盾——
匈奴被打得“漠南无王廷”,前后斩首俘虏以三十万计,壮年人口断层。
羌人被驱逐。
南越被灭国。
朝鲜被灭国。
楼兰、车师、轮台、大宛诸国夷灭。
西汉国土扩张一倍有余,人地矛盾被极大缓解——
而且,汉武帝在位的55年的时间里,一共发生43次自然灾害,其中旱灾10次,蝗灾11次,水灾6次,地震3次,风灾3次,霜、冻、雪4次,雹灾2次,饥荒3次,疫灾1次。
如此大规模的天灾使得汉朝出现大量剩余人口,换做现在来说就是失业人口,就算汉武帝不打仗,这批吃不上饭的人照样要造反,汉武帝给了他们一个虽然残酷但可以博功名,吃军粮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唯物主义,讲究这个社会是物质的,不是意识决定的,许多其实还不能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汉武帝时代的大规模政策是有物质基础的,就是文景时代积累下来的尖锐社会矛盾,和大规模天灾导致的剩余人口。
就算汉武帝什么都不做,社会矛盾都要爆发,不会因为汉武帝变良善就消失了。
反过来,如果社会异常安稳,社会上没有那么多渴望打仗的人,汉武帝的大战不可能持续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