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仕途的高育良离开了汉东省，搬到京城西三环一个普通的小区。

一日晚饭后，侯亮平和钟小艾夫妇前来拜访，刚进门便听到屋里放着邓丽君的名曲：我有一帘幽梦，转眼都成虚空，往事如烟留不住，天涯海角珍重……

侯亮平：好久没来拜访了，咱老师还是那么有情调啊！

高育良（感慨道）：退休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都老朽了，还谈什么情调。

钟小艾（神秘的表情）：高老师，今天咱们聊点什么呢，是“往事如烟”还是“天涯海角”？

高育良没有回答，起身望向窗外，夏日的京城日落很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高育良：《大明王朝1566》里胡宗宪有句话，叫“圣人的书是拿来给别人看的，拿来办事是百无一用”。

钟小艾：这部剧我仔细看过，编剧以改稻为桑这样一件看似无足轻重的小事为切入点，把大明朝内部的政治博弈和吏治问题暴露地淋漓尽致。

高育良：剧中胡宗宪最厉害的一点，是他洞悉朝廷政策的能力。

钟小艾（思考状）：预测政策推行过程中的阻力与落地后的影响。

高育良：有句话说得好，人们在解决问题的同时往往也在创造问题，在积德的同时也会积弊，为政者必须小心掂量，趋利避害。

侯亮平（小声道）：举个汉东省的例子？

高育良（微笑道）：我们还是举个越南的例子吧。

高育良：越南这些年的反腐工作又称“熔炉运动”，根据河内官方的讲法，从退休的“干柴”到在位的“湿柴”，都得扔进炉子烧一烧。

侯亮平：我看扔进去烧的不光是朽木，连名贵木材也一起烧了。

高育良：具体甄别的事情我们外人不方便去谈，但显而易见的事实是，熔炉行动给越南政府的运行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钟小艾：前段时间看到一则报道，说联合国、世界银行和一些西方国家商会联名致信越南总理范明政，称越南“行政瘫痪”，审批过程“旷日持久”。

侯亮平：我也听说，越南近几年大量的公共投资资金甚至没有花掉，有钱不敢花啊！

高育良：任何一项措施都存在正反两面，熔炉行动固然一定程度上遏制住了越南严重的腐败势头，但也导致越南官员们不愿意批准或推进工作，以免意外违规违法。

高育良：在这种大氛围下，官员们的的心态往往变得很保守，观望意愿浓厚，遇到不得不办的事情就层层向上审批，或者用一次又一次的开会来假装解决问题，最终沦为形式主义。

钟小艾：初衷是好的，但没有想到副作用如此严重。

侯亮平：过度追责造成的。

高育良：中国和越南一样，政府在国民经济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美国政府停摆或许不怎么影响它的经济运转，但我们不行。

钟小艾：必须保持高效率、高能动性运转。

高育良：在当前氛围下，上级给下级官员们的压力和问责绝不会仅仅停留在他们身上，一定会层层传递至每一家企业、每一个人。

侯亮平：每个人？是政府机关里的每位公务员吗？

高育良：是全社会的每一个人。

高育良：比如省里给市里下达了问责机制，市里就会如法摊派到县里，县再到镇，镇再到村；再比如电诈问题作为考核项给到了公安机关和银行，一层层收紧下来，便会让大家感觉去银行办事难了，转账手续多了，风控无处不在。

侯亮平（低声抱怨）：平心而论，有些规矩确实那啥，像我担任处长时的出差住宿标准只有300多块钱，旺季连个如家、汉庭都住不起，而且我们也不比地方官，可以找城投公司给垫付。

钟小艾（生气状）：亮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