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市场监督总局对阿里巴巴开出182.28亿“天价罚单”的消息引爆了舆论场。阿里滥用垄断地位的问题已经被很多媒体报道过,这里就不赘述了。这里就另一个层面谈谈我的看法。
1 基本的逻辑
很多人一看到某个大企业出事总喜欢挖点内幕消息,比如它的股东是啥背景,它背后的人脉出了啥问题,这种思维方式是有问题的。
任何一个企业只要它的根基不是建立在特定的人脉基础上,那么它所谓的背景与人脉或许可以给企业带来锦上添花的作用,但不会是决定性的影响,企业如果出点啥事一定是企业本身出了问题——这是最基本的概念。
政治的问题可以从政治的层面去思考,企业的问题一定要从企业逻辑去判断。把政商逻辑搞混淆,就是最基本的逻辑错误。
2 时代的红利
下面,我们就以阿里为案例看看它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首先,阿里为啥能获得今天的成就?
阿里能走到今天这个过程当然离不开马云与团队的努力,但更为重要的是,阿里踩到一波趋势的红利。
两年前在高铁站刷到知乎有个问题“为什么中国能产生世界级的互联网企业,而韩国、日本、俄罗斯没有?”
一时兴起,我在等高铁的时候用手机写下这样的回答——
“这个问题可以同样变成为什么中国诞生了世界级的家电企业、世界级的手机企业、世界级的通讯设备公司?
很简单,中国建设了世界级的基础设施,才培育出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才诞生了世界级的企业。
没有安全高效的国家电网对十四亿国民全覆盖会有全球最大的家电消费市场?会有格力、海尔、美的?光是一个空调渗透率中国十四亿人就达到美国三亿人的水平。
没有遍布全国的光纤网络,会有十亿网民?没有三百万个4G基站(占全球总量40%)会有占全球一半的智能手机销量?会有阿里、腾讯、百度?
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与全球第一的基础设施,会有这些世界级企业的诞生?满清的洋务运动、民国的黄金十年诞生了什么企业?洋火大王还是面粉大王?
有点遗憾的是还没有诞生世界级的汽车企业。但是新能源汽车的兴起为中国提供了弯道超车的机遇。而我们能超车的底气是基建狂魔准备用完善的充电桩、充电站建设培育出世界最大的新能源汽车消费市场。未来随着中国的崛起,世界级的车企一定会诞生在中国。”
是的,我认为中国目前所有优秀的民营企业其成功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踩到了这个国家快速崛起的趋势红利。
比如,当下的抖音风头一时无两,但是如果把时间的指针拨到十年前,那个时候不管是哪个大佬提出抖音同样的商业模式以及算法逻辑,哪怕是砸下再多的资金一样是一个死翘翘的命。
为什么?
没有4G网络的普及,怎么可能有抖音的崛起?
正如人民网发文强调的,从来没有什么马云的时代,只有时代的马云。我觉得这是官媒总结得最为精辟的观点。
可惜很多只是顺应趋势成长的企业总是容易忽略趋势的作用,而夸大个人的努力,最后还是在趋势上栽跟头。
3 大战工商
2015年淘宝大战原工商总局事件已见征兆。
简单回顾一下这次著名的事件。
2014年8月到10月,原国家工商总局网监司委托中国消费者协会开展了网络交易商品定向监测活动。
从各购物网站的检测结果来看,淘宝网的样本数量分布最多,但其正品率仅为37.25%;三大知名B2C平台中,京东的正品率为90%,略高于天猫的85.71%和1号店的80%,同时京东和1号店的非正品均来源于非自营的商家。
据原工商总局介绍,在这次监测中,统一将假冒伪劣产品、翻新产品、非授权正规渠道、含量与宣传不符产品、无3C认证、非中国内地官方正品、不符合《消费品使用说明化妆品通用标签》要求的产品列为非正品。
面对原工商总局的调查报告,淘宝不是在第一时间对自身存在的问题进行整改,而是选择了硬怼。
2015年1月27日,淘宝官方微博发表了一位80后淘宝网运营小二的公开信,直接就这份报告所存在的程序性问题向原工商总局网监司司长刘红亮“开炮”。
这份名为《一个80后淘宝网运营小二心声——刘红亮司长:您违规了,别吹黑哨!》的公开信称,“我们接受神一样的存在,但我们看不懂的是,在屡次抽检和报告中,不同的标准和神一样的逻辑”,并列出数点理由反击原工商总局的抽样报告。
包括两次抽检中,许多卖家并没有收到抽检结果通知,也没有告知当事人有申请复检的权利,就直接向社会公开,显然违背了《流通领域商品质量抽查检验办法》第17条的规定等。
1月28日,原国家工商总局披露了半年前针对阿里巴巴集团召开的行政指导座谈会的会议记录,指出阿里系网络交易平台存在多个突出问题,并称其“要守住底线,克服傲慢情绪”,“从自我陶醉状态中清醒过来”。
作为回应,淘宝官方微博发表声明,称原工商总局刘红亮司长在监管过程中存在程序失当、情绪执法的行为,用错误的方式得到一个不客观的结论,并决定正式投诉。
这场淘宝大战原工商总局事件刚刚引爆了舆论却迅速偃旗息鼓。
1月28日晚,淘宝网官方微博上的《一个80后淘宝网运营小二心声——刘红亮司长:您违规了,别吹黑哨!》公开信被删除,而《关于对阿里巴巴集团进行行政指导工作情况的白皮书》一文也于下午在原工商总局网站的首页上消失。
对于本次淘宝大战工商总局事件,当时舆论有很多议论,其中是是非非我不想评判,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当时的阿里自恃树大根深,面对执法部门的管理,多少存在着“傲慢的情绪”。
现在问题来了,为啥2015年淘宝大战原工商总局最后没啥事,现在阿里却被市场监督总局重罚呢?
因为,趋势变了!
3 公平与效率
国家治理说白一点就是在公平与效率之间寻求平衡。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国家底子太薄,不得不将效率放在首位。在这个阶段做大蛋糕是最重要的,所以必须大力鼓励企业做大做强。
但是随着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带来不同地区不同行业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好吧,这就是市场经济必然导致的赢家通吃的贫富差距的问题。
在这个时候,效率就要让位于公平——公平再次成为国家治理中首当其冲的问题。
从十九大开始,国家宏观层面就多次提到“公平”,给大家罗列一下。
2017年政府工作报告
我们要咬定青山不放松,持之以恒为群众办实事、解难事,促进社会公平正义,把发展硬道理更多体现在增进人民福祉上。
2018年政府工作报告
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从我国基本国情出发,尽力而为、量力而行,把群众最关切最烦心的事一件一件解决好,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和人的全面发展,使人民生活随着国家发展一年比一年更好。
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
以公正监管促进公平竞争。公平竞争是市场经济的核心,公正监管是公平竞争的保障。改革完善公平竞争审查和公正监管制度,加快清理妨碍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各种规定和做法。
依法打击制售假冒伪劣商品等违法行为,让违法者付出付不起的代价。用公正监管管出公平、管出效率、管出活力。
2020年政府工作报告
以公正监管维护公平竞争,持续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
2021年政府工作报告
持续增进民生福祉,扎实推动共同富裕。坚持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加强普惠性、基础性、兜底性民生建设,制定促进共同富裕行动纲要,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
可能很多人都没意识到这一系列“公平”提法的含义。
不懂这个含义?
国家自然有办法让你懂。
4 公平优先
2021年1月6日,巨贪赖小民被判处死刑,1月29日,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天津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依照法定程序对赖小民执行了死刑。
说实话,经济领域犯罪很多年都没有判死刑的案例了,已经快要让人忘记贪污受贿最高会被判处死刑了。结果在2021年平地一声惊雷,赖小民被判死刑,而且雷厉风行在不到一个月内就走完相关程序,在1月底就执行了死刑——连新年春节都没过上!
为什么?
这是一个旗帜鲜明的信号!
国家将公平放在治理决策的首位!
怎么解决公平的问题?
首先是大力推动扶贫攻坚工程,让最基层的贫困人群也能分享国家经济发展的成果,让最贫困人群也能实现两不愁三保障;
其次就是震慑,赖小民被判死刑就是最大的震慑。说实话能拿出几个亿行贿的是啥企业?这是在各地区都受到地方政府保护,各项政策都一路绿灯的龙头企业——
本来这些企业在地方上就享受各种政策扶持、金融支持,如果再通过行贿获取不正当的政策绿灯,这就对其他中小企业很不公平。
腐败官员都被判处死刑了,就是警告各行各业的龙头企业——不要打歪门邪道的心思走捷径,政商关系如果再不划清界线,那就真的是执迷不悟了。
最后就是防范资本的无序扩张,要反垄断,防止资本巨头滥用垄断地位影响竞争环境的公平。
所以,才有了今天阿里被市场监督总局重罚!
一个是赖小民被判死刑,一个是阿里因为滥用垄断地位被重锤;
一个是金融领域的高官,一个是互联网巨头,两个不同领域典型案例都在今年发生难道是偶然吗?
当初中国传统基建与数字基建是国家意志推动的结果,这种结果造就了中国城市化以及互联网经济快速发展的趋势。
现在“公平优先”也是国家意志推动的结果,这种结果也会造就国家资源向基层倾斜的趋势。
这种向基层人群资源的倾斜不仅仅是分蛋糕的力度更大,还包括法治的完善以及对贪官与资本巨头的震慑与约束。
所以,从扶贫攻坚到赖小民被判死刑,从社区团购被点名批评到阿里被重罚,这些都是一盘环环相扣的大棋。
这盘大棋其实就是管理层向外界传递的一个声音——
公平优先!
5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我们普通老百姓可能不明白国家转型的趋势,但以阿里的层面与资源,阿里高层不可能不了解,但是企业做大了,很多人往往就飘了,总认为自己资源与人脉不一样,认为自己会是例外,可以无视这个趋势——
远一点的案例是几年前的某达地产商;
近一点的案例就是马云在外滩金融峰会上的讲话——那种根深蒂固的傲慢情绪几乎扑面而来。
傲慢的情绪,还无视国家转型倡导公平优先的趋势,最后撞得头破血流一点不奇怪。
趋势能够成就你,趋势也能毁灭你。
过去几十年我见过太多的人旋起旋落,如同流星一样虽然一时耀眼炫目,但是很快就迅速坠落。茶余饭后之际大家也会分析其中的原因,但是大部分人注意力总是集中在细节上,集中在这样那样的偶然因素,其实所有的偶然都有一个确定性的必然。
这个必然就是过于夸大成功中的个人因素,对时代与趋势的力量毫无感知。
没有感知就没有敬畏;
没有敬畏就难以保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态,就难免会产生傲慢的情绪。
这种情绪往往就是引发一系列多米诺骨牌纷纷倒塌的根源。
为什么很多人即使取得一时的成功最后却守不住财富?
原因就在这里。
当然,阿里依然是中国最优秀的互联网企业之一,对互联网经济发展也有一定的贡献。所以,市场监督总局对阿里的处罚总体来说还算是一种善意的敲打,182亿罚款看起来很多,也不过只占阿里2019年中国境内销售额的4%而已!
要知道,按照反垄断法,国家对阿里的处罚上限可以是销售额的10%!所以,国家对阿里的处罚还是有分寸的,并不是要将阿里一棍子打死。
阿里的回应也是“诚恳接受、坚决服从”,这个态度与2015年相比有了非常大的改变。
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中国的市场经济前面要加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原因很简单,这是一个用国家意志保障公平的市场经济!
公平也许会迟到,但是绝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