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正处于后半年的交付期,手里有几个项目忙不过来,所以最近的文章都写乱了,上周五的文章本周一才发,本周二的文章周三才发,微博也停了,等项目交付完了再重新开始更新上。
上篇文章又火了,搞得我诚惶诚恐。粉丝少的那时候希望有更多的人看我文章,粉丝多了又担心自己说错了误导大家。还是要给大家再说下,写文章的过程主要是我自己坚持学习的过程,并不是想传道,文章内容尽量多查证,不过没法保证说的都对,因为有时候我查的资料也不那么准确,大家看了后多个思考方向和角度,最好能从批评的角度阅读,我自己也是一边写一边成长。
不少小伙伴问我为啥不辞职去写,主要还是一旦把写作当成职业,就忍不住想去讨好读者,而且也没了“退出机制”,只能是一辈子卡在这里边了,想想都害怕,如果啥时候没有写作的状态了,我就不写了。
现在我有主业的情况下,反倒从容很多,到现在为止从没写文章跟别人撕逼什么的,主要也是不在乎,谁愿意骂我就骂去吧,想说啥就说吧,反正咱们也不是一个赛道。
而且太过在意别人的指摘,很容易迷失自我,有些博主变得对某一个观念过分执念,很可能只是别人反对了ta,ta就反复找证据论证天天聊,最后也招人烦。我现在有主业的情况下整体没这方面的问题,还是那句话,不在乎,批评我的人纠缠我的某个观点的时候,我已经开始研究下一个了,如果辞职做这行,很可能再也没有这种态度了。
还有小伙伴说博主你文章写短点有助于更多的人看到,毕竟太多人没有长文阅读能力,我说那多可怕啊,文章写这么长,一方面是要一次性把话说完,另一方面可以过滤那些阅读能力有问题的人,一举多得。
做抖音和B站主要是为了防止别人洗稿,所以我洗我自己的稿,现在发展的还不错,抖音380万粉,也叫“九边”,B站发展差一些,现在31万,“九边视频”。如果大家愿意看文章,就没必要关注视频了,反正我自己很少看视频。
俄罗斯这个国家吧,如果你深入了解了,你很难做到不喜欢,因为这个盛产芭蕾舞,数学家,物理学家,伏特加,诗人和洲际导弹的国家太愣了,脑子被门夹过,压不住火,干啥事都是一时冲动就开干,干完再想对不对。
俄罗斯人自己的历史书上写着他们当时为啥要入东正教,就是因为当时俄国上层亲眼目睹了君士坦丁堡的索菲亚大教堂之后太特么震撼了,感觉被雷劈了一样震惊,于是举国加入了东正教,一直延续到现在,中间被斯大林同志镇压过一段时间,现在又恢复了。现在大家知道为啥天主教热衷于用几百年修建那种神迹级别的大教堂了吧。
现在的俄罗斯又在恢复宗教传统,下图是前年刚建成的陆军大教堂。
其次,俄罗斯有流放的传统,正如英国把犯人都流放到了美洲大陆和澳大利亚,俄罗斯把所有犯人都流放到了西伯利亚接受劳动改造。他们的那个西伯利亚,就是个没有盖的大监狱,冰天雪地,被流放到那地方后,让你跑你都跑不远。
大家知道“十二月党人”不?这应该是俄罗斯流放史上第三著名的一伙人,他们就非常俄罗斯,又二又充满浪漫主义气质。
当初一群年轻的俄国贵族军官跟着沙皇去打拿破仑,法国投降俄军进入巴黎后,青年军官们被巴黎给惊呆了,就跟雷劈了一样,觉得法国太酷了,俄国太土以至于不能忍受,回去没多久军官团就造反了,他们的目标就是搞宪政,学习法国。不过由于太冲动太仓促,连起义口号都没想好就起义了,结果可想而知,被沙皇几下就给弹压了,然后全部发配西伯利亚。
关于十二月党人还有一段浪漫往事,当时参与政变的贵族军官们都要被流放,这些军官的媳妇都是俄国上层贵族,甚至包括俄国宰相的闺女也在里边,这些贵妇们联合向沙皇施压,说是如果非要流放,她们也要跟着老公去西伯利亚,当时在俄国引发了巨大轰动,大家都被感动了,一起把目光投向沙皇。
没想到沙皇非常痛快,说既然你们苦苦哀求,诚挚的爱情让朕非常感动,那你们就陪你们老公一起去西伯利亚吧,然后就真去了。
从19世纪初到俄国革命,沙皇政权将超过100万名囚犯及其家人流放到乌拉尔山以东的西伯利亚。
而且他们不止流放人,他们几乎是流放了一切看着不爽的东西,这在人类历史上属于那种脑子比较抽的。
比如1591年有个村发生暴动,被沙皇镇压后,把参与暴动的人全部抽鞭子然后流放到了西伯利亚,还觉得气不过,又把村里召集老百姓集合闹事的那个大铜钟也抽了12下,为了让这口钟接受教训,沙皇政府随后把这口钟也流放到了西伯利亚。
这口钟在西伯利亚接受改造三百年后,当地商人联合请愿,大家一致认为这个钟已经接受教训,并且在西伯利亚期间表现良好,没有再发生犯上作乱的事,希望赦免,沙皇想想也是,三百年足够这口钟悔过自新,就把这个钟赦免了,大家又给搬了回去。
此外俄罗斯人最受人津津乐道的,显然是他们不记仇,干啥事都是现世现报,当场就报仇了。
日本人干过一件彪事,在沙俄崩溃的时候,日本跑去趁乱打劫,搞到15吨黄金拉回了日本。
后来苏联成立后,一再向日本要黄金。日本一直没给,据日本方面说,苏联谈判代表跟他们说,你们等着,俄国人从不记仇,都是现世现报,很快就会把该拿的拿回去。
二战结束后苏联把东北60万日本劳工带到了苏联去当苦力,一直干了好几年才放回去,日本人到现在也认为,苏联人是因为那15吨黄金把他们的人抓走了做苦力抵债,这些苦力的付出如果换成黄金,能顶的上三十吨黄金。
而且这个国家对沙皇有种独特的情愫,沙皇被枪毙至今已经过去了100年,但是依旧有不少人怀念沙皇,不仅仅是普通老百姓,甚至包括他们民族最伟大的知识分子。
大家知道索尔仁尼琴吧,写《古拉格群岛》的那个,非常能代表他们俄罗斯人。
老索看不惯苏联,当初他在苏联呆着,天天骂苏联,后来美国人觉得老索牛逼,把老索弄到美国,当大师伺候着,后来发现自己瞎眼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美国发现中国国内有个大杠逼,把他弄到美国,发了诺贝尔奖,还让他去见总统,去哈佛大学毕业典礼上喷,没想到他反对新中国的原因是他唯一爱的是大清,天天在怀念溥仪,美国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初真是瞎了眼把他弄来,又把他送回去了。
回到俄国后,老索跟普大大关系不错,因为普大大在他眼里更像个沙皇,老索对帝俄无限的怀念让人惊叹。
大家仔细体会下这些事,理解下俄罗斯人的性格,这样他们干的很多二逼事就很好理解了。
我发现不少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是“苏联解体”,我们先说下这事。
苏联跟美国差不多,苏联的全称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跟“美利坚合众国”是差不多,都是一堆国家组成一个国家。对,没瞎说,美国的“州”用的就是“State”,就是国家的意思。
有点不一样的是,美国五十州,有富州也有穷州,有白左横行的加州,还有神棍遍地的阿拉巴马州,有冻得要死的阿拉斯加州,也有四季如春的佛罗里达州,但是唯独没有一个核心州,当然了,一开始其实核心是弗吉尼亚,后来弗吉尼亚混的太差也就没人当他是根葱了。
苏联不大一样,核心是俄罗斯,其他的都是他的卫星国。
苏联解体这事跟当初美国南北战争差不多,都是一堆国家在一起过了七十年,有点“七十年之痒”,积累了大量的矛盾, 混不下去了,准备分家。有意思的是,南北战争也是爆发于美国成立七十多年后。
不过差别是美国联邦政府国力雄厚,北方联邦军南下,打断了南方兔崽子们的腿,烧了南方几乎所有大城市,南方叛军交出武器,大家又其乐融融地继续过。苏联也一样,在成立70年后,大家各自心怀鬼胎,小伙伴们也想跑路,不过苏联当时有一系列问题,没有阻拦大家,然后就分裂了。
苏联的第一个麻烦大家说的比较多,就是计划经济体制下轻工业品比较匮乏,尤其缺乏流行元素,这个问题非常大,也持续了很多年,很多人说这个原因导致了苏联崩溃,其实不是,这个问题一直存在,在1991年并不是最痛苦时期。而且苏联解体后老百姓才发现1991年的痛苦简直就是过家家。
苏联第二个麻烦是道义上处于“失道寡助”的状态,“联合国五常”里有四个反对它,因为他当时入侵阿富汗嘛。这个听起来也很麻烦,不过影响也就那样,关起门来过几乎不受影响。就跟人人都在骂你,但是你装作听不见短期内对你生活影响也就那样,几乎每一个网络大V们的日常,日常就是天天被人骂。
上边这两点问题比较严重,但是远远没有第三点严重,如果说这两点是高血压和痔疮等慢性病,那么第三个问题就是胸口上被插了一把刀。
苏联每年开支特别大,有点像一个家庭养车养房养一堆小孩每年需要支付一大堆各种费用,家庭入不敷出处于破产边缘。苏联当时家大业大也一直处于破产的边缘,当然了,美国也摊子不小,当时也快破产了,美国狂发展军备,越战又欠了一屁股钱没还完,其实他俩当时就在比谁先破产。
苏联当时有个杀手锏,跟现在一样,他们国内不缺石油,每年向全世界卖油就能赚一笔,通过这个费用来补足财政亏空,勉强也混得下去。甚至在1973年石油危机的时候,油价高涨,苏联财力大增,竟然乘势对西方进攻了一波。
但是到了1986年,出大事了,沙特和美国达成协议,石油增产,油价暴跌,高度依赖石油贸易的苏联立刻就陷入了财政困境,那种感觉就是你每天晚上出去开会儿顺风车家里勉强够花,哪天顺风车突然被禁了,你立刻不知道该怎么补窟窿了,甚至考虑辞退保姆少养一只狗子。
经济危机引发了苏联内部的矛盾激化,苏联缺钱,在国际上买不到必须的物资,国内物资短缺,老百姓只好排长队。
联盟内部的加盟国的各国民族主义者们趁机都起来反对联盟,他们都觉得自己单独过应该能好一些。老百姓的态度可能比较无所谓,跟着谁过不是个过,但是各国精英分子们都希望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人民过日子,现在精英分子起来煽动,大家都有点想离开。
但是这远远不是苏联历史上最危急的时候,以往苏联很快就能把这事给压下去,只是这次有点不太一样。
俄罗斯跟他的那15个加盟国的关系非常复杂,15个加盟国都有种俄罗斯在殖民他们的感觉,因为他们的国家不能完全独立自主,得听莫斯科的。
但是俄罗斯又觉得那15个国家是俄罗斯给养着,俄国知识分子抱怨说俄罗斯人支撑着联盟,是在输血让着其他人,富了别人,穷了自己。
互相觉得吃亏了。看看,多像两口子过日子,一吵架陈芝麻烂谷子就翻出来,互相表示在对方身上浪费了青春。
当时俄罗斯上层知识分子中比较著名的拉斯普金(不是那个神棍拉斯普京),他的一句话非常符合当时俄罗斯人的心态,他说“为了俄罗斯民族,可以失去一些边陲地区”。他说的边陲地区,就是那些加盟国。
所以说吧,当时各个加盟国想独立这事其实是小事,俄罗斯想独立才是大事,联盟里最大的那个不想过了,这联盟还能继续下去?那个叶利钦,就是俄罗斯民族主义者的代表人物。
随后波兰剧变,两德合并,匈牙利独立,这些事如果放在前十年,百分百会遭到镇压,这次联盟基本没阻拦就让他们独立了,原因嘛,不复杂,俄罗斯不想养他们了。
等着加盟国都跑了,俄罗斯也要甩开其他人自己要单过了。随后也就上演了那著名的一幕,俄罗斯的总统叶利钦逼迫戈尔巴乔夫宣布苏联解体。
当然了,我们这是比较粗浅地过了一遍这个流程,而且属于其中一个面,具体过程复杂到了极点,甚至养活着一堆专家,文章篇幅所限,只能是讲到这个地步了。
多说一句,美国前几年奥巴马时代又玩过一次联合沙特增产石油的操作,想压低油价干死俄罗斯,现在的俄罗斯是由22个自治共和国组成的,所以也叫“俄罗斯联邦”,理论上讲还可以解体一次。而且前几年美国为了一步到位,又制裁了俄罗斯60多次,不过没起啥作用。场景已经完全变了,纯种俄罗斯人非常抗压,越压他们战斗力越强。
至于星球大战计划什么的,糊弄小孩的,小朋友理解不了太复杂的东西,所以才编了个简单逻辑,正儿八经的没人把那玩意当回事,大家听听就得了。
有件事我看很多作者都没弄明白就在那里瞎写,把苏联解体和私有制改革理解成了一回事,以为是为了搞私有制才不要苏联的,其实不是,这是两件事。
苏联后期其实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经济模式出了问题,也在搞那种市场改革。
这一点很多人没注意到,市场改革并不是苏联完蛋后才开始搞的,在苏联还活着的时候已经在搞了。在1988年,苏联就通过了《个体劳动活动法》和《合作社法》,从这个时候起,私营企业就合法了。
后来的那些寡头们,都是在这个时期开始做买卖,并且通过损公肥私,赚了大量的钱。
比如著名的“七寡头”之一弗里德曼,他这个时候就在从国外往苏联倒腾计算机赚差价。在当时的苏联,做买卖必备条件就是跟官员打好关系,弗里德曼做买卖过程中在苏联政府里积累了大量的人脉。
这么说吧,大家所熟知的俄罗斯寡头,在苏联时代他们已经完成了第一桶金的积累。
不过那时候的寡头们还没成害虫,如果没有后来的激进改革,这些寡头们的一生不出意外,就跟我国早期那些倒爷似的,都会为建设俄罗斯殚精竭虑,大部分然后在一波接一波的经济大潮中被拍在沙滩上,少数会脱颖而出。
但是坏就坏在俄罗斯人急功近利这个毛病上,落实到具体个人身上,这人就是传说中的盖达尔。
这个盖达尔长得圆胖圆胖的,又矮又秃,像个厨子,几乎没人能把他和当时俄罗斯最有权势的人联系在一起,事实上在1991年11月5日之前,这货还是个经济学家,空想家,键盘侠,全俄罗斯最激情澎湃的资本主义拥护者,如果搁现在就是个微博经济学家。
这人出身苏联上层家庭,所以从小就跟着父母经常到国外去溜达,顺便学习了一堆西方经济学,不知道从啥时候起,他就成了市场经济的信徒。
从1986年开始,他有意无意搞出来一个影响了俄国历史的玩意,当时和他一样向往市场经济的一群年轻学者慢慢走到了一起,他们在圣彼得堡郊区一个叫“蛇山”的疗养地频繁组织研讨,逐步形成了一个松散的组织,有书里把他们称为“蛇山会议派”,不过他们自己称呼自己为“青年改革派”,有点像现在的微博粉丝群,经常举办线下聚会那种。
其实你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伙人跟我们前文提到的“十二月党人”几乎一毛一样,十二月党人出身沙俄贵族,这伙人出身苏联高干子弟;十二月党人去了趟法国回来后脑子就有点不正常,想发动政变一步到位改变落后的沙俄体制。青年改革派学习了一些西方观念就准备在自己国家身上搞激进疗法。一样的心急,一样的渴望一步到位,一样的不切实际,一样的没有好下场。
只是最后的结果却不大像,十二月党人虽然被流放,但是被诗人写成诗歌到处传唱,打上了“反抗暴政”的标签。青年改革派被钉在了俄罗斯的耻辱柱上,成了文人误国的典范。
青年改革派后来的名声有多差呢?他们里边的一个核心人物叫丘拜斯,青年改革派的精神领袖是盖达尔,而实际操盘的是丘拜斯,进入新千年后,丘拜斯被评选为俄罗斯人最不能原谅的第二个人,第一个是希特勒。他长了一头红发,从他之后,俄罗斯政坛基本没有出现过红头发政治家,因为大家看见红头发就忍不住想骂人可能大家觉得他的头发是黄的,不过在国外这个颜色就叫红发。
按理说,这帮学者们本来是没有任何机会,不过太过机缘巧合,给了他们一个舞台,苏联快崩溃那些年,他们一直在一份当时非常重要的报纸当编辑,话语权非常重,天天在那里传道,讲市场经济的各种好处,而且头头是道,全国慢慢都知道了这伙人。很多人也成了他们的簇拥,觉得这个星球上最好的东西就是市场,只要有了市场,就会有一切。
大家看出来了吧,俄罗斯一部分人除了信东正教,又信了“市场教”。
盖达尔的逻辑倒也算不上错,市场确实是很重要,我国当初就是搞市场经济改革富起来的嘛。不过他们这伙人忽略了一个常识性的问题:逻辑对了没啥用,就跟懂了再多的道理依旧过得跟个棒槌一样,现实世界有摩擦力,有阻力,而且到处是坑,那些纸上的推论最终要落实到现实里,难度一下子翻了几十个数量级。给大家举个例子吧。
现在连普通大学生都知道内燃机的原理,可是全世界能造出合格内燃机的公司却就那么几家,而且都通过这种垄断优势赚取高额利润,你就算羡慕死,你也只能是干瞪眼,你不可能说自己懂了发动机原理就搞一个发动机出来。
还有造枪,这玩意原理就更简单了,上世纪60年代的大学生都会,但是具体到实践中,能造出来合格步枪的国家就那么几个,因为每一个部件背后都是一座山一样的工业积累,单是那根枪管为了克服热胀冷缩不变形就用了两百多年才阶段性解决,至于怎样克服子弹卡壳和炸膛问题到现在也没完全解决。
市场也一样,第一步永远是提供秩序,否则,到处都是黑社会跟寡头,没法搞市场,类似巴西那种。世界上经济搞的好的大国政府没有弱的,这可能跟经济学课本上说的不太一样,其实也好理解,经济学课本都假设世界没有摩擦力嘛,就跟初中物理也都是假设“绝对光滑,不考虑空气阻力一样”,等到了工程学领域,发现绝大部分工作都在对抗摩擦力空气阻力和重力,不考虑摩擦力的理论都是耍流氓。
其次法律法规也得跟上,搞市场经济必然伴随着无数的纠纷,谁来解决怎么解决,这也是决定性的,不然很多复杂交易根本没法开展,而且签了合同得兑现是吧,如果对方不兑现怎么办?欠的钱到期得还吧?万一人家不还怎么办?以及产权怎么界定?合同怎么书写?商业大国都是法律大国,商业越发达的地方,法制肯定是越发达,不然你俩发生纠纷,法官都弄不明白你们在忙乎啥,怎么给你们做裁决?
回到1991年,青年改革派这伙人显然对这类问题的思考程度就跟个现在那些学习了经济学的年轻人似的,看了一本《牛奶可乐经济学》就觉得这个地球上所有真理都被自己收获了,再看一本《通往奴役之路》,就觉得自己可以当先知出去布道了。
如果没有叶利钦,青年改革派的年轻人们基本就跟我国铁血论坛上的博主们一样在激烈的探讨中度过自己的一生,但是谁能想的到,叶利钦同志真会启用一群铁血论坛的热血青年们做俄罗斯经济的设计师。
叶利钦当上俄罗斯总统后一度无可适从,不知道从哪做起,后来听说玻利维亚在经济学家萨克斯的建议下搞的还不错,准备启用一群跟萨克斯观念差不多的经济学家来拯救俄罗斯。
如果他要是知道玻利维亚经济只好看了几年,随后就一直烂到了底,有“南美乞丐国”的名声,南美那么烂了,玻利维亚竟然是南美乞丐,你们就知道萨克斯的工作有多么出色,不过等到叶利钦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俄罗斯已经掉坑里去了。他也该哭晕在厕所了。
青年改革派的人生转折在1991年11月5日这天,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克里姆林宫一个电话,说盖达尔同志你来当叶利钦的最高经济顾问。
小盖穿上最帅的西装,把头发梳成大人的模样,坐着奔驰防弹轿车停在了前苏联计划经济委员会那座灰色的大楼下,成了俄国的经济沙皇。大家对他的感受是这个胖成圆球的人要拯救俄罗斯,把俄罗斯从计划经济的阴霾下拯救出来。
当时有两个方案,其中一个是慢慢来,就像开着一艘船似的,一点点对接到全球市场上去,有问题解决问题,徐徐往前开,如果发生问题就赶紧调整,调整好了继续来,当时中国已经搞改开十几年,卓有成效,还是可以学习的。不过我们前文说了那么多,你跟俄罗斯人说“慢慢来”,跟你侮辱他们全家老小差不多,以俄国人的暴脾气,他们能有那个耐心慢慢来?
另一个方案就是我们后来看到的,当时俄国人的思路是如果慢吞吞地搞,那得搞到啥时候去啊,既然市场经济是对的,那就要搞就一步到位,把俄国这片领土上苏联留下来的东西全部铲掉,然后在清理干净的地基上建造市场。这种激进到了极点的方法,被称为“休克疗法”。
“当然不是了,如果是科学,他们会先在猪身上做实验”。
是的,这个史无前例的大胆计划,竟然没在猪身上测试过就直接在俄罗斯开始实施了。
川大爷的国家安全顾问弗林跟俄罗斯人打电话的内容被美国情报部门给记录下来,然后通过好几个渠道匿名发给媒体曝光,舆论大哗,随后这位总统亲信黯然下台。川普大怒,说是有人搞阴谋,说是要彻查此事,然后就没下文了,连个鬼都没查出来。川大爷也对此无能为力,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大家通过这事好好体会下权力到底是怎么运转的,权力不是通过机器人下发的,是通过一层一层的官僚来执行,也有摩擦力和粘滞力,如果政策目的跟官僚他们的意志是一致的,事情往往很顺利,如果不一致,他们会想尽办法给你使绊子,把事情搞砸,然后领导承担责任,崇祯皇帝对这事体会很深。这个不只是在政府,大公司也都一样,其实巨型公司跟政府差不太多。
1991年的青年改革派也碰上了这个麻烦,他们执政后面对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叶利钦给他们签发的任免书找不着了。
当时盖达尔本人是他们蛇山会议派的精神领袖嘛,但是他更像个学者而不是官僚,就让他们组织内的铁腕人物来管理俄罗斯的官僚们,这就需要叶利钦签署一份任命书,叶利钦麻利签署后,这个任命书就找不着了。
当时叶利钦怒不可遏,大发雷霆,说“你说什么?法令丢了?立刻去找,总统的法令绝对不能丢!!”
后来找遍了可能丢失的地方,也没找着,只好硬着头皮让总统重新签署一个,总统一顿拍桌子,跺脚,呵斥,大声对周围的人进行了充满恶意的人身侮辱,宣称要开除某个负责人(叶利钦的日常)之后还是签了。
这事看着很尴尬,其实影响并不大,跟后来那些看着不尴尬,但是影响巨大的事没法比。不过以小见大,通过这件事,你就知道后来的改革能顺利到哪去。
在1992年,盖达尔访问捷克的时候,捷克总统就跟他说,“通货膨胀什么的都好解决,但是,俄罗斯资本主义最终的命运,将决定于你们这伙人的政治水平”。其实就在暗示盖达尔他们的政治水平跟一群猴差不多,但是小盖显然没放在心上,没人会承认自己水平像只猴嘛。
啥是政治水平?就是指挥管理官僚的技巧,赢得民众支持的能力,遗憾的是,当时俄罗斯领导人一样都没。如果单讨论经济学功底,这些人在当时说不定是教授水平,可是如果讨论具体操办这些问题的实际操盘能力,这伙人就是一群高中生。
盖达尔他们的逻辑是“苏联的问题是大家积极性太差,怎样提高大家的积极性呢?把国家所有资产给大家分了,变成私有财产,这样大家自己对自己负责,一切就好了”。
盖达尔他们把全国1/3的资产以1.48亿份支票和凭单的形式分割,每份价值1万卢布,然后分给老百姓,每个老百姓分一份,有点像你们公司上市了,大家每人分了一千股。当然了,原先厂子里的那些管理层得多分点。大概就这么个逻辑,这下把国家给老百姓了。
大家注意下,按照盖达尔他们的意思,全俄罗斯的1/3资产价格为1.48万亿卢布,卢布当时贬值的跟废纸差不多,后来经测算,这个值连那些资产的1%都不到,也就是说,他们以“白菜价”把俄罗斯给卖了。
但是问题很快就出现了,因为当时俄罗斯爆发了严重的通货膨胀,这个也好理解,国家处在转型期,物资本来就不足,政府又把国家资产给老百姓分了,政府没钱,只好印钱给公务员支付工资什么的,大家都觉得将来卢布会变废纸,只要手里有卢布就花掉,开始哄抢物资,可不就日常1600%的通货膨胀嘛。
这个背景下,大家纷纷把自己到手的那张凭证按照烧饼价给出售了,大家担心那玩意今天还能换个烧饼,明天可能连烧饼都换不到。
就在这时,俄罗斯上空盘踞的秃鹫们突然俯身向下,对这些凭证发动攻击,有多少收多少。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寡头”。
这伙人都是在前苏联的时候就倒买倒卖各种稀缺物资赚钱,在1992年的时候已经都是巨无霸。并且其中几人本身就是手眼通天的银行家,比如霍多尔科夫斯基和波塔宁,他们背后都有银行,并且银行背后又有银行,当时英国美国都看的非常清楚,知道这次甩卖基本是白送,买到就是赚到,千方百计和寡头们达成密约,向寡头们输送资金,寡头们拿到钱之后再去买凭证。
并且在倒卖过程中“寡头”跟政府各级官员勾勾搭搭,其中有些人本身就是政府高官,比如著名的“七寡头”之一波塔宁,他就是苏联外交官的儿子,上的学校也是专门为苏联培养外交官的学校,在政商两道都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七寡头的历史定位有点像胡雪岩,很多人还在研究老胡的经商技巧,连个常识都没吗?他是半个官员啊,他通过特权赚钱,你们把他当成商人研究不是歪的没边了嘛。
当然了,国内的文章一般描述最多的就是上文说的这个过程,以为这就是俄罗斯寡头化的全过程,其实这个也想简单了,真正的重头菜其实是1995年的“贷换股”,这玩意被后来的俄罗斯人称为“浮士德交易”,也就是跟魔鬼的交易,这件事标志着俄罗斯彻底寡头化。
大家知道,美国有完善的债务市场,政府缺钱就可以去公开市场上借钱,这钱都是市场里本身存在的,不会引发通货膨胀,不过借的太多也有问题,比如美国现在又要回到1991年那个破产边缘了。
在1995年,俄罗斯实在是扛不住了,政府没钱了,而且车臣战争正烈,正是花钱如流水的时候,当时有两个选项,政府可以印钱来支付战争和其他开支,但是肯定会大规模通货膨胀,以俄国老百姓的易燃易爆的揍性,非常危险。
或者向财阀贷款,但是财阀开出来的价码是:政府放弃要在那些矿产和石油公司里所有的股份,转卖给他们,这就叫“贷换股”,财阀提供贷款,政府交出股份。
当时全世界没有人能相信俄罗斯政府能接受这个操作,太匪夷所思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去借给美国政府钱,条件是要买下美国海军的控制权一样夸张。
但是大家完全忽略了一个大问题,当时已经是1995年,俄罗斯会在1996年大选,但是自从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老百姓水深火热,生活水平连苏联时代一半都达不到,老百姓纷纷开始怀念苏联,这个背景下,俄共重新上台的概率已经远远超过叶利钦。甚至那个索罗斯也一再警告俄国寡头趁早准备一张流亡飞机票,打包好行李,随时准备跑路。
为了阻击俄共,叶利钦的幕僚们,也就是我们刚才提到的青年改革派,给叶利钦出了个主意,说把协议先签了,只要寡头们保证对咱们的支持,就有希望。寡头们控制着俄罗斯几乎所有的媒体,如果寡头们愿意使劲,俄共甚至别想在电视和报纸上露脸,叶利钦仔细考虑之下同意了。
现在大家知道为啥这个协议叫“浮士德协议”了吧,协议签了那天起,寡头们将彻底尾大不掉,成为俄国的真正沙皇。
这个故事的前半截有点像我国早期的那些倒爷,事实上我国很多企业都是倒爷起家,比如联某想,华某为,刚成立那会儿都是转卖国外设备起家,后来走上了自行研发之路。
俄罗斯如果没有这次大折腾,苏联的这些倒爷很可能将来也会发展成俄罗斯民族企业家,不过这次大甩卖之后,这些人一下子从商人变成了食利者,坐拥无数的矿山和油田,从此能躺着赚钱,怎么会去想办法搞创新做企业赚那种辛苦钱呢?
而且他们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不断跟政府勾结,搞的整个俄罗斯政府都乌烟瘴气,俄罗斯的腐败程度也堪称世界之最,这种状态下,经商环境也极其恶劣,法律形同虚设,根本谈不上“有效市场”。
这倒是应了布罗代尔说的那件事,在研究俄罗斯这段历史以前我一直没太理解,他说“资本和市场是相互吞噬关系,如果资本占据优势,他会勾结政府,创造波动,反正从这以后不再有公平市场可言”。
随后的大选中,由于寡头们控制着俄罗斯几乎所有的媒体和报纸,天天疯狂诋毁俄共,唤起民众对苏联的痛苦记忆,最终把叶利钦再次送入克里姆林宫。政治和财阀彻底完成了绑定。
当时欧洲有一份报纸画了幅漫画,画的是叶利钦照镜子,镜子里出现的却是“七寡头”之一的别佐列夫头穿沙皇礼服戴皇冠的样子。
按理说七寡头在俄罗斯的地位无可撼动,他们拥有半个国家的资源,80%以上的政府官员支持,他们比总统都光鲜,唯一跟总统不一样的是他们不需要承担总统的责任,事实上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总经理,妓女和替罪羊都是可以更换的,老板们的财富才是不许动的!
如果回到1999年世纪之交,大家确实会觉得他们会一直混下去,没人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但是遥远的天边,出现了一丝阴霾,也就是普京。
普大大是个真强人,以前当过木匠,后来当过克格勃,他和那个默克尔都是情报人员,年轻时候的默克尔也在东德情报部斯塔西当过间谍,普京也在东德度过了几乎全部的间谍生涯,他俩都会说德语和俄语,都有长时间的东德工作生活经历,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每次他俩在一起,都表现出令人尴尬的亲近:
在1999年,普大当时还是个朴实无华的总理,考虑到他是叶利钦十七个月里换的第五个总理,你们就知道这个职位在俄罗斯有多无足轻重,叶利钦晚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几乎每天都在疗养,当时国际新闻有个说法:天啊,叶利钦今天只喝了一瓶伏特加,看来他确实病的很重。
不过普大很快凭着铁腕打赢了惨烈的车臣战争,这让俄罗斯人眼前一亮,俄国人是那种不怕牺牲不怕痛苦就怕憋屈的民族,所以他们天生热爱铁腕人物,这也是普京慢慢被大家接受的原因。
叶利钦身体不好,也可能面对烂摊子闹心的不行,干脆不干了,想辞职。辞职就有一个谁来接班的问题,当时有一个著名寡头别列佐夫斯基,他推荐由普京来接任,如果他后来知道普大上台后要做的事,估计想找个豆腐撞死。
普京上台前和七巨头有个协议,大家商量好一起向前,不清算不攻讦,互不干涉,不过七巨头把普京完全当成了一个代理人或者经理来看待。
尤其是针对尤科斯公司的调查,我小时候有段时间天天在新闻上能看到,对俄罗斯印象最深的就是尤科斯和北奥塞梯别斯兰,尤科斯是俄罗斯的一个重要的石油公司,这个公司的石油产量能赶得上科威特一个国家的产量,这个公司被寡头们控制着,普京希望把这个公司收归国有。
国有化这个事情到底合不合理,关键是看你怎么理解,从现代私产意义来讲,这确实有点像是打劫,相当于国家侵犯了私人财产了嘛。当然了,财阀手里的资产也是他们非法搞来的,也说不上谁侵犯谁。
再换个角度,这样的资源型留在私人手里,这玩意并不需要什么企业家精神,他们躺着赚钱,每年把赚到的钱转到国外,在海外挥金如土,1997年一个英国记者拍到一个俄国寡头情妇的宠物狗项圈上挂着几个大钻石,价值五十万美元以上,就在新闻发布那天,莫斯科街头冻死8个无家可归者。
当然了,钻石做的狗项圈看着晃眼睛,其实花不了几个钱,真正影响巨大的是美国公司在俄国私有化过程中通过俄国买办控制了大量股份,然后他们从中一直在抽血,俄国的私有化改革最直接的效果就是替美国把欠下的债都还上了。
这也是为啥华尔街有句话:如今的美国想还上欠下的20多万亿国债,除非再肢解一个超级大国,否则很快连利息都还不上。
如果那些能源企业收归国有,就可以拿这些钱去重新修路搞社保,给公务员发工资什么的,惠及的是俄国全国老百姓。
反正普京选择了后者,把尤科斯石油公司的七寡头之一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送上了法庭。在十几年前的当时,这是个大事,当时全世界都在报道,国内报纸上都写着“普京要政权还是尤科斯”,当时我自然是理解不了为啥影响会这么大。这个就是霍多尔科夫斯基:
后来才明白,原来是寡头们早就形成了联盟,牵一发动全身,普大出手搞他们,他们一个反击,普大可能也会被他们一起搞下台,在普京之前的俄罗斯总理就是被“寡头”別佐列夫给搞下台的。
后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普大轻松收拾了这些寡头,啥事没发生,究其原因,一方面普大能力确实是很强,平定了车臣叛乱后声望暴涨,有了军方和克格勃大佬的支持,俄国枪杆子们都支持他,同时他还有个优势:财阀们富可敌国,而且这些钱都是劫掠来的,俄罗斯人民讨厌他们。
这么一对比,也不见得普京实力弱,所以普京对七寡头的战争相当于是一次人民战争,七寡头略作反抗后丢盔弃甲,西方预测的那种俄罗斯政坛大佬们联合对普京发难的事并没有出现。我以前就说过,俄罗斯最大却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一股势力就是俄罗斯的人民,七寡头显然把这事给忘了。
随后普京发动一连串的诉讼,把这些人全部送上了法庭,其实大家想想就知道,整个俄罗斯没有一个人能经得住查,更别说这些寡头了。
当然了,现在的俄罗斯政治环境比较复杂,并不是我们理解的那样普大是沙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自己更像是一堆新寡头里最大的那个,跟蒋委员长地位差不多,能源企业也没有彻底能国有化,总之比较复杂,碍于篇幅,我们就不讲了,将来看看能不能讲一期。
斯摩棱斯基:俄国检方撤诉,但是基本不再有政治势力,现在生意规模都赶不上巅峰时期的零头的零头;
弗里德曼:唯一一个躲过起诉的人,因为他选择合作而不是对抗。
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多字,有点遗憾最后一截没敢放开写,不知道界限在哪,后续可能再写点普京相关的内容。
七寡头之后的俄国进入了“新寡头时代”,其实这也正常,俄罗斯这个国家一直都这样,非常不好管,只有沙皇,慈父,普大大这样的人才能管得住,新寡头和旧寡头最大的差别,就是现在那些油田什么的收入不再完全落入私人之手,部分上交财政,俄国才能在美国的制裁中挺这么久。
俄罗斯留给世界最大的遗产,无疑是在那之后,各国政府对经济学家的话非常警惕,也很少会让学者直接担当重任,知道他们经常是一腔热血兢兢业业地把事情搞砸,往往跟正常官员一样在工作中考察,有能力再提拔,几乎不会出现俄罗斯,玻利维亚那种政府拿着经济学家的药方直接操作的事情了。
如果说俄罗斯还给我们留下什么教训,那无疑是“凡事要慢慢来”,急功近利,追求毕其功于一役几乎无一例外没有好下
文章的最后,必须要说一句,俄罗斯利比亚叙利亚等国都在一再重申一个道理,永远,永远不要指望自己国家烂成一团的时候别人会出手拉你一把,他们都是秃鹫,大街上血流成河的时候,就是他们出来打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