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9日,韩国发生了震惊世界的梨泰院踩踏惨案,这个新闻的热度太大,大到完全压住了10月26日中国驻韩大使邢海明参加宽勋俱乐部座谈会的新闻。
不要小看这次座谈会,宽勋俱乐部虽然是一个民间组织,但在政界有着巨大的影响力,金泳三、金大中、金钟泌、卢泰愚等大人物都在这里召开过座谈会。
在此次会议上,中国大使说的每一点,都是苦口婆心地明确中国在处理中韩关系上的基调,与美国人动辄强横霸道威胁相比,中国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如果我们回顾三十年来的中韩关系,发现韩国的表现似乎很奇怪,一会接近中国,一会接近美国,一会派军舰来中国参加阅舰式,一会派军队参加美韩演习,一会说要加入印太合作机制,一会又说加入芯片联盟之前要征得中国谅解,一直是忽远忽近,左右横跳,在太平洋两岸做惊险运动。
其实,如果站在韩国角度来看中韩关系,韩国这种左右横跳实际上是一种大国博弈夹缝中小国的无奈。
韩国这个国家比较特殊,先是作为朝鲜一部分当中国的藩属国,然后又被日本吞并,好不容易日本人走了又成了冷战前线,国家一分为二,靠着给美国人当孙子,又赶上了时代红利,最终才混成了发达国家,整个国家都支棱了起来。
所以,我们会发现,决定韩国对外政策的,只有两点,一是安全,二是经济,这也是韩国最关键的核心命脉,二者缺一不可。
如果我们套用这两点来看韩国对华的一切政策,也就一目了然了。
1 中韩关系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1953年7月,中朝和联合国军在停战协议上签了字,打了三年的朝鲜战争实现了停战。
但其实,韩国是一直反对停战的,结果就被志愿军发动金城战役(就是电影《金刚川》的故事背景)暴揍了一通,韩国才被迫停战。
但是韩国出于自尊,并没有在停战协议上签字,所以理论上来说,韩国和志愿军的战争状态并没有结束。
在此后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韩国对中国的态度一直比较敌视,一方面把中国视为死敌朝鲜的支持者,一方面中国当时也比较封闭,中韩也没什么可以合作的,导致韩国和中国处于“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
只有三方签字的停战协定
但是,一切都随着80年代末期的世界巨变改变了。
从1962年开始,韩国开始大力发展经济,经济实现了腾飞,但是进入70年代,由于中东战争导致的油价飞涨,布雷顿森林体系陷入崩溃,韩国国内也出现了物价和劳动力成本上升的情况,劳务费开始剧增、劳动争议频发,韩国迫切需要把低端产业转移到成本更低的地区。
而当时,中国正在推动改革开放,千方百计地吸纳外资,双方正好形成了产业互补,中韩两国开始慢慢走近。
但是中国考虑到朝鲜的感受,所以一直没有和韩国建交,只是利用中国参加1988年汉城奥运会的机会建立联系,开始民间贸易,到了1989年,中韩贸易额就超过了30亿美元。
作为中国参加汉城奥运会的回应,韩国也参加了1990年的北京亚运会,有意思的是,韩国运动员入场的时候,广播里播的,仍是“南朝鲜”,但中国引导员举的牌子,却是中国当时尚不承认的国家“韩国”。
当然,真正的变化还是在1992年,1992年中韩建交,朝鲜大怒,视中国的行为是对盟友的“背叛”,一度跑到中国质问,甚至扬言要与台湾省建立外交关系,中国则回复“你们要是和台湾建交那么中朝则断交!”
结果,中朝关系急剧转冷,连派去朝鲜通报中韩建交情况的中国外长都在朝鲜受到了羞辱式的待遇,与之相应的是,中国一直以来对朝鲜的援助也基本断绝了。
这一下对朝鲜的伤害是巨大的,朝鲜八十年代还比较富裕,军力强劲,依靠着苏联援助的近乎免费的石油,建立起了相当发达的工农业体系。
朝鲜所有的农村,基本上实现了通电,甚至朝鲜的很多发电站都是烧油的,农业也得到了东欧国家的农机援助,95%的插秧,80%的收割,98%的农业灌溉都实现了全面机械化,生产大批量粮食,通过出口粮食换取外汇。
所以在80年代中期,朝鲜的人均GDP达到了1000美元,这个成绩,中国直到2001年才达到。
但苏联解体后,石油供应被切断,大量农业机械由于没有燃料,全都瘫痪和废弃,朝鲜一夜之间退回到使用牛犁地的原始时代,并且由于缺乏化肥和农药,各种农作物的产量急剧下降。
农业机械跑不动了,发电机也无法启动了,朝鲜的外汇储备卢布成为废纸,朝鲜通过走私导弹给伊朗打两伊战争赚钱的渠道也因为停战而没有了,朝鲜面临全面的经济和社会危机。
本来,中国出于盟国的道义,还向朝鲜提供了大批石油和粮食援助,也希望朝鲜能理解中国和韩国建交的决定,但万万没想到朝鲜的反应这么剧烈,所以援助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联解体了,中国援助也基本停了,所以从1993年开始,朝鲜爆发了大规模饥荒,朝鲜管这个时期叫做“苦难行军”,社会活动急剧收缩,就连军事训练都基本停了,军人都去开荒种地,给韩国的军事压力大大减小。
这样看来,韩国才是中朝交恶的最大受益者,安全有了保证,韩国自然可以大力发展经济,同时出于看中中国劳动成本低和投桃报李的心态,开始把韩国已经做不下去的低端产业转移到中国,包括纤维、鞋、皮革、玩具的生产和加工等等。
从1995到1996年,韩国对华年平均投资额为82亿美元,占韩国海外直接投资总额的比重均值为232%。
1998年,左派金大中当选为韩国总统,推动了朝韩和解政策,安全上再也不是问题,再加上1998年中韩达成贸易协定,2001年中国加入WTO,中韩贸易直线上涨。
从1993年的82亿美元猛增到近400亿美元,截至2001年底,韩国企业在中国的投资项目累计达1.8万多个,协议金额220多亿美元,中国成为韩国第二大市场和第二大海外投资对象国。
与此同时,韩国文化产业也大步走近中国,一些韩国影星和歌手成为中国青少年的偶像。《爱情是什么》、《我的野蛮女友》等影视作品为许多中国年轻人津津乐道,文化的交流带动了中韩旅游业。
韩国济州岛
2001年,中韩之间访问客流达到200万人。每周韩国飞往中国20多个城市的航班达220多次,海运航线也达10条。
就此,在2005年左右,中韩关系达到了第一次顶峰。
2 韩国的反复横跳
但是,中韩关系的热络,另一面就是朝鲜的不满。
对朝鲜来说,资源有限,为了维护统治又不能像中国改革开放那样搞活经济,但是一个封闭的经济体是没有出路的,要想生存下去,就只能把自己作为地缘支点,利用大国之间的博弈来捞点好处。
所以,无论是出于报复中国的心理,还是给韩国添堵的心理,还是捞好处的心理,朝鲜都必须搞点事情出来,结果一搞就不是小事——发展核武器。
核武器是真正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非常敏感,它已经不仅仅是种武器,还是战略遏制器和文化概念,大国间依靠相互之间的核战略遏制,用导弹、轰炸机、核潜艇组成了彼此都不敢动的局面,但是小国就不一样了,小国一旦拥有核武器,那么使用的门槛就非常低。
这下子韩国慌了,韩国有一半的人口和经济增量都在首都汉城,朝鲜一旦拥有了核武器,那么距离朝韩边境只有几十公里的首尔还不是天天顶着一颗原子弹生活?这谁受得了?
首尔距离边境线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韩国一开始享受朝鲜穷困导致的安全红利彻底没了,没有了安全,经济也就成了无源之水,发展再好,一颗原子弹下来,全都成灰了,还有啥意义?
这时候,韩国希望中国出面,帮忙说服朝鲜放弃核计划。
中国当然也不愿意看到朝鲜核计划破坏整个朝鲜半岛形势,在朝鲜核试验之前,就已开始在朝美之间斡旋,后来美国拉进了日本韩国,中国拉进了俄罗斯,最终实现了六方会谈。
但是,由于美国的强硬,坚决不同意朝鲜关于美国先给朝鲜安全承诺,朝鲜再放弃核武器的要求,导致谈判破裂,朝鲜于2006年悍然进行了核试验,后来直接退出了六方会谈。
韩国非常失望,你中国不是朝鲜的好大哥吗?怎么连个小弟都约束不了?到底是约束不了还是不想约束?
此时,恰逢中韩渔业协定的过渡期已过,中韩渔业纠纷数量激增。根据协议,双方作为中介海域的过渡水域成为两国各自的专属经济区,但问题是,这块海域在历史上是我国渔民千百年来的传统捕鱼区,中国渔民仍沿习惯前往捕鱼,而被韩国海警驱逐、虐打、处罚,成为争端激烈的地区,中国渔民与韩国海警的冲突,一年要发生百起以上。
2011年12月12日,两名韩国海警在黄海海域执法时与中国渔民发生冲突,一名韩国海警被中国渔民刺死。
要知道,渔业虽然在韩国经济结里面谈不上多大比例,但从业人数实在是不少,在韩国这种民选政治国家,是非常能挑动民族情绪的事件。
这么一来,安全上中国无法提供,经济上又产生冲突,当反华的声音大过了对华合作的声音,中韩关系急转直下也就不奇怪了。